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和技能開發能否符合地方情況、反映地方工作模式和行業發展
——以英國創意產業為例

（英）Pauline Tambling 著 李玉靜 編譯

一、問題的提出

近年來，教育體系日益廣泛地與國家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但是，關于加強青年人技能發展與地方企業之間關系的相關論述卻沒有得到普遍認可。受地區政策、投資機會以及行業發展的適應性等因素的影響，世界每個國家和地區間的發展都存在很大差異。在一個地區內，如何在行業發展與青年人技能開發間實現互相促進，創意產業作為區別于傳統經濟部門的新興部門，可以在這方面提供很好的案例研究。這些新興經濟部門的運作方式有別于傳統行業，需要不同的技能并且傾向于在某一地區“集群性”發展，而非在一個國家內均衡分布。

根據英國數字、文化、媒體和體育部門的定義，創意產業包括廣告和營銷、建筑、工藝、設計、電影和電視、創意科技、出版、博物館和美術館、音樂和表演藝術、視頻游戲和遺產等行業[1]。與更傳統的制造業和服務業相比，創意產業屬于新興經濟領域，但其標新立異的工作慣例和職業模式已經在其他行業盛行，這些部門提供了令人感興趣的案例研究。我們可以以這一產業為例，深入研究“如何把國家的就業和教育政策轉化成實際行動和效力”這一問題。本文所引用的勞動力市場統計數據來自英國。與全世界其他國家相比，數據在規模和不同行業方面會不一樣，但是無數研究表明，所有創意產業繁榮[2]國家的趨勢都一樣。

所有行業的工作模式都正在迅速改變。對創意產業的調查具有教育意義，原因在于這個行業總是接納初創文化，愿意容忍“企業的誕生和死亡”、技術上的中斷以及自由職業者和小企業文化，當然這一點還存在爭議。其運營常常處于政府投資的控制之下，很少受益于對基礎設施的公共投資；因為被認為具有風險性，而且關于創意和藝術教育的人才培養通常被視為邊緣性而非核心性教育計劃。在英國，直到1998年才開始持續收集這一行業的統計數據，包含創意產業在內的定義也隨著時代變遷發生了變化，因此與傳統行業如制造業、建筑業相比，其數據仍然前后不一。各個國家創意產業的發展歷史也不盡相同，但其特點和發展軌跡卻是類似的。要在這個部門和類似的新興工業部門工作，工人需要具備韌性和靈活性，并且必須能夠在項目團隊中工作，開創獨立于雇主的屬于他們自己的職業，他們也必須不斷加強培訓、更新知識，而且創造性也至關重要。

在學校和高等教育領域，教育體系常常關注的仍然是傳統技能（算術和讀寫）和以知識為基礎的課程。它們的模式傾向于線性化，依次接受小學、中學、高等教育然后進入職場，所依據的假設前提是學習者在長期的學習和準備之后開始職業生涯。罕有依據當地或地區的具體產業和就業特點定制教育和技能培訓，因為教育政策傾向于在全國或州的層次上制定，而企業的發展模式是更加靈活的。在地域發展不均衡的行業內，大學生畢業后，蜂擁而至相關的工業集聚區，比如倫敦，導致本地人才流失，而那些城市中當地年輕人的就業機會又被擠占了。比如國際學生評估計劃（PISA）提出這樣一個觀點：要對年輕人需要學習的東西和他們需要獲得的能力進行一定的規范。

有些國家開展了課程方面的改革，比如澳大利亞、新加坡和芬蘭。這些國家的人認為學習內容應該更傾向于能力和技能，而不是一味學習知識；PISA正采用“全球性能力”來解決如何在一個可持續發展的世界里培養學生開放性思維和全球互聯互通性這個問題。PISA將在2021年引入“創造性思維”，作為一個重要領域對學習者進行評估[3]。

然而，人們并沒有做太多努力來考慮下面的問題：教育和培訓如何集中精力讓年輕人具備在數字信息時代工作的知識，前提是集中考慮幾個因素——地方就業增長和招聘實踐，它們如何在某些特定區域對工人及年輕人的學習和職場經驗產生影響。要將教育融入一系列的地方經濟部門中，同時讓年輕人具備在數字化并且迅速變化時代工作的能力，還要為他們自己的社區做貢獻，這種觀念具有挑戰性。如何將教育機構、學習者和行業統籌起來，創造一個更加適切、有效的工作-就業-學習范式，有待進一步探討。

