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消費主義思潮的歷史演變與社會變遷

黃建江

（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江蘇 泰州 225300）

根據英國雷蒙·威廉斯（Williams）考證，從14世紀起英語語系中開始使用“消費”（consume）一詞[1]，由于當時社會物質匱乏，消費的含義帶有貶義色彩，意思是“摧毀、用光、浪費、耗盡”。18世紀中葉經過產業革命，西方社會商品生產迅猛發展，大量的商品需要交換需要社會消耗，于是“消費”的貶義開始逐步消失，成為與“生產”（produce）相對應的概念。經過兩次工業革命，“消費”一詞的內涵得到了進一步擴展。在《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消費”的字面含義是“對貨物和服務的最終消耗”，擺脫了貶義。

談消費主義，首要是區分正常消費和消費主義。在《辭?！分校M解釋為是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的一個環節；是人們生存和恢復勞動力必不可少的條件；生產決定消費，從一般意義上說，消費是生產的目的，能促進或阻礙生產的發展。而消費主義則是追求體面的消費，不加節制地追求物質享受和消遣，并將消費作為人生的終極目標而被異化了的消費觀念，是西方發達國家普遍流行的一種社會道德現象。

由此知道，西方消費主義思潮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才產生的，消費主義思潮的出現是服務于資本主義發展的需要，資本主義發展的內在要求就是產品的消費。

1 奢侈的消費意識是消費主義思潮最早的形態

馬克思曾指出：“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人們的想象、思維、精神交往在這里還是人們物質行動的直接產物?！盵2]

奴隸制社會生產力水平低，當然只有統治階級才能進行基本物質生活需求以外的消費，所以在這一階段占統治地位、反映統治階級意志的消費意識便是禁欲主義和消費理性主義。“古希臘三賢”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都主張人應當在理性調控下生活，節制欲望。主張快樂主義的古希臘思想家從德謨克利特到伊壁鳩魯也同樣講節制。伊壁鳩魯講人生目的就是快樂，但他認為追求快樂時要持審慎的態度，德行就是“追求快樂時的審慎權衡”。只不過快樂主義為當時奴隸主階級追求享樂生活提供了理論證明[3]。因此奴隸主貴族特別是在古羅馬后期縱欲奢侈，看競技、打獵、上澡堂，尋歡作樂。貴族婦女穿著中國的絲綢服裝，戴印度的珍珠寶石金剛鉆。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在北方“蠻族”入侵下而滅亡，歐洲進入歷史上所謂的黑暗的中世紀。在教會的統治與控制下，一切與禁欲主義相抵觸的行為受到主流社會的鄙視和干預。11世紀開始，隨著歐洲封建莊園經濟逐漸瓦解和城市的興起，人們極度厭惡天主教的神權地位及天主教主導下的虛偽禁欲主義，開始追求現實生活中的幸福。隨后的西歐近代三大思想解放運動為歐洲資本主義的產生奠定了基礎，使人在宗教和道德方面摒棄了教會的桎梏，追求個性解放和獨立，但同時這也給人類帶來了自我迷失的災難。

2 消費主義思潮在自由資本主義階段初露端倪

隨著新航路的開辟和西歐國家的對外擴張，殖民掠奪成為歐洲資本原始積累最強有力的手段之一。在巨額財富面前，英國伊麗莎白一世時期的貴族們率先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從事奢侈的消費，甚至彼此之間進行消費競賽和攀比。而新興的資產階級在某種程度上為了資本的積累與發展、將金錢用于資本增殖，奉行的是一種節儉、勤勞的新教倫理和資本主義精神。

伴隨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完成，西方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農業國變成工業國，資產階級的統治地位得以鞏固。市場上的商品越來越豐富，又為滿足資產階級的超越基本物質生活需求的消費提供了可靠的物質保證。貴族的消費模式逐漸向資產階級擴散。已占據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也迫切需要體現自己的優勢地位，在節儉與消費的“斗爭”中，模仿舊貴族或炫耀自己的財富，來顯示自己的身份地位與品味。不過在那時，過度消費還未能成為廣泛倡導的社會生活方式。

3 消費主義思潮在美國確立并一躍成為西方社會的主流導向

19世紀70年代以后，在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推動下，資本主義進入高速發展時期。19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是美國西部開發時期，成千上萬不同社會地位的年輕人，推動了冒險的開拓精神，也滋生了享樂主義。特別要提及的是福特公司推出的簡易型“Model T”汽車售價從1908年的850美元，到1912年600美元，1924年降至290美元[4]，正是由于第二次工業革命，引發交通和通訊技術等領域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

