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梅,張麗平,李文聰
(1.石河子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2.河北經貿大學會計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61)
科技與經濟在全世界范圍內的迅速發展、行業間日益激烈的競爭、消費者偏好的多樣化及全世界金融的不斷創新,現代企業,特別是處在轉型經濟環境下的中國企業,其經營環境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模糊性、不連續性和宏觀經濟不確定性[1]。加之當前我國外貿市場疲軟、有效需求不足、各項改革力度的不斷加強、產能過剩、人力資本成本上升、人口紅利消失、公司間日益激烈的競爭及經濟中低速增長[注]官方數據顯示,中國一季度的GDP增速只有7%,和去年第四季度的7.3%相比再次下滑,并創過去六年新低。不久前公布的工業產出、價格指數和貸款量等數據也印證了中國經濟放緩的現實。經濟放緩在過去兩年逐漸成為一種共識,同時一些根據中國自身數據和模型判斷的經濟增長率數據也不容樂觀,中國未來經濟增長潛力存在很大不確定性。等現實問題日益加劇了公司復雜多變的國內外經營環境[2]。促使微觀企業普遍面臨較高的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為應對日益增長的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動態權變理論、組織學習理論和戰略管理理論均認為,微觀主體(公司)不是環境的被動接受者,而是會隨著環境變化主動適應,即公司會具備一定的柔性(flexibility)[3],保持一定的財務柔性則成為公司普遍戰略選擇。已有研究表明,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財務柔性產生了直接影響,尤其當企業面臨的不確定性越強,成長性越高及可抵押融資資產更少時,企業的財務柔性越高[1]。財務柔性可在環境不確定性下促使企業的資本結構處于合理水平,進而凸顯財務柔性的價值所在[4]。當企業遭遇金融危機沖擊時,保持較高的財務柔性可幫助其籌集資金或增加自身調整能力[5],進行持續的企業投資,進而帶來財務業績的改善[6][7]。財務柔性可緩解融資約束進而抑制投資不足[8],也可弱化緊縮貨幣政策對房地產企業的負向沖擊[9],在一定程度上還能對民營企業的政治關聯形成互補效應[10][11]。由此可見,經濟發展新常態下,企業財務的柔性管理之于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構建意義深遠[12]。
關于財務柔性的以往研究大多從宏觀環境和微觀企業異質性方面來展開,而少有文獻從企業經營戰略視角來進行研究,更少學者探究經營戰略對宏觀環境與財務柔性的調節作用。而企業財務政策與其經營戰略息息相關,多元化經營作為公司極其重要的戰略選擇之一,一方面,多元化經營可通過降低公司風險[13],形成的有效內部資本市場[14][15],弱化金融危機的不利沖擊[16],體現為多元化明顯的溢價效應[17][18];另一方面,也可能因其復雜的組織形式和多部門衍生潛在代理沖突[19],表現為明顯的折價現象[20][21]。即多元化經營同時表現為融資約束的緩解或代理沖突的強化,其一定程度上對企業財務柔性也將產生直接影響。基于此,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是否促使企業保持了更多的財務柔性(即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與財務柔性顯著正相關)?企業多元化經營又如何影響公司財務柔性(內部資本市場作用(負相關)還是代理沖突衍生(正相關))?進一步地,宏觀經濟不確定性還是否會強化(弱化)多元化經營與財務柔性之間的影響關系?本文擬對此一一展開探究。
本文可能的理論貢獻與現實意義在于:(1)已有關于多元化經營的經濟績效存在“折價觀”和“溢價觀”兩種不同的觀點,多元化的經濟后果可能隨企業所處的不同環境而存在差異。本文試圖將企業多元化經營戰略置于企業特定的宏觀經營環境(經濟不確定性)予以考量,在為多元化經營績效現存爭議提供部分經驗證據的同時,也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有關財務柔性影響因素的已有研究;(2)隨著國際競爭環境日趨激烈,貿易協議調整時有發生(如近期的中美貿易戰),加之企業的人力、資本等要素市場普遍面臨較高的不確定性,這一現實背景下,企業如何做出戰略選擇不僅關乎微觀企業的成長發展,一定程度上也直接關乎宏觀經濟的穩定及增長。本文則試圖基于企業財務柔性儲備與多元化經營視角,為宏觀經濟不確定環境下的企業戰略選擇與流動性管理提供理論支持和經驗借鑒;(3)本文試圖將公司多元化經營戰略納入宏觀經濟政策與微觀企業行為的分析框架中,在豐富有關宏觀經濟政策對微觀企業行為影響相關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揭示微觀企業的公司戰略(如企業多元化經營)對上述影響關系的可能調節作用;(4)本文的應用價值還可能體現在,一方面有利于微觀企業在面臨較高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如何制定和實施與企業相適應的公司戰略及財務決策;另一方面也可為相關的政府部門透過企業面臨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的財務決策與公司戰略來制定相應的配套措施,以幫助企業盡可能少受或免受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的負面影響。