二、現狀剖析：創意產業的特點及其工作模式——以英國為例

按照數字、文化、傳媒和體育部（DCMS）對英國創意產業的統計，受雇于這個部門的人數是196萬，自2011年起增加了25.4%，而英國全國的就業機會增加了1.2%。如果將創意產業本身引申到創意經濟——這意味著將其他部門的創意工作（例如工程公司中的營銷或汽車行業中的產品設計者）加入到創意產業中來，那么總數達到了300萬人。創意經濟占整個英國經濟的比重為1/11。

創意產業2016年為英國經濟貢獻了918億英鎊，占英國整個的5.3%，同比增長7.7%，而這一時期英國經濟的整體增長率為3.5%，這使得創意產業成為增速最快的領域[4]。美國研究表明，當前47%的工作因自動化而處于危險境地，創意產業的工作風險較低，創意經濟中87%的工作是低風險的。該部門現在有28.4萬家企業，占英國所有企業的11.8%[5]。

創意產業內44%的工人都是自由職業者。在“創意工作”——包括設計者、創意代理、表演者（但又不是管理、行政管理以及其他支持性職位）中，47%的人是自由職業者，而整個產業范圍內只有15%的人是自由職業者。這就為教育機構提出了很大挑戰，因為在這個行業的許多年輕人不是到企業就業，而是將為自己而工作或開設自己的公司。其他行業現在正在實行外包業務，要么通過分包的方式，要么通過需要的時候雇傭個人的方式進行。這就要求從事傳統工作的人們也具備企業和商業技能。

數字、文化、傳媒和體育部（DCMS，2016）[6]的統計數字表明，約克郡和亨伯河影視行業的發展超越了英國的所有其他地區，2015-2016年度的增長率是40%。地區發展資金經常鼓勵某些行業在他們的地區投資，所依據的理論就是將某些企業集聚起來對它們都有好處。這就使得通過本地教育提供方投資一種技能要素更具有潛在的可持續性，并能為接受教育的年輕人提供直接的工作“視線”。世界范圍的趨勢與集聚在都市中心和首都城市的創意產業相似，催生了許多調查研究[7]。

大多數的創意產業是微型企業。78%的創意產業的雇員少于5個。對于雇傭沒做好工作準備并需要在職培訓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項挑戰；對于提供工作經驗來說也是一個重大挑戰。與更多傳統的小型企業（比如發型師或管道工）不同，創意產業中沒有兩個小型企業是相同的。目前教育與培訓機構提供的課程和資格傾向于假定各行業部門在全國范圍內均勻分布，它們的本質是相同的，而且面向年輕人的課程可以不顧及本地相關行業的缺乏。這一點對于普通學校和高等教育來說是可行的，因為它們被認為本身具有價值，與現有的工作無直接關聯，例如藝術和人文領域。不過，在工作和學習的銜接界面，要求具備工作經驗、學徒期或強制性實踐培訓或工讀結合課程安排，就需要人們意識到行業部門通常只能與接近其領域的教育機構開展有意義的合作。這就形成了一個困境：只有靠近創意產業集群教育機構中的年輕人能夠獲得有意義的工作經驗或職位來提高其職業資格。

創意產業中的從業人員普遍具有較高的資格，57%的人擁有資格框架中的4級或更高級資格（相當于本科或碩士），而其他行業中擁有4級或以上資格的人只有32%。這一點聽起來是正面的，但是就年輕人進入創意產業工作的機遇來說，其隱藏了一些問題。許多年輕人的工作從技術層面來說是“資質過高”了，因為他們是文科畢業生申請技術方面而非學術性質的工作。藝術和人文適合高等教育，可以合理地期待他們所學的課程會讓他們找到工作。但是，由于其學位課程的綜合性特點，他們并不具備現有工作崗位（傾向于技術領域）的資格和能力水平，或者具備成為自由職業者或創辦自己企業的能力。

此類畢業生正通過入門級的工作崗位踏入職場大門。這就導致了快速的人員更替、過度就業等問題，這一問題的特征是人員的學歷水平過高但崗位技術水平過低，還有就是專業領域內的生產力低下。這也意味著雇主可以采用懶惰的招聘方式，因為他們擁有大把的人選——即使其中很多人的資格和能力并不適合現有的工作[8]。通常情況下，他們會通過提高資格水平從大量的申請人中做篩選，而不是將資格與實際工作崗位需要的能力相匹配。這種自相矛盾的情形——有空缺崗位時畢業生過剩和發展潛能——導致雇主不會在技能開發、學徒制和課程方面與教育機構合作。