1919年通用公司推出分期付款方式購買汽車，這是從根本上推動美國向借貸消費模式轉型的一個重要的標志性事件。到20世紀20年代末，借貸消費已在美國各個行業競爭中被廣泛使用。而這種新型消費方式也不斷引誘美國人開始嘗試“用手頭還沒有的錢買用不著的東西”[5]，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消費觀念，刺激了人們的消費欲望。此外，廣播、電話、電影、電視等現代媒體不斷地宣傳鼓動，對消費主義思潮在美國的確立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美國在20世紀20年代率先進入消費社會。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的發展令人矚目，在20世紀20年代迎來了經濟社會發展黃金時期，史稱“柯立芝繁榮”。經濟繁榮是短暫的，由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私人所有制之間存在固有矛盾，全球經濟在1929～1933年出現大蕭條。面對大蕭條，現代宏觀經濟學的奠基人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提出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根源在于有效需求不足，應對之方是政府實行干預、增加開支、創造有效需求和擴大消費來促進經濟增長。美國總統羅斯福接受了凱恩斯的消費傾向三大定律等理論，在1933年推出“新政”。1929年開始的大蕭條，是資本家們觀念的轉折點[6]。這也是消費主義思潮確立并逐漸盛行的終極原因。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一枝獨秀，西歐資本主義國家普遍衰落，戰后形成了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第三次科技革命日新月異，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這一時期，以符號消費為最重要特征的消費主義思潮呈現，并成為人們追求的生活方式。一方面，社會圍繞著消費的主軸在運轉，社會中的一切都可被物化，一切都可被消費，人也被物化成社會存在的符號；另一方面，在大眾媒體傳播誘導作用下，時尚消費、奢侈消費、炫耀消費被解讀為個人財富、地位身份、個性品位及自我價值實現的標準，消費被當作人生根本目的、當作人的價值唯一標準。消費主義思潮隨著核心特質形成而趨于成熟。20世紀70年代前后，消費主義思潮從美國向西歐和日本蔓延，逐步成為西方社會主流價值取向。

4 消費主義思潮擴張肆虐至廣大發展中國家

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隨著冷戰結束，兩大陣營對立局面不復存在，兩個平行的市場隨之不復存在，各國相互依存大幅加強，經濟全球化快速發展演化?！盵7]作為資本主義意識形態范疇的消費主義思潮，也擴張肆虐到廣大發展中國家。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突飛猛進，國民生產總值快速增長。我國人民整體收入大幅提升，為消費更多數量、更好質量的產品提供可能，消費和享受生活不再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夢。然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和平演變”賊心不死，意識形態滲透作為一項重要戰略的地位也從未改變，隨著西方各種主義和流派的涌入，伴隨反映資本主義生活方式、價值取向的文化產品不斷傳入我國，在不知不覺中讓不少中國人也產生了過度消費、奢侈消費、享樂至上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態度。加上傳統的攀比、從眾心理使得消費主義思潮在我國傳播。一旦消費主義思潮進入人們的心理，必然導致若干脫離現實經濟實力的消費，引發諸多消費錯位，進而產生諸多社會問題。

5 反思與應對

消費主義思潮一定程度上能促進經濟發展，但它宣揚的是無節制過度消費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社會身份與地位，不利于經濟可持續發展，破壞性消費造成了嚴重資源浪費、環境污染、生態破壞，功利主義享樂主義傾向造成了人際關系的緊張，沉迷于物質享受造成了人精神上的空虛。

我們要正確理解消費，樹立科學消費觀。馬克思論述了“消費從兩方面生產著生產”[8]的理論：（1）“產品只是在消費中才成為現實的產品”；（2）“消費創造出新的生產的需要，也就是創造出生產的觀念上的內在動機，后者是生產的前提。消費創造出生產的動力”。這說明消費和生產雖相對獨立，但更是一個相互依存的運動過程。所以在我國生產發展和社會物質財富不斷增長的情況下，應當鼓勵正常消費。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完善促進消費的體制機制，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薄?017年中國居民消費發展報告》告訴我們，近年來我國消費保持平穩的較快增長，成為經濟穩定運行的“壓艙石”。

當前西方消費主義思潮正嚴酷地解構正確的社會價值觀，但中國有一系列的舉措正面應對。八項規定使人情消費、職務消費等亂象大幅減少，大興節約之風，改變著我國社會風氣。針對中國人精神生活困境，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要實現中國夢，必須弘揚中國精神；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進一步倡導社會道德規范；堅定文化自信，傳承中華文化基因，講求言簡意賅、凝練節制；用矢志不移的理想信念和過硬的斗爭精神踐行初心和使命。近期推行的《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深化道德教育引導。這一切都是對當代中國人精神世界的重建。

總之，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掌舵引航，摒棄消費主義思潮的消極影響?！耙匀嗣駷橹行摹?、“人民立場”、“民眾獲得感”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治國理政的根本原則和鮮明邏輯。“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的價值選擇。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根本，是使我國供給能力更好滿足廣大人民日益增長、不斷升級和個性化的物質文化和生態環境需要，從而實現社會主義生產目的?！盵9]這一偉大的探索和創造，是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機遇，也必將為我們更好實現人的全面發展這一崇高理想開辟更為廣闊的前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型文明形態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