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法德農民問題》中小農思想的歷史唯物主義意蘊

張彤彤

摘 要：恩格斯晚年所著《法德農民問題》不只是恩格斯個人的思想，同時也匯聚著馬克思對于農民問題的許多建議。這篇文本不只對于當時的農民問題有很強的指向性，同時也內含著豐厚的歷史唯物主義意蘊。法、德等國的社會民主黨人為爭取農民支持發表了不切實際的、自相矛盾的言論，恩格斯也注意到了解決農民問題的迫切性，揭開了《南特綱領》的虛偽面目，并且具體分析了小農目前存在的問題，提出了解決小農問題的基本原則，這些方面都始終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重要原理。

關鍵詞：小農思想；《法德農民問題》；歷史唯物主義

馬克思恩格斯關于農民問題的研究往往僅被看成由工農聯盟、農民合作社、在最大限地內維護小農利益等這些思想構成，它對當時的工人階級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及對當下農業問題、農村發展有何指導意義，而忽視馬克思、恩格斯在關注到農民問題到提出基本原則的整個過程中所堅持的歷史唯物主義方法。事實上，馬克思恩格斯并不是一開始或者說從關注無產階級的同時就注意到小農，甚至在《共產黨宣言》中曾說道：“農民是保守的”，恩格斯在1894年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仔細考察了農民問題。本文立足于《法德農民問題》文本，試圖探尋其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哲學貢獻。

一、從農民問題到農民力量

這里首先要區別兩個概念，農民問題和農民力量。馬恩在早期就已意識到農民問題包括農民的貧困問題和保守的、反動的一面。在1842年《萊茵報》上的《關于林木盜竊案的辯論》中，由于資本主義的快速發展與原先基本上自給自足的農業發生矛盾，而作為當時執政者的普魯士政府代表的是資產階級的利益，極力維護資本家的利益，制定了嚴重違背農民利益的法規，使原本就生活貧困的農民更加窘迫，這時候的馬克思站在法律的、人道的角度痛斥普魯士政府，可以說，在這個階段，馬克思主義看到除了無產階級受到資本家的剝削之外，還有看似占有小塊生產資料的貧困農民；馬克思恩格斯在早期認為農民是貧困的，但并沒有把他們歸結到與無產階級并肩奮斗的隊伍當中，在1848年發表的《共產黨宣言》中這樣寫道：“中間等級，即小工業家、小商人、手工業者、農民，他們同資產階級作斗爭，都是為了維護他們這種中間等級的生存，以免于滅亡。所以，他們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是反動的，因為他們力圖使歷史的車輪倒轉”2。在這里，馬克思恩格斯將農民劃入在中間等級，他們與資產階級的斗爭是為了使自己免于滅亡，也就是說，如果資產階級給他們開出僅僅能夠使他們的生活、現有的生產方式繼續存在下去的微薄的支票，那么，這些農民就是保守的，甚至反對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作斗爭?！叭绻f他們是革命的，那是鑒于他們行將轉入無產階級的隊伍”，雖然認為農民是保守的、反動的，但也看到了農民想要維護自己的利益，最終是要轉入到無產階級的隊伍當中。從這里可以看到，馬克思恩格斯不僅看到了農民的現狀、訴求，也看到他們的發展方向，已經有了工農聯盟的萌芽。但也指出，“至今的一切社會都是建立在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的對立之上…為了有可能壓迫一個階級，就必須保證這個階級至少有能勉強維持它的奴隸般的生存的條件。農奴曾經在農奴制度下掙扎到公社成員的地位…現在工人卻相反，越來越降到本階級的生存條件以下”3。這也點出了在此階段仍然是農民的問題，而不是農民作為一股政治力量或者階級力量來與壓迫它的階級相抗衡的力量。

而認識到農民能夠成為一股政治力量，或者是一個政治力量的因素，是在1894年的《法德農民問題》中，“農民到處都是人口、生產和政治力量的非常重要的因素”4。這就將一團散沙、毫無斗志、甚至是反動的農民轉變為能夠反抗資產階級的力量。在這篇文本中恩格斯明確定義了小農：“小塊土地的所有者或租佃者，這塊土地通常既不大于他以自己全家的力量所能耕種的限度，也不小于足以養活他的家口的限度。因此，這個小農，也如小手工業生產者一樣，是在握有自己的勞動資料這點上不同于現代無產者的一種工人”5。這個界定體現了馬克思恩格斯一貫對于農民的性質認識，即有一小塊剛好能夠維持自己生存的生產資料，而且，“農民也是日益被‘驅逐，或者至少在經濟上和政治上被擠到次要地位”6。而根據馬克思恩格斯對未來社會發展方向的設計，“資本主義的大生產將把他們那無力的過時的小生產壓碎，正如火車把獨輪小推車壓碎一樣是毫無問題的”7“我們預見到小農必然滅亡”8，“他們是未來的無產者”9，這就在理論和實踐上都有了解決農民問題，無產階級吸收農民力量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馬克思恩格斯在指導工人階級斗爭的時候，既能夠從人道主義的角度體察其他階級的痛苦，也能夠分析他們的命運，在適當的時機，用適當的方法共同為建立美好的未來社會而努力。

二、批判《南特綱領》的自相矛盾

小農是未來的無產者，但很明顯，它們自身并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他們所固有的“那根深蒂固的私有觀念…越加頑固地拼命抓住這一小塊土地不放…將土地所有權轉交整個社會掌握的社會民主黨人”10，而社會黨人也需要農民的支持來發展自己的勢力，通過什么呢？比如馬賽代表大會上的土地綱領，仔細考察這個綱領“為了農民的利益”提出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要求--有的一些是為工人階級提出的，有的一些早已在其他地區實行，而且也沒有使資本主義制度受到什么損害--但在農民中間還是獲得了成功，所以，在《南特綱領》中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甚至自相矛盾。

第一，在談到“占有生產資料”時含糊其辭，對“生產者”這一概念也沒有作區分?！赌咸鼐V領》中寫道“生產者只有在占有生產資料時才能自由”，正是因為這里的“生產者”概念不清，到底是一點點生產資料都沒有而被迫在別人的土地上被雇傭勞動維持生活，還是佃農或者分成制佃農（métayers），亦或是占有生產資料而不進行生產勞動，依靠雇傭勞動而獲得生活資料的“生產者”？所以，在綱領后面才提到，“（即使他們剝削短工…）也應予以同樣保護”11這樣一些與馬克思恩格斯同一切剝削階級作斗爭，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的基本原理格格不入的“宣言”。在講到生產資料的歸屬問題時，沒有弄清楚是個人占有還是公共占有。在這一點上，恩格斯明確指出，“凡是個人占有還存在的地方，公共占有就成為不可能”，“必須以無產階級所擁有的一切手段來為生產資料轉歸公共占有而斗爭”12，而如果僅僅像綱領中那樣不加區別的維護“生產者”的“生產資料”時，就是虛無縹緲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