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振
(西北政法大學,陜西 西安 710000)
本文對其與搶劫罪的共性不作闡述,著重論述其特殊構造方面。與普通的搶劫罪相比,轉化型搶劫罪沒有明顯的暴力奪取財物的意圖,而是由于在前一犯罪故意即奪取財物故意產生后,犯罪行為實施過程中或者實施完畢后一段時間內產生了另一具有人身危害性的犯意,盡管其在事實層面上具有非真實性,但是卻具有等同的危害后果,在法律評價上具有一致性,基于法律趨重性的考慮,綜合法治社會、法治國家的背景考量,現在刑法在定罪量刑方面將其準用刑法第263條關于搶劫罪的規定。
轉化型犯罪在國外并不少見,在其法律規定中也以多種形態出現,但將之名稱定型為“轉化犯”則是我國理論界的首創。轉化型搶劫罪不同于普通搶劫罪,是復雜的“取財不成后奪財”的行為模式。所謂轉化型搶劫罪,就是事實層面有關聯的兩行為,因為法定的原因,后行為進而惡化,前后兩個行為雖然在罪名方面不同,但在構成要素上具有高度相似性,在法益保護上具有一致性,基本犯罪的法益與轉化后刑法所保護的法益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否則就沒有延展轉化的可能。這種法益之間的上升關系是轉化犯的理論依據,主要變現為兩種形式:一種是單一法益由輕到重之間的上升關系,如健康法益到生命法益;另一種就是單一法益到復合法益的上升關系,如收買婦女又賣出。是典型的單一法益到復合法益的上升。盜竊罪、搶奪罪和詐騙罪均屬于財產犯罪的范疇,所侵犯的均為財產性利益。而搶劫罪因為帶有暴力性質,因此在財產法益之外,又侵害了刑法所保護的健康甚至生命法益,從罪數上分析,后行為并不完全符合搶劫罪的構成要件,所以按照罪數的理論將其按照擇一重處罰顯然是站不住腳的。但是,將之規定為特殊的行為模式,按照轉化犯處罰,將之擬制為法益侵害更為嚴重的搶劫罪更為合法合理,更契合罪行法定原則的要求。
現行刑法第269條的規定,轉化型搶劫罪的前提罪名是盜竊罪、搶奪罪和詐騙罪。結合文義解釋的原理,在此處的措辭為盜竊、搶奪和詐騙罪,并沒有使用盜竊、搶奪和詐騙行為的措辭,因此輕微的違法行為并不足以導致轉化,成立前述刑法構成意義上的罪名是轉化的基本前提。因此,如果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符合轉化型搶劫罪的條件時并不能構成轉化型搶劫罪。因為其并不是前提罪名的責任主體。
根據刑法第269條的規定,所述的盜竊搶奪和詐騙罪,分別是指現行刑法分則所規定的盜竊、搶奪和詐騙罪,并不涵括一切以盜竊、詐騙和搶奪的方法實施的違法犯罪,不宜做擴大解釋。試舉一例,馮某甲、馮某乙搶劫案:2002年12月上午11時許,被告人馮某甲和馮某乙相互邀約,攜帶作案工具至本縣某村民家,實施盜竊行為。被主人發現后即攜帶竊得的火藥槍一支逃逸,在村民圍追堵截過程中,二人持槍支數次對村民以“不關你們的事再追就打死你們”相威脅。本案的性質如何認定存在頗多爭議,有人認為應定搶劫罪,有人認為應定持槍搶劫罪,筆者認為二人的行為應定盜竊槍支罪。首先,有盜竊槍支的行為存在,盜竊槍支罪并不是刑法第269條規定的盜竊罪,不能轉化為搶劫罪。
在先行的盜竊罪等行為是否必需達到既遂,學理界存在不同的觀點。部分觀點所持意見是先行行為必須達到既遂狀態即非法控制或占有財物之后才具有討論轉化的可能性。多數學者對此觀點持保留態度,筆者亦不同意此種觀點。筆者認為,前罪行并不要求一定要達到既遂狀態,只要不屬于“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情形時,且達到犯罪狀態后,就應當按照轉化型搶劫罪來處理。試舉一例,某甲實施盜竊,并未得手就被發覺,某甲為了抗拒抓捕,暴力抵抗以致來人重傷。如果按照上述觀點處理,應成立盜竊罪未遂與故意傷害罪,在此基礎上討論罪數問題。這樣處理很難看出兩行為之間的聯系,若抗拒抓捕行為并未造成嚴重后果,則只可能定盜竊罪未遂,顯然有放縱犯罪的嫌疑,并不符合立法原意以及罪刑法定的基本要求。
轉化型搶劫罪作為轉化犯,又同屬于法律擬制,是一種行為模式復雜,犯罪形態多樣的犯罪,因此在司法實踐中十分難以界定。拙文試從三個方面分別闡述,主要結合目前司法界主流的爭議點以及案例,以期對司法實踐稍有裨益,分別是共犯的認定,既遂的認定。
“絕望之章”,是部分日本刑法學者對共犯理論的“再命名”,犯罪主體的疊加,使得主客觀的統一難以認定。而轉化型犯罪由于具有前后兩個行為的轉化問題,犯罪形態多種多樣,因此在轉化型搶劫罪的共犯認定上,顯得更加復雜。
從轉化型搶劫罪的行為構造來看,我們假設兩行為人A與B,A實施盜竊行為,后被發現采取了暴力措施,A無疑成立本罪,對B則需分情況討論,其共犯情形大致有下面兩種:
1.只參與前行為
