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蒙迪
(濟南大學,山東 濟南 250002)
伯莎真的是個瘋子嗎?不得不承認為了塑造瘋子的形象,《簡·愛》中第一次提及伯莎是和陰森又神秘的閣樓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同時出現。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竟然關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并且是桑菲爾德府主人的原配妻子伯莎。一個本應該生活在貴族家庭中的小姐,卻被自己的丈夫像怪物一樣囚禁在閣樓中,盡管她患有無法治愈的家族遺傳瘋病,但諾大的桑菲爾德府卻沒有可以容納她的地方。而羅切斯特卻將這一切歸結為“她是瘋子”,所以她只能在這樣的地方去生活。但僅僅是這樣嗎?這更多的是羅切斯特的一種報復心理,將伯莎視作造成自己悲慘生活的禍根,不愿讓伯莎過得舒適,他要報復一切,于是伯莎便成了赤裸裸的受害者。歸根到底 ,羅切斯特的悲慘遭遇與伯莎并無實在聯系,羅切斯特之所以陷入這場他所痛恨的不幸婚姻中是其父親和哥哥造成的。
羅切斯特的父親是一個愛財如命的人,他為了要保持家產的完整,決定死后把全部的財產留給他的哥哥羅蘭,但是同時她又不愿意讓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成為窮人,于是最好的方法便是為羅切斯特找一個富有的人家結親,而這個結親的對象便是伯莎,于是伯莎變成了這場交易的最無辜的受害者。伯莎的家人并沒有刻意去隱瞞她的“身體狀況”,一切都是在雙方達到共識的基礎之上進行的,盡管這種共識是將羅切斯特拋出在外,文中也指出說:“我父親和我哥哥羅蘭,對這些情況全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們心中只想著那三萬英鎊,于是便合謀來坑害我”,這種隱瞞的源頭是在羅切斯特的家人一方,而伯莎的家人卻沒有去刻意的隱瞞,在這場婚姻中伯莎一方面沒有隱瞞病情,同時又用了豐厚的嫁妝來作為一種對精神疾病的補償。他們與羅切斯特家人達成的共識就是:金錢+疾病=正常的伯莎,盡管羅切斯特沒有參與或許也不認同這種共識,但是這些錯誤難道不應該歸結罪于他父親和哥哥的貪財上嗎?
可是,恰恰相反羅切斯特卻將所有的過錯怪罪到伯莎頭上,認為她是造成自己陷入無盡黑暗的罪魁禍首,對她進行各種虐待和貶斥,文中多次指出“無論從她的心靈上,或是舉止中,我都既看不到謙遜,也看不到仁慈;既看不到坦率,也看不到雅致——可我竟然娶了她”“我要想尋找和發現一個善良聰明的女子,正好和我留在桑菲爾德府的那個‘潑婦’相反”……但這些不應該是伯莎所需要承受的,因為她是以一個雙方所承認的“正常的人”嫁給他,所以羅切斯特就必須以正常人去對待,這是雙方所達成的統一,即使有怨恨和不滿也應該去痛恨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而不是伯莎,因為伯莎沒有錯誤可言!羅徹斯特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他的種種自我辯白其實是聽到的一面之詞,對于那做妻子的,無異是缺席審判,因為瘋女人被永遠剝奪了她的發言權。如果從字里行間細細讀去,那么不難看出,受害者其實是他的妻子。
被囚禁在閣樓中為何能在每次復仇后成功出走,隨后又準確得回到被囚禁的閣樓?這在作品中仍是一個令人費解的謎團,但無論如何,其中可以肯定的是,那絕非是一個完全瘋癲者所能為之!