根植于我國“新興加轉型”的特殊制度背景,企業賴以生存的經營環境與政策環境本來就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模糊性、不連續性和宏觀經濟不確定性[1],加之時下我國進入換擋經濟增速、加快結構調整及消化前期刺激的三期疊加時期,國內生產成本逐步上升、出口增長越發乏力、企業經營風險不斷增大,這無疑進一步強化了微觀企業所面臨的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此外,宏觀經濟不確定性還會加劇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進而增加企業外源融資的難度和成本[22]。基于“權變理論”視角,靈活應對外部環境動態變化的柔性財務系統已然成為企業面臨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的新興治理模式[23]。當企業面臨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時,企業基于以下兩方面原因可能增加其財務柔性:其一,預防性動機視角。較大的經營環境與政策不確定性會直接增加企業未來現金流與其盈利水平的不確定性,從而導致企業陷入流動性困境,或被吞并甚至破產,而企業保持財務柔性對其應對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有著重要的價值效應[1]。財務柔性能削弱不確定性(如銀根緊縮)引致的經營風險[24],也能抵御企業在高度不確定環境下面臨的財務風險[4];其二,基于投機動機視角。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增加也能為企業帶來一定的發展機遇,財務柔性則可使其利用不確定性來捕捉優良投資機會,在實現占優決策的同時,亦能帶來企業價值的整體提升[25][26][27]。此外,諸多學者還發現,財務柔性具有緩解融資約束、抵御不利沖擊[12]、避免投資不足的明顯作用。Duchin et al.(2010)亦發現,金融危機爆發后由于信貸標準提高,導致外部融資約束加劇,美國上市公司投資支出總體顯著下降[28]。但現金充裕的企業所受的影響相對較小。曾愛民等(2013)以及Arslan(2014)也以金融危機爆發為背景,檢驗公司在金融危機爆發期間,財務柔性對企業擺脫困境的影響。研究發現,高財務柔性的公司發揮了財務柔性的“預防”屬性,使得企業在投資中擁有更大的選擇余地,避免了公司陷入財務困境[6]。Bancel et al.(2011)通過對法國上市公司CFO調查和訪談發現,財務柔性強的企業在金融危機中的投資支出、銷售收入、盈利能力和股利政策等受的沖擊相對較輕[27]。曾愛民等(2011)以我國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發現,財務柔性強的企業在金融危機中具有更強的資金籌集和調用能力,能更好地為其投資活動提供所需資金[5]。Killi et al.(2011)認為當外部環境相對穩定時,公司生產經營活動正常運轉以保障其擁有相對穩定的資金來源,公司對財務柔性的需求相對較小[29]。但當外部環境出現較大波動時,公司的經營活動將會受到沖擊,收入不能得到可靠的保障,這時公司對財務柔性的需求變大。Subrahmanyam et al.(2017)發現在信用違約時期較高的現金持有利于提高流動性的邊際價值[22]。綜上所述,財務柔性一定程度上代表著企業主動適應環境變化的能力。面臨外部環境不確定性越大,企業越傾向于采取柔性的財務戰略,保持較高的流動性以“不變”應“萬變”。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的假設一:
H1: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越大,企業財務柔性水平越高。
最新數據表明我國上市公司有2/3以上均采取了多元化經營模式,平均涉及行業數2.57個,最多有同時涉及8個行業之多,企業多元化經營時下已成為我國上市公司的普遍現象,是公司極其重要的戰略選擇。一方面,多元化經營涉及多種行業,其投資項目更分散,可以有效降低由于某些特定因素導致的非系統性風險,從而降低企業盈余波動。受益于共同擔保效應,多元化經營還可降低企業整體盈余的可變性與經營風險[17][18]。此外,企業多元化經營還能形成有效的內部資本市場,節約搜尋和交易成本,使企業迅速適應市場環境變化來重新配置資源進而緩解因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外部融資約束。姜付秀和陸正飛(2006)證明多元化降低了企業整體的資本成本水平,更多信貸機構傾向以低成本配給多元化經營企業更多的信貸資金,進而緩解融資約束問題[30]。此種背景下,多元化經營通過共同擔保、分散風險及其形成的內部資本市場等渠道增加企業融資來源、降低融資成本,進而可能引致企業基于預防或投資動機而保留的財務柔性減少。即與非多元化企業相比,多元化經營企業的財務柔性可能降低。王福勝和宋海旭(2012)及楊興全和曾春華(2012)研究發現,多元化經營與上市公司現金持有水平負相關[31][32]。
