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偶記

常豪秋

暑假難得周末下鄉，難得在鄉下留宿，難得十點半之前入睡，一覺到天明。

睜眼周身清爽安逸，頭腦中尤其輕松。然而晨光還早，又瞇眼假寐間，忽然就來了一陣雨。沙沙的聲響，切切地打在屋瓦田野中，密集而又舒緩，是耳朵的按摩。須臾，又止。看母親在我身邊酣睡沉沉，不忍驚擾她，于是繼續愜意地各種翻身。

一會兒聽到外婆起床了，心想起來吧，幫著做點什么。又很想去屋外看看，于是一骨碌爬起身，看手機也不過才六點十分。走進飯廳里，外婆已經做好了早飯，沒啥可忙的，于是趕緊開門來到屋外。

夏日的細雨天真是好！地面清亮，草木潤澤。既沒有毒太陽炙烤著你，雨滴也不足以成為阻擋。門前的夜來香花朵雖小，也在雨中艷艷綻放，河面上滿滿的綠色浮萍，植物很多，蘆葦、綠竹、桑樹、玉米、銀杏拼成綠茵茵的農田……最顯眼的還是南瓜花，南瓜巨大的葉片表面有一層蠟質，像綠色的牛皮紙，低矮地在路邊鋪陳，碩大金黃的花朵就驕傲地在這綠幕上奢華綻放，有禮裙的風采，雨滴也不過是鮮艷裙裾上增添的名貴的裝飾。雨，沙沙沙，沙沙沙，植物的王國在和天空密切地私語，近聽則有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穿林打葉之聲。

鳥雀照樣快樂地在枝頭啾鳴，各種曲調，各種聲部，聽得出大小種類不同，鳥雀的王國也是豐富的。昨天我們在樹下看書，就有燕子、喜鵲、白頭翁，呼啦一下，原來是一只啄木鳥從我和妹妹眼前飛過。麻雀雖然調皮親熱，也不能得我們恩寵，人心總是偏狹，它太稀松平常了！

傍晚我們又去探望水鳥，水鳥的幼雛在巢邊逡巡，鼓了很大勇氣才下水去，啊，它多么嬌小??！外公又指點白鷺給我們看，是的，河那邊遠遠的稻田里是一群群白鷺，它們在綠色水亮的稻田里翩然飛起又翩然落下，成群覓食。農夫在不遠處，不知是插秧、施肥還是除草，他們彼此互不相擾，我這才注意到已經是水稻的季節了。

割完麥子的農田一下子水汪汪，靈動多情。秀氣的秧苗橫豎成行，站立在水中。溝渠里汩汩滔滔，滿滿的水，是強勁的動脈，要把秧苗的世界灌滿。秧苗還小，綠只是蒙蒙的一層綠，水田清亮、充沛，看起來負擔它們游刃有余……

我今早又去看那窩水鳥，雌鳥正在巢中孵蛋，那只小鳥躲在它的翅下，雄鳥靜靜地在四周游弋，不時送來一些吃食。我把鏡頭調焦放到最大，終于捕捉到了它們的身影。雨密密地下著，像對大地無盡的私語。水鳥一任它說，蘆葦一任它說，大地上的一切都在一邊做著自己，一邊聽雨的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