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創新系統指在一定的制度環境中,進行系統性交互學習的一系列企業及其它部門機構組成的體系(庫克,1998),具有非常強的根植性,是提升區域創新能力的基本架構以及提高區域競爭力的關鍵抓手。群域經濟體指在產業群和城市群耦合發展過程中,通過企業與企業的分工協作、城市與城市之間的優勢互補,產業鏈和城市鏈相互交織形成的資源要素流動網絡、企業網絡和城市網絡融合的有機體(郭鳳城)。
不同的產業群和城市群耦合模式下催生的群域經濟體為區域創新系統發展提供的空間范圍和地理邊界不同、制度供給不同。十八大之后,創新已經成為中國整體發展的核心要素。我國省域之間的發展狀況差異較大,大部分省域對于創新的需求非常迫切,在區域層面的創新更具有現實意義。在歸納提煉我國三種典型群域經濟體的基礎上,以區域創新系統為研究對象,對不同群域經濟體區域創新系統形成機理進行比較和分析,能夠為在省域層面建立區域創新系統、提高區域創新能力提供有效的建議。
不同的產業群和城市群耦合模式催生了不同類型的城市群域經濟體,這些群域經濟體的產業特征、城鎮空間格局演化各具特色。
浙江城市群域經濟體:棋盤內生型產業集群——多核散狀城市群組合
棋盤式內生型產業集群是基于地緣關系、產業發展歷史自然演化的結果。“根植于本地要素”,依托本地或者國內市場發展起來,對外來的資本、技術等要素在自我發展中實現吸收、消化創造性的組合,經歷漫長的演進后,形成產業特定要素的空間集聚狀態或空間不均勻分布狀態(金祥榮,朱希偉,2002)。在棋盤式內生型產業集群中,企業規模相近,產品同質化特征明顯。隨著集群的發展,某些企業逐漸在產業鏈系統中占據有利位置,形成以這些企業為核心的產業鏈分工結構。多核散狀城市群是一組實力相當的城鎮相互吸引,城市群內出現多個中心,空間發展呈現出集聚與分散化兼具的特性。城市群內部各單元既在經濟和地理上相互關聯,又在發展上相對獨立,根據自己的資源優勢和特點在職能上進行了分工和互補。
浙江群域經濟體是棋盤內生性產業集群與多核散狀城市群耦合的典型代表。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發揮市場經濟的力量,積極嘗試制度創新,逐步形成了以專業市場和“塊狀經濟”為特點的“浙江模式”。這種模式下產業集群的主體是民營企業和小微企業,產業集群的主要特征是原生性,產業組織的主要空間類型表現為專業化產業區;城鎮空間格局在市場的推動下通過“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外而內”靈活多元路徑形成以環杭州灣地區、溫臺沿海地區和浙中地區為主城鎮密集發展地區和以浙西、浙南山區為主的點狀發展地區。
珠三角城市群域經濟體:衛星平臺嵌入型產業集群——網絡城市群組合
衛星平臺型產業集群是圍繞核心企業(多為跨國企業)構筑產業鏈,受控于全球產業價值鏈的發展,成員企業為核心企業提供配套零部件或者服務的產業集群。關鍵的投資決策都由區外的企業總部做出,同一地區產業集群內企業之間橫向合作較少。在網絡城市群中,成員城市數量較多、規模相近并且發展均衡。不同于傳統的單一城市蔓延發展,在這種模式中,核心城市與其它城市處于平行競爭的地位,各成員城市功能互為補充,形成合力共同參與區域競爭,共生共榮。網絡城市群的首要特點是由城鎮的地位和作用取決于它的特色功能、控制交通和信息資源的的能力,而不是行政等級和規模。這是城市群發展的一種高級形態,能夠有效克服極化效應下的城市發展不均衡問題。
珠三角群域經濟體是衛星平臺型產業集群與網絡城市群耦合的典型代表。在衛星平臺型產業集群的推動下,珠三角地區最早融入了全球產業鏈。該地區的城鎮化率已經接近百分之七十,成員城市發展職能均衡,逐步成為類型完備的網絡化城市群體系。
武漢城市群域經濟體:輪軸式國家推動型產業集群——圈層城市群組合
