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深的思想藝術 不朽的光輝史詩
——感動于周恩來總理詩章

⊙單濟康 ［如東新店中學，江蘇 南通 226400］

一、周恩來詩章光耀千古

一

吟誦佳辭倍念君，風華英俊志超群。

親師親友襟懷義，憂國憂民赤子心。

歌逐大江抒壯烈，劍鳴長夜伴星辰。

一朝騰起云天外，掃盡陰霾萬象新。

二

遙望高天仰偉人，心香一瓣憶情深。

崇文礪劍神疆固，勤政親民百族欣。

瀝膽披肝挽危難，宵衣旰食瘁躬身。

惠施大德澤千古，寸草難酬雨露恩！

周恩來同志是一位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也是一位天才詩人。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周恩來同志誕辰120 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就曾引用其詩句，贊美他崇高偉大的精神，使我們感到無比溫暖和自豪。

二、精深的思想

周恩來同志的詩章，乃應時、應事、應景的有感之作，是他精神的體現，人格力量的體現，其思想內容的蘊涵是極為精深的。

（一）充分體現出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

周恩來同志非常博學，青年時期，為尋求革命真理，閱讀了古今中外大量社會學名著，然則所得收獲甚微，和他博大的進步追求相比，差距甚遠。正在為找不到出路而苦悶時，他赴日本留學，終于從黑暗中見到一線光明。他在《雨中嵐山——日本京都》一詩中描繪說：“瀟瀟雨，霧蒙濃；一線陽光穿云出，愈見姣妍。人間的萬象真理，愈求愈模糊；——模糊中偶然見著一點光明，真愈覺姣妍?！彼炎x到馬克思著作、接觸到革命真理的振奮和喜悅，以其動人的詩句，洋溢于篇章。在同一天，接近黃昏時，他又在另一首詩作《雨后嵐山》中寫出：“十數電光，射出那渺茫黑暗的城市。此刻島民心理，仿佛從情景中呼出；元老，軍閥，黨閥，資本家……從此后‘將何所恃’？”表達出堅信馬克思主義為人民掌握之后，將成為動搖一切反動勢力的不可抗拒的戰斗力量。在《游日本京都圓山公園》《四次游圓山公園》兩首中，分別運用階級對立的革命論和唯物辯證的科學觀，觀照社會，觀照世界，揭示真知灼見。不久，他更去馬克思主義的發源地歐洲，作深入學習和考察，面向全世界堅定宣誓：“我認定的主義是不變了！”在其詩作《赤光的宣言》中，他熱情歡呼“北俄騰起”，預言“天將曉，赤色之光，早在東方閃動了”。他堅信馬克思主義也一定能在世界的東方中國破曉，并取得偉大的最終勝利。

（二）充分體現出憂國憂民的愛憎情懷

國勢頹廢、民不聊生的時代磨難，激發青少年時期周恩來強烈的憂國憂民情懷。為了救國救民，他在天津就讀中學時，即與同學結社，創立了“敬業樂群會”和“覺悟社”，并出版會刊《敬業》雜志，宣傳進步思想。我們看到他最早的詩作《春日偶成》：

一

極目青郊外，煙霾布正濃。

中原方逐鹿，搏浪踵相蹤。

二

櫻花紅陌上，柳葉綠池邊。

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

這兩首詩，雖為寫景，卻是借景抒情之作。第一首，通過描寫籠罩青郊的霧霾，抒發對禍國殃民的反動統治者的憤恨。第二首，描寫霧散天晴后的景物，則又借助“燕子聲聲里”的描述，轉入他對萬戶寒暖、千家心聲的關切。“相思又一年”，則是期盼掃清陰霾、解救人民、創建新天地的迫切心愿。兩首詩章，充分體現出他高度熱愛祖國、熱愛人民、憎恨舊社會、憎恨反動統治者的愛恨情懷。他的這種情感抒發，滲透于他的全部詩章，無論新體舊體，無論何種題材，無論是敘事還是描摹，皆成其為活生生的靈魂。