另一方面,多元化經營企業復雜的組織結構與企業內部契約的不完備性極易衍生潛在的代理沖突。在我國多重代理問題(微觀企業的一、二類雙重代理問題及企業受政府的代理成本)較為突出的現實背景下,多元化經營本身便可能異化為管理層、控股股東或地方官員等尋求私利及獲得政治升遷的低效甚或無效的投資行為。李善民和朱滔(2006)的研究表明,多元化并購造成了股東財富的嚴重浪費[33]。此時的企業多元化經營可能無法發揮其特有的融資優勢進而難以作用于企業的財務柔性。更進一步,多元化經營一定程度上還能強化控股股東對資源的控制,增加股東與管理層的代理成本[34]。控股股東亦可能利用多元化經營所構建的內部資本市場來更為靈活地侵占企業自由現金流,并“巧妙”地運用“多元化投資”的借口防止其利益侵占行為敗露[35][36]。此種情況下,多元化公司傾向于保留更多的財務柔性(如留存更多的現金流)以謀取私利從而導致內部資本市場資金配置效率與經營風險盈余平穩效應失效。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的競爭性假設二:
H2a:多元化經營程度越高,公司財務柔性越低;
H2b:多元化經營程度越高,公司財務柔性越高。
宏觀經濟不確定性一方面使企業對未來經濟趨勢難以形成穩定預期而可能降低企業投資效率,惡化外部融資約束,扭曲其資源分配。另一方面也可通過增加金融機構的信貸風險,扭曲信貸資金配置,使其放貸行為更為謹慎。此外,宏觀經濟沖擊還會增加企業財務崩潰與破產的可能[37]。作為主動適應的微觀經濟個體,企業既可能采用多元化經營化戰略利用其低經營風險和內部資本市場緩解內外部融資約束來克服宏觀經濟沖擊下財務危機,也可能通過多元化尤其是不相關多元化提高公司應對風險的能力,增強其信用評級,使得多元化降低環境不確定而導致的經營風險,減少企業的財務柔性,亦可通過制定柔性的財務戰略來防患于未然。即多元化經營與現金財務柔性在應對宏觀經濟不確定方面存在明顯的替代效應。
與之相對,亦有研究表明多元化公司復雜的組織結構容易加劇代理沖突,代理動機下的現金持有增持弱化了初始多元化經營減持現金的功能[38],即財務柔性中一部分被管理層謀取私利而占用。面對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時,多元化戰略不僅不能解財務之憂,反而可能將經濟不確定性引致的信息不對稱作為合理的“外衣”,侵蝕財務柔性之于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的防御作用。尤其是尚處于新興轉軌市場的中國,因各項法律制度不尚不健全,市場化程度仍在發展之中,較高的環境不確定性一定程度上可能增加外部股東或內部治理機制對管理層行為預測和監督的難度。管理層更可能通過多元化經營尋求任期內控制權私利的最大化,且隨著多元化經營進一步導致的信息不對稱程度增加,管理層與股東之間的代理矛盾也易被激化。特別是考慮到我國政府在企業經營中的干預作用,企業多元化經營被賦予了更多的非經濟職能,將弱化其內部資本市場的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一方面,多元化經營既可能通過形成內部資本市場而緩解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對財務柔性的資金需求;也可能因多元化經營使得外部利益相關者更加難以識別和評價投資機會的好壞,增加經理人謀取私利的可能,強化了宏觀經濟確定性與財務柔性之間的正相關關系。由此提出競爭性假設三:
H3a:多元化經營弱化了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對財務柔性的資金需求作用;
H3b:多元化經營加劇了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與財務柔性的正相關關系。
通過構建如下回歸模型來進行分析:
FF=α0+α1Uncer+α2Div+α3Uncer×Div+α4Control
被解釋變量:財務柔性(FF)=現金柔性(CF)+負債融資柔性(DF)。其中,現金柔性=企業現金持有率-行業現金持有率;負債融資柔性=Max(0,同行業的平均負債率-公司的負債率)。
解釋變量:(1)宏觀經濟不確定性(MU)。參考Baum et al.(2010)[39]、王義中和宋敏(2014)[40]及Gulen and Ion(2016)[41]等的設計,本文采用GARCH(1,1)模型估計宏觀經濟指標(如經濟綜合領先指標和CPI等)的條件方差(MU),以及采用Baker et al.(2011,2016)[27][42]的設計方法構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EPU)來衡量;(2)多元化經營。參考主流做法[31][32],主檢驗以企業是否多元化(Divdum,當企業同時經營2個以上行業時定義為1,反之為0),以及多元化經營的行業個數(Divnum),穩健性檢驗中還采用收入的赫芬達爾指數(Divhhi)及熵指數(Diventro)分別進行衡量。