軸輪式產業集群是指在特定區域內,眾多相關中小企業圍繞一個或幾個特大型成品商形成的產業集群。處于中心地位的大企業制定規則和標準,在其輻射帶動下,區域內各中小企業一方面按照它的要求,為它加工、制造某種產品的零部件和配件,或者提供某種服務,另一方面進行相對獨立的生產運作和經營,獲得自身的發展。城市圈則是在區域分工的基礎上,以特定城市為核心,實現要素集聚和擴散的圈層空間組織。
武漢城市圈產業發展的顯著特征即以政府規劃為主要引擎,推動要素集聚和產業價值鏈的延伸。主導企業多圍繞大企業進行衍化,大量的中小企業依附在周圍為中心企業提供配套生產和服務,產業涉及鋼鐵、石化、汽車等。城市的經濟活動、生活方式在以武漢為中心的100公里范圍內,沿著交通干道呈圈層形態分布是非常典型的單一中心城市圈。
浙江城市群域經濟體群域創新系統形成機理
良好的經濟基礎。全方位的開放格局為區域創新系統的建立奠定物質基礎和經濟基礎。浙江省獨有的市縣——高新技術開發區——沿海經濟開放區——浙江西部腹地的梯度推進的多層次、全方位的對外開放格局,為區域創新系統的建立提供了必要的支持。
浙江省出口總額從2011年的2163.4億美元增長到2016年的17666.4億美元,增長了近10倍;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從2011年的153.9億美元增長到2016年的175.7億美元,從2005年使用外資金額突破百億美元后,每年基本保持平穩增長狀態;而利用外資協議項目2016年達到2145個。在地緣優勢下浙江省的外向型經濟使其具備了在資金和技術雙方面的優勢,形成建立區域創新系統的優勢條件。
產業轉型的助推。浙江省“塊狀經濟”的轉型升級是區域創新系統的發展的助推器。浙江省以早期自下而上的民間資本力量推動形成了小型企業、小產品、小規模集聚、大市場、大合作為特色的“塊狀經濟”,“一鄉一品”、“一縣一業”的產業專業化分工及市場細分,數量多達500多個,行業涉及175個,生產總值超過億元,是浙江省經濟活力的主要源泉。然而由于主體多為私營企業,在初期粗放式的快速增長后,產品質量、污染排放、能耗指標等方面的問題均制約了進一步發展。近些年浙江省致力于整治“低小散”塊狀經濟,通過提升小微企業產品附加值及科技含量,向產業鏈上下游延伸。
示范效應的輻射。功能完備且運轉獨立的中心鎮內部創新的示范效應帶動了區域整體創新能力的提高。2007年浙江省首批公示的141個中心鎮是具有相對良好的地理位置優勢、經濟實力較強、發展潛力巨大,既能承接周邊大中型城市產業轉移輻射,也能有效帶動其輻射范圍內鄉村經濟發展的小型城鎮。在這種具備獨立運轉能力的中心鎮一旦某個企業在某項技術產業方面取得創新成果,便會迅速傳遞輻射到周邊鄉鎮企業,其他鄉鎮企業引進、模仿和改進該項創新技術并應用于自己的生產。一個中心鎮內的創新成為整個區域的創新,為區域產業創造整體價值,推動浙江省區域創新系統產生質的飛躍。
珠三角城市群區域創新系統形成機理
改革開放政策是引擎。極具先導性的改革開放政策是推動珠三角城市群城鎮化及區域經濟新發展的引擎。改革開放政策,使珠三角地區擺脫了政策及體制上的約束,充分發揮了其地緣區位優勢,成功融入到了全球加工貿易的價值鏈中。(1)全球化競爭壓力的加劇倒逼企業持續提高創新研發能力。國際市場購買者精細挑剔的要求和國際市場競爭壓力倒逼珠三角企業不斷提升創新能力,促使為本地企業在生產技術、產品品質等方面不斷突破和蛻變。20世紀80年代珠三角主要倚賴從歐美等國引進產品生產技術,隨著本土企業自主生產設計自由度提升,競爭壓力迫使企業不斷增加新技術開發的要素投入,強化產品的差異性,從而把單純的引進技術,演變成為“吸收——消化——再創新——自主研發”。(2)由于珠三角外資子公司與母公司的天然聯系,產生了通過資金、技術和高級人才在公司間往來形成的技術溢出效應,也為珠三角地區創新系統形成發展提供支撐。
