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易逝，唯回憶不散
——從媒介角度淺談電影《無線電時代》

（北京師范大學 100875）

電影《無線電時代》是導演伍迪艾倫一部自傳式題材電影，本片并不是導演最具有影響力的一部作品，卻是最特別的一部。導演在影片中一改往日的尖酸辛辣，充滿著對往日時光的懷戀。本片的“主角”無線電廣播業，起始于20世紀20年代，在那個時期的美國廣播業由于頻道的稀缺，無線電頻率的不足，無線電頻率被視作為公共財產有政府管控，從而形成委托人制度。政府作為公眾的委托人向最能證明他們會為公眾利益、方便和需要而廣播的申請人頒發執照并負責監管審查無線電廣播的內容、廣告支持、節目時長等等，且鼓勵地方電臺的發展保證聲音的多元化。

此外由于無線電廣播興起時正值美國大蕭條時期，資金的短缺使廣播業發展遲緩。然而廣告贊助的出現使大批資金涌入，豐厚的報酬吸引了大批人才投身于廣播藝術創作中，由此美國收音機裝置數量從6萬臺增加到150萬臺，電臺數也由一開始的28家增長到了1400家。大量廣播電臺的出現改變了人們的基本生活節奏，飯后一家人圍坐在收音機旁收聽節目，成為美國人生活習慣的一部分。電影《無線電時代》講述的就是這個時期的故事。

一、歲月流聲

導演伍迪·艾倫以《無線電時代》這部影片來講述自己的童年經歷，可見無線電廣播對于導演的童年是多么重要。無線電廣播作為一個媒介，為大眾與整個社會帶來了許多益處。

無線電廣播作為第二媒介接力紙媒時代，進一步的降低了受眾接受信息的門檻，傳播速度和傳播范圍也得到了提升。在《無線電時代》中，目睹了兇殺案的薩莉在本該滅她口的黑手黨的介紹下找到了電臺的一份工作，在一部收音機電視劇中擔任一個重要的角色，但是還未等到她的角色開口，在最后一分鐘命運介入了，工作人員加急插播了日本襲擊珍珠港的新聞，這檔節目也被戰時特別節目取代了。從這段故事中我們能看到相較于紙媒，廣播作為一個傳播媒介能夠更快，更廣的傳播信息。這種媒介的快捷還會用在遠程現場直播上，在影片的結尾處，全家人坐在收音機前收聽了一場落井兒童緊急救援的全程跟播，電影鏡頭通過無線電的電流讓我們看到了收音機那頭救援的畫面和同時在收聽這檔節目的人們，他們有的局在酒吧屏氣凝神，有的獨自在餐廳抽著煙，還有的在家中的沙發上看報。原本手中做的事都停了下來，一個個聽眾都像在現場一樣揪著心等待結果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祈禱，當孩子的死訊傳來時每個聽眾都不禁潸然落淚。這種同步的實時的共同記憶在如今看來似乎司空見慣，但在當時卻是由無線電技術發展更新加速了傳播速度所帶來的時效性的深刻記憶。

無線電也打破的固有的信息單向傳播，利用電話連線和現場錄制來與受眾形成一種互動。雖然沒有完全打破第一媒介時代“精英話語權”的傳播規律，但受眾的聲音逐漸開始被聽見。在電影開頭，兩個入室盜竊的小偷接到了有獎競猜節目“猜出那歌名”的電話，一路猜中答案最終為被偷的這家人贏來了一卡車的獎品。還有在之后，碧姨媽與男友帶著外甥喬一起去曼哈頓參加了收音機節目的現場錄制，碧姨媽被選中為參賽者，猜中了三種魚的名稱贏得了50美元的獎金。這種遠程連線和現場互動都促進了信息接收者參與傳播鏈條的積極性。此外除了與受眾的互動，由于廣播的商業性質節目越受歡迎，廣播電臺所能招攬的廣告投資就越多，所以受眾的喜好與反饋還影響著廣播內容。

無線電在那個時代作為伴隨性的，自主選擇性強的生活化娛樂產品，具有廣泛性與普遍性，當時絕大部分美國家庭都擁有一臺收音機，并且在廣播盛行的時代收音機作為家庭主要的娛樂工具，承載了艱難生活下的陪伴感與酸甜苦辣的難忘記憶。那一段歲月，流聲悅耳，溫情難忘。

二、啼笑趣事

無線電廣播作為第二媒介，可以被視作為紙媒與后期媒介發展的過渡時代。它盛行發展的時間短暫，雖是一代人不可或缺的生活陪伴與精神糧食的主要獲取渠道，但也從中能看到無線電廣播作為媒介自身的缺陷。