伯莎不是一個瘋子,她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她恨羅切斯特,因為是他造成了她的悲慘和痛苦,于是她在漆黑的夜晚逃出閣樓,將羅切斯特床上的帳子點著企圖燒死這個傷害自己的“壞人”,燒死這個將她孤零零關在暗無天日的閣樓里的所謂的丈夫,她似乎是抱著讓他必死心去行動,沒有留下任何余地,她的破壞對于在熟睡中的羅切斯特來說是致命的,假如沒有簡愛的及時發現,羅切斯特的生命必然終結。
但同時她對簡愛的做法卻不同,同樣是趁著熟睡的深夜,她進到簡愛的的房間,但是她卻并沒有像對待羅切斯特那樣,在宋兆霖譯文中描述“有個人影從壁櫥里出來了,拿起蠟燭,高高舉著,察看著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沒過多久她就從衣架上取下了我的面紗,后來就拿它往自己頭一披”“他把我的面紗從自己頭上扯下,撕成兩半,扔在地上,用腳踩踏”,這一切的動作只是在發泄伯莎自己內心的怨恨,她沒有去傷害簡愛,盡管她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這個強奪自己丈夫的女人,但是他知道,這一切的錯誤都是羅切斯特造成的。做事如此有分寸,愛憎分明的伯莎,顯然不會是神經錯亂的人。
梅森去閣樓看望姐姐伯莎卻被咬傷,大多數人認為這是她“瘋子”的表現,但是這卻也恰恰體現了她的“不瘋”,梅森說:“她吸血,她說要把我心里的血吸干!”為何自己的弟弟如此的殘忍?竟然要吸干他的血,這難道不能看成是伯莎對家人的一種“抱怨”,文中提到梅森來到姐姐的家中,面對缺少姐姐歡迎的晚宴,不僅不覺得好奇,并且還和其他人一樣與愉快的度過。他不僅不為姐姐的痛苦遭遇申訴反抗,反而像狗一樣依靠他的姐夫,即使伯莎憤怒的吶喊著:“我是你的親人啊,你還有良心的話、你心里還有血的話就快來救救我吧!”可是梅森眼睜睜的看姐姐被囚禁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過著地獄般的生活,卻不把她救出去。面對此種情景,伯莎的內心是多么的絕望和痛苦,所以她要發泄,她要讓自己弟弟清醒,她要反抗。
他傷害自己的弟弟,但是對長年照顧她的仆人卻并沒有做出什么行為,她是瘋嗎?不!正是因為她的這個行為更加體現了他的不瘋。
伯莎的遭遇除了一些必然的因素之外,男權主義也是造成她悲慘處境不可忽視的一面。羅切斯特可謂是男權主義典型的代表人物,尤其體現在他對伯莎的所作所為,在他曾簡愛解釋:“伯莎·梅森——一個跟聲名狼藉的母親同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女兒——硬拖著我經歷了一個娶了個荒淫放縱妻子的男人”。他將伯莎說成是荒淫無度的人。但是他卻為自己的荒淫找完美的借口,似乎自已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是一種被逼迫,他帶著妻子發瘋的借口心安理得的在外面尋歡作樂,尋找著那拯救我靈魂的天使時卻將伯莎幽禁在樓上帶著鐐銬,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經受著非人的折磨和痛苦。“但我總不能老是孤單一人生活,于是我就試著尋情婦作伴”,他將自己的丑陋行為當做是一種合乎常理的表現,他對伯莎的種種不滿,卻又恰恰是自己真實的表現,為自己的卑鄙行為找一個高尚的借口。他得到了伯莎的陪嫁品使自己變得富有,反過來又將矛頭對準伯莎的“瘋”,將一切的過錯都歸咎于伯莎,卻將自己置于一種高高在上的地位,“以一種我沒有錯,都是那個瘋子惹的禍”的姿態去面對,伯莎被自己的丈夫一步一步逼到了絕境,最后只能以死亡來結束這一切。
結語:總而言之相比于簡愛,伯莎的遭遇似乎更令人同情。她選擇死亡結束了自己悲慘的一生。“她是一個被剝奪了話語權,無法為自己申辯的被扼殺的冤屈者”,她是一個被逼瘋“可憐人”。最后伯莎選擇一把火點燃桑菲爾德府,這是她對命運的最終反抗,盡管羅切斯特試圖想把她從大火中救出,但是她依然選擇了死亡,從樓上跳下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她知道她不能活,一切的罪惡和報復都隨著她所點燃的這一場大火化為灰燼,她所受的所有痛苦都隨之結束,她不能活,也無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