B在盜竊罪中發揮了和A同樣的作用,但在轉化行為中,B并未參與。關于這種情況,即是刑法學界目前爭議頗大的實行過限的問題。對于轉化犯是否存在實行過限的問題,目前理論界存在對立的觀點,一種觀點的人認為,這種情況應認定為實行過限,只有A對轉化行為負責,B不應承擔過限的責任。持否定說觀點的人認為這種情況不能一概而論,若B對A的轉化行為知情,應認定A與B構成搶劫罪,成立共犯,若B不知情,則B不應對A的轉化行為負責。筆者贊同第二種觀點,在共同犯罪中,當一行為人的行為由輕罪轉化為重罪時,與其共同作案的人的行為也應被認定為重罪,這是由共犯的統一性特點決定的,如果認定共同犯罪的轉化犯存在實行過限的問題,這將會引發共同犯罪是否成立的尷尬問題,轉化犯存在實行過限則需要分別定罪,盡管不同罪名之間是否成立共犯學界存在不同觀點,但是這一觀點并不適用于轉化犯罪。只有否定共同犯罪中轉化犯的實行過限,才能從根本上避免轉化犯分別定罪后仍能成立共同犯罪的問題。
2.只參與后行為
在這種情況下,B只參與了后行為,分兩種情況討論,主要涉及的問題就是學界爭論較大的轉化犯是否是身份犯的問題。一般認為轉化犯屬于真正身份犯,即犯盜竊、搶奪或者詐騙罪的人,若B沒有參與前行為且不知情,那么B絕不可能被評價為本罪的正犯主體的,但若B知情或主動參與則可能成立搶劫罪的共犯,從共犯的從屬性特點進行分析,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B不知情被A利用,那么A則可以被評價搶劫罪的間接正犯,B成立故意傷害罪。
第二種情況,A不知情,B知情并主動參與,那么只有B成立搶劫罪,A只成立盜竊罪。
1.前行為是否要求“數額較大”
對于轉化型搶劫罪前提條件對轉化型搶劫罪的既遂的影響,主要是前罪名在涉及數額的時候對本罪的成立是否存在影響。鑒于此,刑法理論界主要存在以下幾種觀點:
觀點一:認為前提罪名必須達到數額較大才會在刑法評價上考慮本罪的適用。學界普遍認為轉化型搶劫罪屬于真正的身份犯,只有具有盜竊詐騙和搶奪罪名的行為人才能構成此罪名,并不是具有違法行為即可。根據刑法規定,只有達到數額較大才能成立前提罪名。
觀點二:刑法第269條所列前提罪名并非要求達到數額較大,但也應留下適當的緩沖空間,不能機械的按照數額來認定,本罪保護的不簡單是財產法益,還包括人身安全的法益,這種法益的保護是不能用數額進行衡量的,暴力主要是本罪應該懲治的行為。
觀點三:從立法原意以及刑法的社會效果出發,以及考慮轉化犯的法理基礎,刑法第269條是一種特殊的搶劫罪,相較于普通搶劫罪,具有本質上的等同性,只是在行為模式的構造上有所不同。刑法第263條并未對搶劫罪作出數額上的限制,因此,在適用刑法第269條時,并不應對前提罪名的數額作出任何限制。
筆者認為,觀點一的不合理之處顯而易見,轉化型搶劫罪同樣是對公私財物的非法占有的目的支配下的暴力行為,刑法第263條只是在行為過程上較這種模式稍有縮短,帶來的危害后果具有一致性,如果對刑法第269條作出數額限制,至少會造成刑法第269條和第263條的社會危險性評價在定罪上嚴重失調,從而違背罪刑責相適應的刑法原則。觀點二看似合理,但是會造成司法實踐界難以界定的尷尬局面。觀點三則較為合理,刑法第269條主要是為了懲治搶劫行為,因此并不應對數額作出限制,只要不符合刑法規定的不構成犯罪的情況,就應該使用刑法第263條進行評價。
2.轉化型搶劫罪的既遂標準
關于轉化型搶劫罪的既遂標準,很多國家以是否非法占有了財物為認定標準。日本刑法理論界的通說一般認為其既遂標準是取得財物,如果并未取得財物,即使使用了暴力或者暴力相威脅,僅成立本罪的未遂。我國臺灣地區的通說則認為,在評價既未遂時,應將前后兩行為看作整體并重點著眼于前罪的形態,轉化型搶劫罪的既遂標準應以前提罪名的既遂為判斷標準,前提罪名既遂的前提下,不論后行為是否達到了壓制反抗或者毀滅證據的目的,一律評價為本罪既遂。
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以占有財物與否為既遂標準,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在判斷標準上,又有割裂轉化型搶劫罪的嫌疑。轉化型搶劫罪是一個行為整體,并不是前提罪名和后罪名的簡單相加,在判斷上并不能以前提罪名是否既遂為判斷標準。
在筆者看來,按照本罪前后兩行為的形態劃分,集中有以下幾種狀態:
狀態一:前提行為未遂,則后續的轉化行為則不可能既遂,只可能按照故意傷害罪或其他罪名處罰。
狀態二:前提行為既遂,行為人后續行為符合轉化型搶劫罪構成要件中“窩藏贓物”的,則分情況討論。若暴力行為阻止受害者追回財物的,則按既遂論。若未能成功阻止受害者追回財物,則按照未遂論。
狀態三:前提行為既遂,若行為人后續實施的暴力行為是為“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的”,則無論受害者是否追回財物,一律按既遂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