（三）充分體現出獻身革命的無畏精神

周恩來同志赴日本留學離開祖國時，寫成《大江歌罷掉頭東》一首，詩中有云“難酬蹈海亦英雄”，以誓獻身革命的決心。國內爆發五四運動，他決定立即回國，投身這一偉大運動，乃將這首詩章，揮毫贈送給留日繼續學習的張鴻誥同學，鼓勵他確立相同志向。赴法國留學期間，聞得在天津同創“覺悟社”的社友黃愛同志犧牲后，百感交集，遂作《生別死離》一首：“壯烈的死，茍且的生。貪生怕死，何如重死輕生！……沒有耕耘，哪有收獲？沒播革命種子，卻盼共產花開！夢想赤色的旗兒飛揚，卻不用血來染他，天下哪有這類便宜事？……生死參透了，努力為生，還要努力為死，便是永別了又算什么？”恩來同志是位言行一致的政治家和革命實踐家。他的光輝一生，正是用無畏險惡的誓死氣概和鞠躬盡瘁的精神，一步步踐行著自己的諾言，直至晚年生命垂危，還要倚著病榻，把僅存的點滴心血，獻給黨，獻給國家，獻給人民。

（四）充分體現出關心師友的深厚情誼

周恩來同志心懷大愛，為人善良謙遜，待人摯誠熱情，敬愛師長，交友甚廣。在天津南開中學讀書時，王樸山、張蓬仙等同學，是和他志同道合的好友。他曾和王樸山共同創作一首勵志之作：“華年惜綠鬢，午夜嘯青鋒。學道雄心淡，觀時熱血濃。無成慚畫虎，有待愛潛龍。詩思飛何處？云山幾萬重。”讀這首詩，細細體會，但見兩位滿懷壯志的風華年少的好友，于星光月夜，一邊擊劍，一邊吟唱，共同抒發心中的郁悶和振翅待飛的壯志，甚為感人。1915 年11 月，張蓬仙離?；丶覝蕚涓叭樟魧W，他連作《送蓬仙兄返里有感》三首詩相贈，刊載于次年4 月出版的《敬業》第4 期，更是情深意厚。周恩來同志參加五四運動，被反動軍警逮捕，身陷囹圄，得知一位獄外戰友李愚如即將去歐洲探求和學習革命真理時，非常高興，猶提筆寫下一首長詩《別李愚如并示述弟》相贈，勉勵和希望其為革命努力前進：“……到那里，舉起工具，出你的勞動汗；造你的成績燦爛。磨煉你的才干；保你的天真爛漫。他日歸來，扯開自由旗；唱起獨立歌?！彼鹁春完P心每位老師。面對張勛復辟帝制陰謀，一位南開學校國文教師張皞如先生，流著淚作詩《傷時事》，面對前途，極度悲觀，他即和詩一首《次皞如夫子〈傷時事〉原韻》“茫茫大地起風云，舉國昏沉豈足云”，鼓勵老師，振作精神，認清前景，共同戰斗到底。由于他的摯誠關懷，他將無數熱心革命的友人，引領成為黨的精英、軍隊的將帥、共和國的賢臣。

三、雋永的藝術

周恩來同志幼年，喜得貞潔賢良而善詩書的才女嗣母的培育，進入學校后得多位名師傳授，加之本人無比聰慧勤學，文化修養極高，自然形成詩章的雋永精妙。

（一）體式多樣

周恩來同志求學時，讀過大量古典著作，古典文化基礎深厚。他的舊體詩章，有古體，有近體，有四言，有五言，有七言，有絕句，有律詩。他的近體詩，無論是絕句和律詩，嚴格遵守規范的格律，聲韻和諧。他的一首四言古體“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兩字一頓，并融合近體平仄對應的格律，單句末字出平聲，對句末字葉韻，用入聲，讀來鏗鏘作響，使之產生短促剛勁的吟詠效果，有效地增強了全詩的戰斗力。