公共服務設施是支撐。完善的公共服務設施為區域創新系統的形成與發展提供了重要保障。2015年珠三角地區高新技術企業數量達到10560家,同比增長19.8%;全社會科研投入強度達到2.47%,同比增長0.18%。2016年前兩個季度珠三角地區研發專利申請數量為5.84萬件,同比上漲48.6%;專利授權數量1.9萬件,同比增長31.94%。特別是深圳已成為珠三角甚至是全國范圍內自主創新的領頭羊,2015年深圳全社會科研投入強度為4.2%,遠高于珠三角平均水平;而高新技術企業更是多達5524家,占比近珠三角地區總體的1/2;專利申請量10.55萬件,占珠三角總體的1/3。
發達的交通及健全的公共服務設施極有力支撐了區域創新系統的培育和發展。(1)珠三角地區基礎設施完善。珠三角地區已建設成的與周邊八省、港澳地區相連接的公路網絡,以及城際軌道、鐵路、航空、水運等構成綜合性一體式交通網絡,加之健全的通訊、教育、醫療保健、文化娛樂等設施為區域創新系統的形成提供良好環境;(2)政府打造的創新服務平臺,也在完善珠三角創新體系方面起重要作用。例如順德區政府打造的產業服務創新中心,在整合創新資源、提供創新服務方面提供眾多支持。
空間產業分布的優化是條件。集群效應下區域空間產業分布的結構性優化為區域創新系統的升級發展創造了條件。群域范圍內產業結構的優化和專業化分工不僅提供了協同高效的生產方式,有效規避了單個企業在創新過程中面臨的成本、難度等各項風險,并且使得創新要素在更大范圍內的流動和調整成為可能,成為滋養創新要素集聚的土壤。珠三角城市群與衛星平臺嵌入式的產業集群耦合發展,讓同類企業在區域范圍內不斷集聚,內部則通過生產工藝專業化、生產配套服務專業化、產品專業化等,使專業化分工達到極致。在產業規模持續擴大的基礎上,形成了沿珠江口東西兩側分工明確、錯位發展、優勢互補的產業布局,九大城市各有自身功能定位以及重點發展產業,城市群逐步走向成熟階段。
武漢城市圈區域創新系統形成機理
兩型社會的建設要求實現突破。兩型社會建設要求武漢城市圈自主創新實現新的突破。2007年武漢城市圈被國家發改委定為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社會建設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兩型”社會建設總體方案的核心內容是推進“九大體制機制”創新,包括創新資源節約、創新環境保護、創新對內對外開放等,推動區域創新系統的發展成為武漢城市圈發展的題中應有之意。
通過自主創新改變產業同構現象,增強同類企業布局的橫向合作互補關系,促進武漢城市圈域內產業結構協同高效發展與優化升級,改變武漢城市圈武漢城市圈產業發展呈現“散”、“亂”、“差”等特征,提升武漢城市圈綜合競爭力。
優越的創新環境提供有力支撐。從硬件條件方面看,武漢城市圈長江黃金水道流域中游地帶,是國內重要的鐵路、公路交通樞紐,同時還擁有中部地區最大規模的航空港,而公路、鐵路、水運、航空交通的建立也使武漢城市圈成為東部經濟向西延伸開拓的重要承接地,良好的區位條件為武漢城市圈與外部地區進行人才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交換提供平臺;從軟件環境方面看,武漢市教育科研的綜合實力在全國各大城市中排名第三位,僅次于北京、上海,是中部地區優秀人才和高新技術最密集的地區,武漢東湖更是僅次于關中村全國排名第二的智力密集區;從產業基礎角度看,作為國家糧食主產區,武漢城市圈打下了堅定的農業基礎,工業方面也建成了以汽車裝備、農藥化工、鋼鐵等為主的工業體系,而以旅游、物流、信息通訊、房地產等為主的現代服務業也初具模形。