此外,模型還控制了融資來源:諸如公司經營性現金流(Cfo)、留存收益(Roa);企業個體特征:諸如公司規模(Size)、前五大股權集中度(Shr5)、資產周轉率(Turnover)、產權性質(Own)、固定資產占比(Ppe)、成長性(Growth)與上市時間(Age)等及其行業和地區的固定效應,并在公司層面進行了Cluster處理以及robust標準誤調整。
本文以2003~2015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年度數據為樣本,其中剔除了ST、PT公司,金融保險類公司以及數據缺失的公司。多元化經營數據來自WIND和CCER數據庫,公司主要財務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此外,本文還對模型中的連續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Winsorize處理。
表1匯報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MU和EPU的均值分別為0.006和1.390,極大值分別為0.041和3.932,極小值分別為0.000和0.326,說明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在樣本區間內存在較大差異。Divdum的均值為0.649,由Divnum均值可知,上市公司平均跨行業個數2.551,也有最多同時跨入8個(即Divnum最大值)不同行業的企業。從Divhhi和Diventro的均值和極值亦可得出相類似的結果,即我國上市公司整體均偏向于多元化經營。系列控制變量也基本符合經濟現實,一定程度上驗證了本文樣本的合理性。

表1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因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極易引致微觀企業陷入流動性陷阱,遭遇投資不足等問題。為此,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企業普遍選擇保持較高的財務柔性以應對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引致的融資受限或企業風險的攀升。表2,MU和EUP的系數可得,無論是簡單OLS回歸,還是面板固定效應(FE)與隨機效應(RE)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與公司財務柔性均顯著正相關。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越高,公司保留的財務柔性越大。

表2 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與公司財務柔性
續表

FF(1)(2)(3)(4)(5)(6)OLSFEREOLSFERETurnover-0.006(-1.42)0.000(0.02)-0.005(-1.29)-0.007(-1.52)-0.002(-0.34)-0.007(-1.62)Own-0.002(-0.52)-0.006(-0.88)-0.002(-0.50)-0.001(-0.29)-0.006(-0.86)-0.001(-0.30)Roa0.359???(11.22)0.245???(9.19)0.280???(11.32)0.350???(11.01)0.243???(9.18)0.276???(11.27)PPE-0.300???(-25.68)-0.319???(-20.71)-0.316???(-24.79)-0.297???(-25.50)-0.315???(-20.52)-0.312???(-24.61)Cfo0.336???(18.82)0.225???(17.35)0.245???(19.14)0.344???(19.25)0.235???(18.01)0.255???(19.78)Growth-0.010???(-4.16)-0.010???(-4.55)-0.009???(-4.56)-0.010???(-4.06)-0.010???(-4.60)-0.009???(-4.58)Age-0.035???(-7.72)-0.068???(-8.89)-0.047???(-9.97)-0.037???(-8.08)-0.072???(-9.59)-0.051???(-10.82)Shr50.022(1.38)-0.032(-1.42)0.003(0.18)0.023(1.44)-0.034(-1.50)0.003(0.19)Size-0.012???(-6.82)-0.003(-0.79)-0.009???(-4.91)-0.013???(-7.12)-0.003(-1.03)-0.010???(-5.39)常數項0.570???(14.71)0.481???(7.72)0.559???(13.68)0.570???(14.80)0.503???(8.09)0.577???(14.13)行業/時間yesyesyesyesyesyesN161981631216198161981631216198R2_a0.3020.176———0.3050.179———F61.41100.3———62.74104.8———