五四運動之后，周恩來響應新文化運動號召，改寫白話新詩，體式也是多樣的。其中有寫景寄意之作，如《雨中嵐山——日本京都》《雨后嵐山》《游日本京都圓山公園》《四次游圓山公園》；有直抒胸臆之作，如《別李愚如并示述弟》；有議論明理之作，如《生別死離》；有敘事刻畫人物形象之作，如《死人的享?！?，皆寫得自由流暢，各具特色。特別是敘事的那一首“西北風呼呼響，冬天到了。出門雇輛人力車，車夫身上穿件棉袍，我身上也穿件棉袍。我穿著嫌冷，他穿著卻嫌累贅；脫下來放在我的腳上，我感謝他愛我，他謝謝我助他便他。共同生活？活人的勞動！死人的享福！”篇幅短小，對兩個不同形象刻畫得極為鮮明，揭示的意旨極為深刻。抗戰時期，作為中共代表，他常駐重慶，還曾融合新詩體與古詩體為一體的方法，運用通俗易懂的口語化文字，寫成一首歌謠《題〈雙樂天圖〉》“大樂天抱小樂天，嘻嘻呵呵樂一天。一天不見小樂天，一天想煞大樂天”，面對蔣介石嚴密布置的虎狼威脅，充分展示出作為一名無產階級革命者的大無畏英雄氣概和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二）構思縝密

周恩來的詩章，無論是傳統體還是新詩，都十分重視藝術構思。傳統詩他重視對仗。如《送蓬仙兄返里有感》三首，使用得都很精妙。特別是之二，四聯全用對仗：首聯“東風催異客”對“南浦唱驪歌”，頷聯“轉眼人千里”對“銷魂夢一柯”，頸聯“星離成恨事”對“云散奈愁何”，尾聯“欣喜前塵影”對“因緣文字多”，更顯現整齊美和駕馭藝術章法的功力。他很重視藝術布局。如赴日告別祖國的一首“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首句起得豪放，次句承得堅實，第三句轉得奇特，末句合得深刻。營造精臻如是，堪為一絕。再如《送蓬仙兄返里有感》之一，以一個“緣”字為中心，貫串全篇。首聯“相逢萍水亦前緣，負笈津門豈偶然”，寫初聚津門，逢緣；頷聯“捫虱傾談驚四座，持螯下酒話當年”，寫友好相處，固緣；頸聯“險夷不變應嘗膽，道義爭擔敢息肩”，寫并肩奮斗，弘緣；尾聯“待得歸農功滿日，他年預卜買鄰錢”，寫展望未來，續緣。事事通“緣”，感情深摯，結構緊密?！端团钕尚址道镉懈小啡?，乃為組詩。三首所寫內容和抒發的情感，互為聯結，意旨的側重，又有著明顯的不同。如《送蓬仙兄返里有感》之一，首寫結誼相交的喜悅回憶；之二，接寫分手時的惜別依依；之三，則是贊美和祝愿。脈絡清晰有序，情感流動，節奏分明，不僅能以跌宕的感情力量震撼人，且能以意韻鏈接精深的邏輯力量折服人，很值得我們細加品味。新詩《生別死離》一章，對兩種不同人的生死觀，詮釋得很是分明。對貪生怕死者，給予了無情抨擊；對英勇獻身者，給予高歌贊揚。寫景寄意之作，乃采用前半部分繪景繪色，后半部分抒情揭意，亦屬自然。

（三）語言精美

周恩來詩章語言的最大特點是鮮活、清新、流暢，富于意韻美，內涵深刻，充滿藝術魅力。新詩如此，傳統詩詞亦如此。他的傳統詩詞，在文字組配上，沒有像有些舊體詩家那樣，為顯示高深，從古漢語堆中尋找那些生澀冷僻失去生命力的字匯拼湊組裝。設置意象，他多從生活見聞出發。“星離成恨事”“云散奈愁何”“群鴉戀晚樹”“孤雁入寥天”“蟲聲唧唧不堪聞”，形象生動，寓意分明，頗多趣味。引典，多選用歷史故事入篇。“捫虱傾談驚四座”“持螯下酒話當年”“險夷不變應嘗膽”“他年預卜買鄰錢”“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作嫁憐儂拙”“銷魂夢一柯”“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用得貼切，化得精妙。詩章還十分重視運用簡短凝練的語言，進行藝術化處理，展示生動豐富的具體畫面，揭示深刻的思想內涵。如賞讀《春日偶感》的第二首，首二句“櫻花紅陌上，柳葉綠池邊”，使讀者收入眼底的即是霧散天晴后一片美好風光。阡陌原野，櫻花盛開，璀璨一片，似火焰熊熊。河堤池岸，楊柳滴翠，依依影映明凈的水底。櫻花、楊柳、阡陌、池岸，相互映襯，生機盎然。工整的句型，顯現詩作的形體美。“紅”“綠”兩個渲染色彩的形容詞動化，更增添了詞彩的意蘊。次二句“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詩句從聚焦大寫意，引入鄰里百家。燕巢梁棟，燕翼翻飛，燕語呢喃，由靜景寫到動景，不僅展示視覺，而且寫到聽覺，摹狀細膩，語言活潑，極富意趣。重要的更是，由聲聲燕語，牽動對百姓千家萬戶的關懷。末句“相思又一年”，更將急待革命勝利的期盼，寫得蘊藉含蓄，韻味無窮。

