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妻

文＞＞＞張鷹

朋友對我說，那日她與老公爭執，就像兩軍對壘，誰也不想舉白旗。情急之下她沖口而出：“我可是你的發妻！”那邊一怔，隨即鳴金收兵。朋友笑得面如菊花，我卻聽得怦然心動、波瀾興起。

“發妻”，這個看似尋常卻落地有聲的稱謂，古往今來有多少軼文佳話？因為，沒有曾經滄海、除卻巫山的忠貞，沒在生活這鍋酸辣湯里把青絲熬成白發的過程，女人是不能自稱或被稱“發妻”的。“發妻”兩字厚重綿長，入木三分，得蘸著一輩子的時間來書寫。

古時，新婚夫妻在洞房花燭之夜，會各自剪下一綹頭發相互綰結纏繞起來，以誓結發同心，永不分離！“交絲結龍鳳，鏤彩結云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那時，女子家庭地位低下，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不過。可也有好男人一旦結發，無論自己怎樣發達，也與“發妻”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唐代大將尉遲敬德就是這樣的好男人。唐太宗想把漂亮的公主嫁給他，尉遲敬德說：“臣下的妻子雖然粗俗丑陋，但至今沒有失掉恩愛的情分。臣下打心眼里仰慕古人‘富貴不另娶妻’的仁德。因此，希望圣上停止賜妻的恩澤。”唐太宗聽后，被尉遲敬德所感動，打消了念頭。

漢光武帝劉秀在位時，想把湖陽公主嫁給太中大夫宋弘。他對宋弘說：“俗語說‘貴易交，富易妻’。這是人之常情，卿可知朕的心意？”宋弘回答說：“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富貴而易妻，非臣所愿。”“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典故成為千古佳話。

現代徐特立夫婦忠貞不渝的愛情更是世人的楷模。在大革命失敗至全國解放前的20年間，夫婦倆一直分居兩地，甚至長期不通音訊。然而徐特立先生心中總懷著夫妻情，無論是留學法、日、德、比等國，受到資產階級“個性解放”的浪潮沖擊，還是在舊社會大中城市受到燈紅酒綠、花花世界包圍，他都恪守原則，一塵不染，和發妻一直保持著忠貞、淳樸的愛情。

已故大書法家啟功，與發妻堅守了70余載的愛。發妻故去后，有很多的人希望給啟功找個老伴，但每次都被婉言謝絕。啟功為表達不再找老伴的決心，干脆把家里的雙人床撤去，以一張單人床取而代之。

敬重發妻，愛戴發妻，從發妻而終的男人固然令人欽佩，但世事多舛，有的男人即使數度婚戀，最牽掛的還是發妻。陸游催人淚下的《釵頭鳳》，題寫在沈園的墻壁上。他對發妻的忠貞和對封建禮教的鞭撻，溢于言表，至今讀來仍回味無窮。于右任被迫去臺灣后，將夫人早年為他縫制的布襪鞋子攜帶身邊，視若珍寶，常摩挲懷念……

圍城外遍布誘惑，富貴顯達的男人如果仍將糟糠之妻帶入廳堂，已是忠貞可貴；而平常男人，不管發妻是老是丑是病，都不離不棄，那更令人敬佩。這樣的愛并非轟轟烈烈、驚世駭俗的壯舉，而是夫妻間噓寒問暖、互當拐杖的常情。是誰撐起半邊天？是發妻！是誰給你避風港？是發妻！是誰決定了上一代人的幸福、這一代人的快樂、下一代人的未來？是發妻！

如果，你白發蒼蒼，仍有發妻相伴；如果你紅顏退盡，還有人稱你“發妻”，那么，你真是人壽年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