小姚,男,初一學生,由班主任推薦來心理咨詢室。據班主任反映,小姚脾氣暴躁,在班里不合群,總認為有人欺負他,經常為一點小事情就與班里同學打架。有時還會突然做出一些自殘行為,如老師找他談話叫他承認錯誤時,他會用頭撞墻、拿東西敲頭。
某天下午,小姚敲響了心理咨詢室的門,手上拿著一盒火柴。我對小姚的第一印象是一個非常靦腆的小男孩,聊天時習慣性地低著頭,玩著火柴盒。聊天中我了解到以下情況:小姚的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母親平時工作忙,小姚經常一個人在家,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就自己上下學;小姚覺得自己在班里人際關系很差,沒有好朋友,同學、老師都很討厭他,所以經常回避一些集體活動;與父親的關系很差,基本不溝通,與母親的交流也比較少。
在回憶小學的經歷時,小姚的情緒波動比較大,講述了小學二年級整整一年在放學回家路上被高年級學生勒索的經歷。他在回憶時一度打自己耳光,還原當時的場景,還燃起火柴,向我演示當時是怎么被燙傷耳朵的。
從小姚記事開始,父親就沒有長久在家住過,所以,在小姚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的角色一度是缺席的。安全感的缺乏使他在一些事情上特別敏感。
小姚在講述小學時的欺凌遭遇時,情緒波動非常大,為了增加我的信任,他甚至打自己耳光來還原當時被打的場景。這件事之后,上學成了他最害怕的事。有研究表明,校園欺凌不僅僅對學生造成生理上的傷害,更造成心理上的傷害,并且這個傷害帶來的影響可能持續終生。小姚易激惹、容易因為小事與同學發生沖突、脾氣暴躁,甚至做出用頭撞擊墻面等自殘行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小學時遭受校園欺凌留下的心理創傷。
咨詢中,我認真傾聽小姚的傾訴,尊重、理解、共情他的感受。他在講述被勒索和挨打時,用手打自己的臉,我立刻走過去,用手輕撫他的臉說:“當時你一定痛極了。”他一下子就流淚了。我接著說:“你很害怕,是嗎?”他哭出了聲。從剛來時的一言不發,到后面的痛哭出聲,我逐步得到他的信任,幫助他慢慢打開心扉,一起面對深藏心中的創傷。
通過前面的創傷回憶,小姚開始宣泄情緒,這時候是他最無助也是能量最不足的時候,對自我的認知和評價非常低。他哭完之后對我說:“老師,我真沒用。是不是因為我沒用,班主任才會討厭我、罵我?三年級時班主任就經常叫我到辦公室……”我打斷他的回憶,運用積極心理學理論來處理問題。在之前與班主任的溝通中我了解到小姚的集體榮譽感非常強,班級運動會時承擔了很多后勤工作。所以,我問了他運動會的事,肯定了他的集體榮譽感,轉述了班主任對他的表揚。另外,我還了解到他非常喜歡計算機課,數學成績在班級處于中上,就詢問他的理想,給予鼓勵。
認知行為治療認為,情緒來自人對所遭遇事情的信念、評價、解釋或觀點,而非事情本身。我們大腦中有很多自動思維,當遇到情境時就會促發自動思維,引起情緒變化。我運用這個理念幫助小姚梳理情緒體驗過程中的自動思維,引導他識別和評價自動思維,從而矯正信念、調節情緒。
小姚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自動思維:“班主任是不喜歡我的,我很沒用。”所以,當班主任叫他到辦公室談話,叫他認識自己的錯誤,他就會發生用頭碰撞墻壁的情況。我問他支持這個想法的證據是什么,有沒有別的解釋,最壞會發生什么,最現實的可能結果是什么,逐步引導他發現自己的自動思維是不合理的,從而形成積極正確的認知。
在征得小姚的同意后,我把一些情況反映給了他的班主任和父母。班主任了解情況之后,認識到在對待小姚時要多采取鼓勵式教育,而不是指責式教育。在父母方面,我專門和父親進行了談話,父親認識到自己在小姚成長過程中缺位,產生了一些不良影響,有要回來工作的想法。在咨詢中期,父親已經回來工作,每天接送小姚上下學,小姚和父親的關系也有所改善。
通過兩個月共8次的咨詢,小姚在面對欺凌創傷時,由痛苦抗拒到平靜面對,能理智地看待這件事,甚至開始反思當時自己怎么做會減少一些傷害,也會和我討論實施的可能性。在人際關系上,父親的回歸給了他很大的心理支撐。剛開始他不知道怎么處理和父親之間的關系,通過幾次咨詢,他慢慢接受了父親。他還改變了一些不合理信念,對同學有了新的認識,和同學的關系開始緩和,甚至交到了一個朋友。小姚還有一個最大的進步,就是能客觀地認識自己,通過認知行為療法,他開始認識到自己也有優點,逐步樹立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