（四）風格如人

詩的風格，亦如人格。周恩來為人謙虛、熱情、坦誠，寫給友人的詩章，有如溫泉涌動，清澈見底，暖人心懷，又若杯杯鮮乳，細加品嘗，濃厚香甜。如新詩《別李愚如并示述弟》中說“三個月沒見你，進步的這般快了。前些日子念強來說，你要往英，我以為不過說說。過幾天丹文又來說，你要往法，我也以為不過說說。哪知不幾天，你來別我；當面告訴我，你能去了。你竟去了?！钅愕木?，你的決心，你的勇敢；興勃勃的向上，全憑你的奮斗壯膽……”詩句平白如話，然則貼心貼肺，何等親切！再如傳統詩《送蓬仙兄返里有感》之三：“同儕爭疾走，君獨著先鞭。作嫁憐儂拙，急流讓爾賢。群鴉戀晚樹，孤雁入寥天。唯有交游舊，臨歧意悵然?！睂糜驯磉_心意，面對面地娓娓道來，正體現出詩的風格與作者待人的風格的一致。周恩來詩章風格的另一面，也和他的為人一樣，平實中不失威嚴，細膩中深藏激越。他的游園寫景之作，先是對景物作平實細膩的描繪，接著是“一線陽光穿云出”“十數電光，射出那渺茫黑暗的城市”，何等耀眼！何等雄健！他的抒情之作《大江歌罷掉頭東》，字字鏗鏘，氣勢磅礴，何其豪邁，何其恢宏！他的古體詩《千古奇冤》結尾：“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有若強弩飛鏑，直逼元兇。他的新詩《死人的享?！罚馍鐣还骸肮餐?？活人的勞動！死人的享福！”憤激云天！《生別死離》的末節自誓：“生死參透了，努力為生，還要努力為死，便是永別了又算什么？”堅定的革命立場，淡然地面對生死，驚天地，泣鬼神，感懷壯烈！

四、不朽的史詩

周恩來同志是一位專注革命、專注為國、專注為民的偉人。自從他堅定了馬克思主義信仰之后，即全身心投入共產主義事業。他雖然留給我們的詩章不多，但只要我們打開黨的史冊，即會看到，他以踐行革命的光輝巨筆，揮寫成宏偉壯麗傳頌千古的不朽作品，何止千篇萬篇！

建黨初期，他面對法國巴黎墻，聚集一班留法勤工儉學學子，握緊拳頭，宣誓中國少年共產黨小組成立，為中國共產黨發展壯大孕育了精英。大革命時期回國后，他以黃埔軍校為陣地，秘密發展黨員，為中國共產黨建軍輸送領軍將帥。

蔣介石叛變革命，他組織發動南昌起義，打響第一槍，宣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的建立。

