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下心來吃辣椒

文＞＞＞白南靜

說起辣椒，我難以忘懷的是第一次吃“辣面條”的驚心動魄、狼狽不堪。

我大學畢業奔赴貴州工作，從上海出發，乘了三天火車又累又餓，腦子里浮現出家鄉的清湯陽春面，能吃一碗多舒服啊！為此，我從貴陽火車站出站后，立刻進了面館。服務員面帶微笑地將一碗漂滿紅黃色辣油的面條送到我面前。我拿筷子習慣性地撈起面條送進嘴里，還沒有嚼，就感到受不了，張嘴直喊：“辣！辣！辣死了！”將面條從嘴里吐出來，我急忙對服務員講：“我不吃辣呀，請把辣油面湯換成白開水清湯。”服務員熱心地將換湯后的面條端給我，我又撈起面條送到嘴里，感到辣味減輕許多，但還是很辣，舌尖好像觸了刀子。我強忍著吃完，滿頭大汗。當時糧食按計劃供應，我用糧票和錢買的湯面條是舍不得浪費的。

我的工作單位是黔靈山106地質隊，黔靈山位于貴州西北部高山區，海拔2780米，崇山峻嶺，懸崖絕壁，峰巒雄偉，巉巖萬壑，全年大部分是陰雨天氣。

貴州人只需要單一的辣椒就能吃飯，這真叫人不可思議。我是江蘇省江南水鄉長大的青年，母親烹飪的菜肴偏甜味，做夢也沒想到，我像一只小白兔一頭鉆進了紅辣椒堆里，不能自拔。

更大的考驗在后面。在新工作單位的食堂里，紅紅尖尖的、兩三厘米長的小辣椒無菜不有。辣椒一度成了我飲食上的“攔路虎”，我“無路可走”，每次用餐，一邊吃一邊將菜中的辣椒揀出來，成了“揀菜工”。吃飯太慢費時間，我有時為節省吃飯時間，只在食堂買咸菜吃飯，但這是權宜之計。我捫心自問：我是個知識青年，怎么會被紅辣椒壓垮呢？

辣椒自明代從美洲傳入中國，有趣的是，辣椒最先從江浙、兩廣傳進來，卻沒有被當地百姓充分利用，而在長江上游、西南地區被群眾接受。貴州省有諺語“路無三里平，天無三日晴”，全年的陰雨天特別多，早晨起來，人總是在霧蒙蒙的潮濕環境里工作和生活，有什么辦法能驅寒除濕呢？聰明的人們找到了辣椒，溫中散寒，健胃消食。

為了工作和身體健康，必須適應貴州地區的飲食習慣。“既來之，則安之”，我決心學吃辣椒，每次用餐時，在菜盆旁放一杯冷開水，辣得吃不消時，馬上喝冷水。經過半年熬練，我慢慢地適應吃辣椒，盡管嘴曾被辣得麻木。我從恐懼、討厭辣椒，變為接受和喜歡，甚至想念。

辣椒的魅力和誘惑力無法度量，三天不吃辣，讓人想得慌。我用七絕《紅辣椒》抒發情懷：

艷紅辛辣味無雙，

乍嚼舌根麻欲僵。

莫道欺人猶過剩，

驅寒健胃卻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