注:*、** 、*** 分別表示在0.1、0.5、0.01水平上顯著。下同。
多元化經營既可能形成內部資本市場而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從而引致出于預防性需求(或投資及投機性需求)的財務柔性水平整體有所降低,表現為多元化經營與企業財務柔性負相關;亦可能因多元化經營衍生潛在代理沖突(如分部交叉價格補貼等),促使管理層留存較多盈余或保持較大的財務柔性以實現利益侵占(如在職消費等),促使多元化經營與企業財務柔性呈現明顯的正相關關系。本文基于經驗證據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無論是企業是否多元化(Divdum的系數),還是企業多元化經營的行業數目(Divnum)均與財務柔性顯著負相關,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多元化經營的內部資本市場作用(即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企業融資約束,繼而導致企業保持較低的財務柔性)。

表3 多元化經營與公司財務柔性(N=16198)
續表

FF(1)(2)(3)(4)(5)(6)OLSFEREOLSFEREPPE-0.294???(-24.73)-0.294???(-19.34)-0.301???(-23.60)-0.294???(-24.60)-0.294???(-19.31)-0.301???(-23.54)Cfo0.348???(19.52)0.246???(18.76)0.261???(20.18)0.349???(19.55)0.246???(18.81)0.261???(20.24)Growth-0.010???(-4.01)-0.009???(-4.14)-0.009???(-4.45)-0.010???(-4.15)-0.009???(-4.25)-0.009???(-4.57)Age-0.038???(-7.44)-0.172???(-11.67)-0.066???(-11.85)-0.039???(-7.56)-0.173???(-11.76)-0.067???(-12.06)Shr50.022(1.33)-0.038?(-1.65)0.007(0.39)0.021(1.32)-0.037(-1.59)0.008(0.48)Size-0.013???(-6.99)-0.007??(-2.15)-0.012???(-5.67)-0.013???(-6.76)-0.007??(-2.09)-0.012???(-5.58)常數項0.592???(14.59)0.890???(10.40)0.660???(13.74)0.585???(14.39)0.890???(10.34)0.660???(13.62)行業/時間yesyesyesyesyesyesR2_a0.3150.208———0.3150.207———F49.5457.66———49.5957.42———
注:運用行業赫芬達爾系數(Divhhi)與收入熵指數(Diventro)來衡量企業多元化經營的回歸結果亦支持了主要研究結論。
多元化經營既可能與企業財務柔性正相關(表現為多元化經營的衍生代理沖突),也可能與企業財務柔性呈現負相關關系(表現為多元化經營的內部資本市場作用)。而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既可能放大多元化經營的內部資本市場作用(即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強化多元化經營與財務柔性的負相關關系),又可能成為管理層進行利益侵占的天然屏障(即宏觀經濟不確定性也可能強化多元化經營與財務柔性的正相關關系)。將宏觀經濟不確定性、企業多元化經營同時引入公司財務柔性回歸模型中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由結果易得,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明顯強化了企業多元化經營對公司財務柔性的負向作用(也即意味著企業多元化經營與公司財務柔性的負相關關系在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程度越高的背景下更為凸顯)。

表4 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多元化經營與公司財務柔性
續表