面對白色恐怖，他堅持在上海、武漢、重慶、廣州，布置地下隱蔽戰線，將一把把鋒利的尖刀，插入敵人的心臟。面對“左傾”軍事路線威脅，在遵義會議上，他以博大胸懷，力排眾議，把職位原在他以下的毛澤東同志，推上領導崗位，從此甘居被領導地位，極力輔佐毛澤東同志。取得成就，歸功黨和領袖；出現失誤，挺身擔當。當日寇向我國發動全面侵略時，面臨民族危亡，蔣介石猶堅持頑固地貫徹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方針，瘋狂發動圍剿紅軍，引發西安事變。他親臨險境，勇擔重任，逼迫蔣介石承認抗日，承認共產黨的合法地位，停止向延安進攻，促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保證了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壯大發展和不斷取得勝利。日本帝國主義投降后，他勇敢機警地護衛毛澤東同志赴重慶談判并安全返回延安。解放戰爭時期，他和毛澤東同志、朱德同志，組成“三駕馬車”，指揮三大戰役和解放全中國的偉大勝利。為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他接受毛澤東同志重托，團結全國各革命階級和階層的領導人，組織起草共同綱領，設計國徽、國旗，確定國歌，使國徽從此高掛到各級政府和人民代表大會的會堂，使五星紅旗飄揚上藍天，使我國國歌的歌聲響徹世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他領導起草并實施第一個五年建設計劃取得超額完成任務的勝利。為了打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外交，他不顧安危，出席日內瓦會議，倡導制定國際交往的原則，成為各國和平相處的準則。三年困難后期，他和陳云同志制訂并貫徹八字方針，使農業生產和各行各業逐步得到恢復，硬是將全國人民從饑餓線上拉了回來。他和聶榮臻元帥按照毛主席和黨中央決策，組織實施三大工程建設，使兩彈爆炸成功，衛星飛上太空。為了創建國際新格局，他使用智慧，艱苦努力，同基辛格、尼克松多次談判，終于取得成功，起草并公布了《中美聯合公報》，為促使美國和我國建立外交關系清掃了路障，使聯合國恢復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合法席位。他累倒了，患上癌癥，幾次住進醫院，幾次不顧醫生勸阻，強行出院繼續工作。進入最后的病危期，他自知將不久于人世，卻乃以其彌留時間，苦撐自己，夜以繼日，加快步伐，處理未了的大事，以求走后放心。四屆人大召開，他病入膏肓，抱著骨瘦如柴之軀，挺身站立在講臺前，隆重宣布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藍圖，支持戰友小平走上接班人的領導崗位，鋪設好未來。他至死不忘初心，不忘低吟英特納雄耐爾一定要實現，不忘祖國和人民。瞑目前一刻，猶吩咐大夫去照顧其他病員，不再護理他自己。他再三囑托，死后不留骨灰，全部灑到祖國江河大地上……

周恩來同志的一生，為黨為祖國為人民殫精竭慮，日理萬機，鞠躬盡瘁，真正做到死而后已。他愛寫詩，本是一個很有詩性稟賦的人，但留給我們的詩章卻很少，而且除一首四言古體和一首歌謠外，都是學生時代的作品。然則，他以全部時間，全身心撲在革命工作實踐上，耗盡心血創造的偉績，卻無比輝煌。實實在在的不朽歷史，高風亮節的革命精神，雖然沒有琢句，沒有協韻，沒有下筆成誦，何嘗不是一篇篇用真金鑄就成的光輝耀眼的詩章？何嘗不又是鐫刻在一塊塊無價的寶石上矗立于中華民族一代代人心中無可計數的座座詩碑？