作為一個行業，英國的創意產業并不代表整體人口情況。這是由于雇主不愿意雇傭23歲以下的人或非大學生引起的，這造成未能充分雇傭直接從學校及通過學徒制加入勞動大軍的年輕人。其還導致教育部門繼續培養人文社科領域的畢業生而不提供進入創意產業的具體支持，而繼續教育學院則被認為無法給本地的創意經濟提供新工人[9]。

對于創意產業和新興經濟部門來說，由此產生了幾個教訓。很多人是自謀職業的，因此讓年輕人做好就業準備是不合時宜的。英國經濟中有1/7的人是自謀職業者，預計到2020年自謀職業者將超過公共部門的就業人數，這個問題將進一步加劇。年輕人需要創業技能來“創造工作機會”，而非尋找工作機會。這個趨勢蔓延到大多數就業部門，即企業把功能外包，針對具體的業務需求和趨勢雇傭工作人員而不是將其作為全職雇員。

三、解決對策：建立反映產業工作模式和地區發展的技能開發框架

（一）將創意產業作為一個就業部門作出新回應

因為工作的性質一直在變化，我們需要創意產業的從業人員具備“深厚”的技術技能和更廣泛的其他技能，特別是在某個特殊領域造詣深厚、又具有豐富實踐經驗，例如：作為音樂或電影制作人，可參與銷售，富有創造性和韌性，能夠與其他人合作并應對挑戰。除此之外，創意產業在驅動本地的社會和經濟發展中具有獨特的作用。創意產業中的一些分支部門具有一定弱點，特別是博物館、圖書館、文化遺產和藝術等文化部門，它們需要持續的政府補貼，它們的存在只在創造藝術或建筑物或維持地方社區方面起到一種審美或社會功能。如果這樣的組織能與創意產業共處一地，那就有可能提升創造性和福祉，協同發揮經濟和社會力量來創造以技能發展為基礎的就業機會。

因為職業發展不是線性的，年輕人必須要不斷實現技能更新或提升。他們不大可能找到一個可以發展為職業的入門級工作，他們需要不斷學習新技能以免自己被淘汰。這可能是從一個培訓項目轉移到另一個培訓項目，而不是在一家公司的職業體系開始自己的生涯發展。他們需要時刻了解新的科技、數字化的最新發展和消費趨勢。這就常常涉及到新的科技進步，例如：現場實況、健康和安全法規方面的法律要求以及現代外語（這是因為有可能得到國際方面的工作和機會）。創意產業一直在挑戰“學校—學院或者大學—職業生涯”的線性教育范式。除了表演者的具體職業資格以及在戲劇學校、音樂學校或更高水平的藝術和設計學校學習的視覺藝術家的具體職業資外，這些資格其他領域工作的工人沒有直接關系。創意產業的繁榮發展需要的是創新、解決問題與合作等能力，因此沒有資格的年輕人自身所具備的“天然”獨創性、創造性和質疑特性與學術知識同等重要。同樣地，下面的模式，即年輕人獲得國家承認的資格，一畢業就將自己推向了全國“市場”尋找入門級的工作，結果導致大量畢業生涌向倫敦，希望在創意產業中獲得一席之地，而結果卻是年輕人背負上了高昂的生活費，地方或地區中心產生了人才缺失。

（二）在教育機構、企業間建立技能開發共同體

將行業與地方發展愿景緊密結合起來，認可并發展本地區特定行業特點及其發展潛能，將年輕人與雇主合作、技能發展的機會與能力（和本地創意產業的具體要求有關）結合起來；同時建立一個政府資助的文化部門，以更好地協調學校、學院和大學水平的地方教育機構之間的合作。這就為形成統一的地方做法提供了可能性，即為年輕人提供與地方行業具體相關的職業建議和指導，還有文化和商業部門共享的就業機會，將博物館、圖書館和藝術組織內的機會與企業（例如電影制片廠、小型設計公司或音樂工作室）中的機會統一起來；同時增加大專院校與地方投資者和地方當局的協作能力，以鼓勵建立企業和創業中心，也承認自由職業者和小型企業的業務增長潛力。

通過在各級教育機構及其企業合作伙伴之間建立地方性的利益共同體，理想的情況是由專業的中介機構做橋梁，教育機構將擺脫壓力，不再為尋求合作機會開展無意義的行動，同時，將社區建設、創意思維和創造就業機會列為優先考慮事項，最終實現文化部門、創意產業和教育機構的有效聯合，從而為本地經濟增長創造更多機會，同時實現學習者個體生涯的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