FF(1)(2)(3)(4)(5)(6)OLSFEREOLSFERECfo0.358???(14.95)0.234???(13.02)0.280???(15.62)0.328???(13.75)0.235???(13.06)0.248???(14.10)Growth-0.037???(-9.98)-0.022???(-7.18)-0.027???(-9.34)-0.032???(-8.61)-0.021???(-7.20)-0.022???(-7.89)Age-0.042???(-5.74)-0.237???(-10.76)-0.050???(-6.55)-0.055???(-6.60)-0.238???(-10.80)-0.110???(-11.74)Shr50.090???(3.69)-0.004(-0.13)0.042(1.61)0.088???(3.58)-0.005(-0.14)0.050?(1.90)Size-0.040???(-15.02)-0.043???(-8.62)-0.038???(-12.92)-0.042???(-15.12)-0.042???(-8.47)-0.045???(-13.92)常數項1.050???(18.22)1.739???(14.23)1.086???(17.43)1.034???(11.35)1.762???(14.01)1.410???(18.04)行業/時間yesyesyesyesyesyesN161981631216198161981619816198R2_a0.2700.223———0.2930.224———F47.7761.87———48.6559.09———
注:(1)為避免多元化經營(Divnum)同時放入模型中可能引致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回歸時將其進行了剔除,剔除宏觀經濟不確定性(MU)的回歸結果;(2)使用多元化經營其他衡量指標(Divdum、Divhhi和Diventro)的回歸結果亦支持了上述結論;(3)將企業多元化經營采用分組回歸方式的結果也支持了主要發現。
本文還進行了如下穩健性檢驗:(1)為避免本文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關系,將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與多元化經營滯后一期的回歸結果亦支持了本文主要的研究結論。(2)宏觀經濟不確定性主要測度的是宏觀經濟環境方面帶來的不確定性,本文也嘗試將這一指標細化到公司層面,運用企業過去五年銷售收入的波動率(IE)來予以替換,回歸結果與前述發現一致。(3)財務柔性除前文的度量方法外,還有一種定性與定量結合的方法。即將各企業現金持有水平及負債水平與行業平均水平相比,將高于同行業現金持有水平定義為高現金柔性,低于行業的負債水平定義為高負債柔性,并依此將企業分成兩類:同時具有高現金柔性與高負債柔性的企業為高財務柔性企業,其他企業為低財務柔性企業。在度量財務柔性時,高財務柔性企業的財務柔性水平為1,否則為0。本文采用該種度量方法的Probit回歸結果與前文結論差異不大。限于篇幅,以上穩健性檢驗結果未列示。
當微觀企業面臨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時,通過選擇合適的公司戰略與財務決策來積極應對或規避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的可能負面影響,在幫助微觀企業持續發展的同時,亦利于宏觀經濟的平穩增長。本文可能的研究意義在于,時下不斷增加的宏觀經濟不確定性作為微觀企業普遍面臨的重要經營環境,勢必對微觀企業的公司戰略與財務決策產生深遠影響。因此,本文一方面利于微觀企業(尤其是多元化經營企業)在面臨較高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制定和實施與企業相適應的公司戰略及財務決策;另一方面,相關的政府部門還可透過微觀企業面臨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的行為反應來制定相應的輔助政策以促使企業盡可能少受或免受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的影響。
本文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如下:(1)隨著時下宏觀經濟不確定性及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不斷增強,微觀企業為應對較高的不確定性,將傾向于保持較高的財務柔性。具體表現為,宏觀經濟不確定性與企業財務柔性顯著正相關。基于此,當微觀企業面臨較高的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時,微觀企業可適當地增持現金或儲備信貸融資能力以保持一定的財務柔性來預防企業陷入流動性陷阱或支持企業的持續投資等;(2)多元化經營日益成為微觀企業的普遍戰略選擇,信息不對稱廣泛存在的現實背景下,因企業多元化經營可幫助形成類似于企業集團的內部資本市場利于緩解企業所面臨的融資約束,尤其是在中國信貸市場尚需完善的轉軌經濟背景下,多元化經營的內部資本市場作用尤為凸顯,從而可以部分替代企業的財務柔性(如基于流動性的持現行為),引致企業多元化經營與財務柔性呈現明顯的負相關關系。由此可知,根植于我國特殊制度背景下的多元化經營企業,可適度地減少財務柔性的保留(一定程度上還能緩解管理層及大股東潛在的代理問題);(3)尚處于新興轉軌市場中的中國,資本市場尚需發展的特殊制度背景下,多元化經營的內部資本市場作用明顯存在,加之時下不斷增加的宏觀經濟不確定性更加強化了多元化經營的內部資本市場作用。因此,較高宏觀經濟不確定性環境下的多元化經營企業,保持的財務柔性程度可相應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