周恩來同志無愧為一位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無愧為一位詩人！

附：《周恩來詩選》

（一）青少年求學時期

1.傳統體

春日偶成

一九一四年

一

極目青郊外，煙霾布正濃。

中原方逐鹿，博浪踵相蹤。

二

櫻花紅陌上，柳葉綠池邊。

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

編者注：首載《敬業》創刊號。

送蓬仙兄返里有感

一九一六年初

一

相逢萍水亦前緣，負笈津門豈偶然。

捫虱傾談驚四座，持螯下酒話當年。

險夷不變應嘗膽，道義爭擔敢息肩。

待得歸農功滿日，他年預卜買鄰錢。

二

東風催異客，南浦唱驪歌。

轉眼人千里，銷魂夢一柯。

星離成恨事，云散奈愁何。

欣喜前塵影，因緣文字多。

三

同儕爭疾走，君獨著先鞭。

作嫁憐儂拙，急流讓爾賢。

群鴉戀晚樹，孤雁入寥天。

唯有交游舊，臨歧意悵然。

次皞如夫子《傷時事》原韻

一九一六年十月

茫茫大地起風云，舉國昏沉豈足云。

最是傷心秋又到，蟲聲唧唧不堪聞。

編者注；軍閥張勛陰謀復辟帝制，南開語文教師張皞如聞之，揮淚作詩一首：“太平希望付煙云，誤國人才何足云 ；孤客天涯空涕淚，傷心最怕讀新聞。”周恩來讀后，原韻奉和。

午夜嘯青鋒

華年惜綠鬢，午夜嘯青鋒。

學道雄心淡，觀時熱血濃。

無成慚畫虎，有待愛潛龍。

詩思飛何處？云山幾萬重。

編者注：本篇系周恩來與王樸山合作。見選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力平著《開國總理周恩來》。

大江歌罷掉頭東

一九一七年七月

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

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

編者注：此乃作者東渡日本留學所作?；貒渡怼拔逅摹备锩榱?，錄書題贈好友張鴻誥留念。

2.白話詩

雨中嵐山——日本京都

一九一九年四月五日

雨中二次游嵐山，兩岸青松，夾著幾株櫻。到近處突見一山高，流出泉水綠如許，繞石照人。瀟瀟雨，霧蒙濃；一線陽光穿云出，愈見姣妍。人間的萬象真理，愈求愈模胡；——模胡中偶然見著一點光明，真愈覺姣妍。

編者注：周恩來留日期間，得讀馬克思著作，歸國途經日本京都，即景抒發喜得真理光輝照耀的心情。

雨后嵐山

一九一九年四月五日

山中雨過云愈暗，漸近黃昏；萬綠中擁出一叢櫻，淡紅嬌嫩，惹得人心醉。自然美，不假人工；不受人拘束。想起那宗教，禮法，舊文藝……粉飾的東西，還在那講什么信仰、情感，美觀……的制人學說。登高遠望，青山渺渺，被遮掩的白云如帶；十數電光，射出那渺茫黑暗的城市。此刻島民心理，仿佛從情景中呼出；元老，軍閥，黨閥，資本家……從此后“將何所恃”？

編者注：觀景寄寓，謳歌馬克思主義改造社會的強大力量。

1.1 研究對象 2014年1月-2014年12月南京市胸科醫院的門診及住院呼吸系統疾病患者6 984例，男性4 681例，女性2 303例，年齡11～99歲，平均年齡（55.24±18.62）歲；按年齡分為五組，≤20歲組258例，20～40歲組1 322例，40～60歲組2 337例，60～80歲組2 626例，≥80歲組441例；按不同季節分組，春季（3-5月）1 931例，夏季（6-8月）1 742例，秋季（9-11月）1 650例，冬季（12-2月）1 661例；所有病例均存在呼吸道感染的臨床表現：持續性咳嗽、發熱、呼吸急促或呼吸困難；肺部聽診可聞及細濕啰音等。所有患者均知情同意。

游日本京都圓山公園

一九一九年四月五日

滿園櫻花燦爛；燈光四照；人聲嘈雜。小池邊楊柳依依，孤單單站著一個女子。櫻花楊柳，那個可愛？冷清清不言不語，可沒有人來問他。

編者注：日本圓山公園生長有二百多年的古櫻。詩作運用馬克思主義關于階級對立的觀點，對比分析，揭示上層社會與底層社會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四次游圓山公園

一九一九年四月九日

四次來游，滿山滿谷的“落英繽紛”；樹上只剩得青松與綠葉，更何處尋那“淡紅嬌嫩”的“櫻”！燈火熄，游人漸漸稀，我九天西京炎涼飽看；想人世成敗繁枯，都是客觀的現象，何曾開芳草春花，自然的美，無礙著的心。

編者注：詩作以馬克思主義哲學觀，揭示自然界和人世間成敗繁枯的本質屬性。西北風呼呼響，冬天到了。出門雇輛人力車，車夫身上穿件棉袍，我身上也穿件棉袍。我穿著嫌冷，他穿著卻嫌累贅；脫下來放在我的腳上，我感謝他愛我，他謝謝我助他便他。共同生活？活人的勞動！死人的享福！