無線電廣播由于視聽不同步，受眾在接受信息后會在腦中加以補充，這種想象的畫面彌補了無線電廣播的缺陷，但同樣由于這種視聽不同步，所以有時為了吸引聽眾會把故事的戲劇性夸張夸大，這種夸張式的表達在文字層面上容易實現，但是在現實的畫面中就讓人難以接受了。伍迪·艾倫在《無線電時代》中，為廣播的視聽不同步補上了畫面，解構了廣播。在雷姨夫最喜歡收聽的體育節目運動傳奇中，有一次講述了一個身殘志堅的棒球投手。這個投球手在幾次打獵中遭遇意外失去了一條腿，一只手臂就連雙目都是失明了但還堅持參加比賽，最后他被車碾壓身亡卻在天堂棒球賽中贏了18場球賽。這原本作為一個通過收聽來想象的人物形象或許還會給受眾帶來感動，但是伍迪艾倫將收聽到的信息用畫面的方式補充出棒球投手最后雙目失明，失去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投出歪歪斜斜的球，其他球員無奈的表情，感人和勵志反而變成了滑稽和諷刺。

無線電廣播還從某種程度上解釋了什么叫“危言聳聽”，碧姨媽在和男友約會開車返家的路上，車載廣播中播放了一條火星飛船入侵地球的緊急報道，男友嚇得丟下了碧姨媽自己一個人落荒而逃。方才還沉浸在甜蜜戀情的碧姨媽只能獨自走了6英里路回家。信息傳播速度快，但由于是單向傳播，話語權的絕對性壓倒會使信息失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但是由于無線電廣播的媒介缺陷，受眾只能通過播報員緊迫的語氣來判斷信息的真偽了。從中我們還能看出，當時無線電廣播業的播出內容并沒有一個完善的審核流程保證播出信息的真實性、準確性。

當然，這種媒介的缺陷也給受眾帶來了足夠的想象空間，隔著收音機的電流產生了距離的美感。在《無線電時代》中，媽媽最喜歡的節目是“和愛琳、羅杰一起用早餐”，她坐在洛格威滴水狹小的廚房中向往著節目中愛琳和羅杰精致的生活，和他們所談論的自己只能夢想的地方和事情。但在這對在廣播中恩愛默契的夫妻，在無線電流的另一頭卻只是因為眼前的利益維持著貌合神離的婚姻。還有喬最喜歡的節目“蒙面游俠”，他崇拜里面孤膽神勇的英雄，甚至不惜扣下神父募捐的善款也要得到蒙面游俠的戒指。但我們看到，在蒙面游俠的錄制間中，孩童們想象中的英雄，在現實生活中是個相貌平平，矮小謝頂的中年男人。而無線電廣播卻讓他的身軀變得偉岸，能夠上天入地鋤強扶弱。

這種由于媒介自身特點所帶來的不足，被導演演繹成了一件件啼笑皆非的趣事。政府作為公眾委托人的出現，一定程度上彌補管控了這些缺陷，使得無線電媒介更好地為公眾服務。

三、政府委托人

無線電廣播作為一種大眾媒介，承擔了社會責任。為了更好地管控無線電廣播業，使其優勢能夠最大化的服務于多元化的社會，同時也由于無線電頻道資源的有限。政府擔任大眾的委托人，分配被視作為公共財產的廣播頻道并審查監管廣播電臺。無線電時代發展后期，市場機制的出現使無線電廣播的管控權逐漸由政府手中轉交到民眾手里。受眾的選擇變得更加重要，無線電廣播的商業性也發揮到最大，無線電時代迎來了百家爭鳴的盛況。

無線電廣播的興起不僅僅是由于無線電技術的發展，同時也是依賴于商業模式的經營。政府的管控使技術發展、市場需求和商業模式找到最佳契合點，并保持平衡。防止一味地為了吸引受眾眼球而偽造夸大社會現實，也保證了技術發展帶來的商業利益，使整個產業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政府的管控對于媒介發展的影響不僅僅體現在無線電廣播上，無論是之前的紙媒還是之后的電影電視。政府的監管有效的消減了不良信息的傳播與影響。

四、結語

《無線電時代》是伍迪·艾倫對自己童年時代的懷念。正如他所言，“我的初衷是懷念那些在童年時代意義重大的歌曲，從這些歌曲中我獲得了一些場景的靈感，這些場景可以為回憶增添色彩。如果我忠實地還原我的回憶，《無線電時代》就會是一部關于二十五首歌曲及其背后往事的電影。”這部作品難得的充滿了對往事的懷戀與溫情，以“漫畫式夸張處理”將瑣碎的家庭故事一一展現。這部影片雖然不是伍迪·艾倫的最佳作品卻是有史以來情感最豐沛的最溫暖的作品。

在影片的結尾，又迎來了新的一年。無線電廣播中的明星們衣著光鮮齊聚一堂歡度新年。在戴安·基頓富有磁性的歌聲中迎來了1944年，那個留聲歲月的黃金時代。

“我永遠不會忘記1944年的新年，不會忘記這些年，不會忘記收音機里的聲音，盡管事實是隨著每個新年的來臨，那些聲音似乎越來越弱”。一個時代的結束，意味著一個時代的開啟，而我們所懷念和珍視的是已逝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