獨特的地理位置具有戰略優勢。武漢城市圈在“弓箭型”經濟發展格局中得天獨厚的地理區位,使其具備承接東部、連接南北創新資源的戰略作用沿海地區先行開放,促進了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城市群等三個中國經濟經濟引擎的發展,經濟規模和效益雙快增長的沿海經濟帶,造就了中國經濟之弓;連接成渝城市帶和長三角城市群的長江流域經濟帶,構成長江之箭;貫通京津冀和珠三角的京廣鐵路經濟帶構成弦。武漢城市圈位于中國長江流域經濟帶與京廣鐵路經濟帶的交匯處,是貫通中國南北、東西發展軸線的中心,也是“弓箭型”經濟發展格局的搭箭點和著力點。優越的地理位置使武漢城市圈成為承接東部沿海三大經濟增長極產業轉移的重要地點,此外,三大城市群知識、技術、人才集聚的擴散效益及溢出效應,也為武漢城市圈創新城市發展提供支撐。
對三個群域經濟體群域創新系統的形成機理進行比較,得出以下結論:
相同點
均受惠于政府政策。浙江省在推動“塊狀經濟”向現代產業集群轉型升級中政府起主導作用,主要通過搭建創新平臺、政策支持、指導規劃、品牌打造等方式,營造利于塊狀經濟轉型升級的政策環境;珠三角地區在改革開放政策東風下,率先成為世界加工工廠,國際市場買家對產品品質嚴苛要求倒逼珠三角城市群提升自主創新能力;武漢城市圈環境友好型與資源節約型社會改革試驗區的建設,也是在國家發改委指導下探索的促進武漢城市圈區域創新系統發展的重要戰略舉措。
受地理位置影響。浙江省作為中國最早對外開放的地區之一,已與全世界230多個國家建立外貿往來關系,全方位的對外經濟格局為浙江省區域創新系統發展提供資金技術基礎;珠三角享有與港澳、與東南亞隔海相望的地緣優勢,能夠更好的參與到全球化生產價值鏈中,外資集聚效應顯著,提供創新動力;武漢城市圈是中國“弓箭型”經濟發展格局的著力點和搭箭點,使其成為承接東部、連接南北創新資源的重要戰略位置。
公共基礎設施建設起到重要作用。公共設施的建設是吸引創新資源、滋生創新萌芽的基礎條件,浙江省與珠三角地區均位于中國沿海地帶,便捷的海路運輸及航空,輔以四通八達的陸路交通,構成一體式交通網絡,充分保障區域范圍內創新要素的流動,武漢則以中部最大航空港、長江黃金水道、京廣鐵路等交通網絡實現區域互動;政府搭建的創新服務平臺,也在整合創新資源、提供服務方面提供支持;此外教育、醫療、通訊、文化娛樂等設施也為吸引創新資源集聚提供良好環境。
不同點
資金來源不同。浙江省創新資金起初較多來源于自有資金、民間集資等內源融資,而中小企業融資困難的局面,也增加了浙江省對外資的依賴程度,2015年實際利用外資金額為170億美金,同比上升7.4%,外資成為浙江省區域創新系統建立的重要支撐;2015年廣東省實際利用外資金額為268.75億美元,總量居全國第一,FDI的流入不僅帶來了區域創新系統形成的必備資金,也帶來了先進技術、管理方式、市場營銷理念等溢出效應;武漢城市圈創新資金則更源于財政科技投入及東部發達地區創新資金進入。
知識、技術擴散方式不同。浙江省民營經濟的先發優勢為區域創新系統的發展累積了品牌知名度、人才、技術等必要基礎,是浙江省區域創新的根基;珠三角建設世界級城市群的過程中,獲得了在更高層次上參與國際市場競爭與合作的機遇,同時毗鄰港澳的區位優勢,也使珠三角協同港澳朝打造亞太地區最具創新活力城市群的目標邁進;武漢城市圈在“弓箭型”經濟發展格局中重要的戰略位置,為其與東部發達地區進行人才流、資金流、技術流等創新要素交換搭建橋梁,因此武漢城市圈區域創新系統的發展必然受東部地區影響。
創新驅動力不同。浙江省在整治塊狀經濟推動其向產業集群轉變的過程中,形成了中小企業相互推動的創新沖動。產業集群所要求的企業橫向合作,有效降低了單個企業創新成本,也解決了企業因擔心無法避免被同質企業模仿而缺乏創新動力的問題;珠三角在從“世界加工工廠”向高科技制造、服務和創新中心轉型過程中產業布局結構不斷優化,形成了沿珠江東西兩側錯位發展、優勢互補的產業布局;武漢城市圈兩型社會示范區建設,是在協調資源約束、經濟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統一的過程中,促進產業質量與產業結構兩方面改善,必然要求武漢城市圈創新資源節約、創新環境保護,走創新發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