死人的享福

一九一九年十二月

編者注：這是一篇小說體式的詩章，作品中“我”的形象，乃文學創作中虛構的藝術形象，非作者本人實體。

別李愚如并示述弟

一九二〇年六月八日

三個月沒見你，進步的這般快了。前些日子念強來說，你要往英，我以為不過說說。過幾天丹文又來說，你要往法，我也以為不過說說。哪知不幾天，你來別我；當面告訴我，你能去了。你竟去了。述弟來信告訴我，說你給他去的信道：“……況且我是個人，可以做工自給的；無論如何，總不致餓死他鄉！你要知道！幸福是要自己去找；株守相等，是沒有得到一日的。……”你別時也同我說：“……買四等票，坐三等艙。……勤工儉學去；念一年書后，工讀自助?！芯繉嵱美砘?；本我的志趣，辟我們女子的生計獨立，精神獨立的自由徑路；保我們女子的人權天賦?！蹦钅愕木?，你的決心，你的勇敢；興勃勃的向上，全憑你的奮斗壯膽。出國去，走東海、南海、紅海、地中海；一處處的浪卷濤涌，奔騰浩瀚，送你到那自由故鄉法蘭西海岸。到那里，舉起工具，出你的勞動汗；造你的成績燦爛。磨煉你的才干；保你的天真爛漫。他日歸來，扯開自由旗；唱起獨立歌。爭女權，求平等，來到社會實驗。推翻舊倫理，全憑你這心頭一念。

過南京，見著述弟；想象中下關車站，黃埔江畔，一剎那的別離難。同在世界上，說什么分散。何況情意綿綿，“藕斷絲不斷”。兩月后，新大陸又見了述弟的足跡。大西洋的波瀾，流不斷你們的書翰；兩個無線電桿，矗立在東西兩岸，氣通霄漢。三月后，馬賽海岸，巴黎郊外，我或者能把你看。行行珍重！你竟去了。你能去了。三個月沒見你，進步的這般快了。

九、六、八下午恩來作于天津地方檢察廳看守所

編者注：五四運動期間，周恩來遭遇反動軍警逮捕，關押在監獄中，聞訊獄外戰友將去歐洲勤工儉學，題贈砥礪前行。

生別死離

一九二二年

壯烈的死，茍且的生。貪生怕死，何如重死輕生！生別死離，最是難堪事。別了，牽腸掛肚；死了，毫無輕重，何如作個感人的永別！沒有耕耘，哪來收獲？沒播革命的種子，卻盼共產花開！夢想赤色的旗兒飛揚，卻不用血來染他，天下哪有這類便宜事？坐著談，何如起來行！貪生的人也悲傷別離，也隨著死生，只是他們卻識不透這感人的永別，永遠的感人。不用希望人家了！生死的路，已放在各人前邊，飛向光明，盡由著你！舉起那黑鐵的鋤兒，開辟那未耕耘的土地；

種子散在人間，血兒滴在地上。本是別離的，以后更會永別！生死參透了，努力為生，還要努力為死，便是永別了又算什么？

編者注：作者旅德考察期間，聞覺悟社戰友黃愛壯烈犧牲，百感交集，遂作此篇，以表個人意向：“我認定的主義是不變了！”兼示諸友。

赤光的宣言

一九二四年二月一日

革命的赤光，從北俄騰起，驚醒了冬蟲般蟄伏的被壓迫階級，震動了春蠶般繭縛的世界殖民地，封建余孽，國際強盜，更被他照的原形畢露。夜已闌，天將曉，赤色之光，早在東方閃動了，休忘記遠的土耳其，近的印度。是呵！要尋求自由，獨立。原只有接近赤光，走向世界的大道。起，起，起，我們的朋友！

編者注：見載《赤光》發刊詞。

（二）投身革命工作后

1.古體詩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千古奇冤

一九四一年一月

千古奇冤，江南一葉。

編者注：皖南事變奮筆，刊自《新華日報》。

2.歌謠體

題雙樂天圖

一九四二年

大樂天抱小樂天，嘻嘻呵呵樂一天。

一天不見小樂天，一天想煞大樂天。

——賽樂天書

編者注：題照，刊自重慶紅巖村八路軍辦事處墻報，為險惡環境，創造輕松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