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閱讀中的數字鴻溝及破解*

□文│皮江紅

近年來，全民閱讀方式發生了深刻變化，數字閱讀已經成為閱讀的重要方式之一。[1］針對數字閱讀迅猛發展的現實，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2016年12月發布的《全民閱讀“ 十三五” 時期發展規劃》將“提高數字化閱讀質量和水平”列為推進全民閱讀需要完成的九項重點任務之一。[2］隨著閱讀方式的轉換，數字鴻溝已經成為推進全民閱讀過程中的新障礙。

一、數字鴻溝：全民閱讀推進中的新障礙

數字鴻溝（digital gap），是指因對信息、網絡技術的占有和應用程度不同，在不同國家、地區、行業、企業、人群之間形成的信息貧富差距。從本質上講，數字鴻溝是互聯網時代中的新型機會不平等。[3］數字鴻溝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已經滲透到社會經濟生活的諸多領域，并引起了世界各國的普遍關注。在全民閱讀領域，傳統的閱讀鴻溝以數字鴻溝的形式呈現出來，并且在數字閱讀方式下“鴻溝”被加倍放大。這主要體現在：從閱讀準入來看，傳統紙質閱讀“門檻”較低，不需要價格“高昂”設備的配合即可開展；從閱讀技能要求來看，傳統紙質閱讀“條件”較低，只要識字即可閱讀，無須額外的操作技能要求；從閱讀面臨的環境來看，傳統閱讀比較單一，不會面臨“海量”信息的沖擊，比較容易進入深閱讀狀態。

全民閱讀在促進經濟發展、提高群體素養、維護社會和諧中發揮著關鍵的作用，世界主要國家都將其列為社會政策的重點內容之一。全民閱讀的重點在于“全民”二字，讓更多的人甚至是每個人都有書讀、有能力讀書，享受到閱讀的樂趣，從閱讀中受益是該項工作的著力點和落腳點。在數字閱讀方式下，部分低收入、低教育水平的弱勢群體脫離了閱讀大環境，背離了全民閱讀的目標。由此可見，破解數字鴻溝已經成為全民閱讀工作推進中亟須解決的重大問題。

二、數字鴻溝的類型及表現

數字鴻溝的內涵和外延經歷了一個變遷的過程，在信息技術的不同發展階段呈現出不同的形態。總體而言，數字鴻溝在初期側重于不同社會群體對信息可及性的差距，后來開始關注在可用性的不同，近期則更加強調在不同主體之間產生的實際效果的差異。有研究者將其歸納為信息鴻溝、技術鴻溝和知識鴻溝。[4］上述關于數字鴻溝的類型化認識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新視角，有助于更加清晰地認識全民閱讀中數字鴻溝的各種形態。

1.閱讀資源鴻溝：設備獲得與網絡接入

作為一種新型閱讀方式，數字閱讀需要在兩類資源的支撐下才能實施。一是數字化的閱讀載體，即帶屏幕顯示的電子儀器；二是數字化的閱讀對象，即閱讀的內容以數字化的方式呈現出來。而正是這兩個方面形成了全民閱讀中的第一種類型的數字鴻溝，本文稱之為資源鴻溝。數字資源維度上的不平等一方面表現為手機、平板電腦及電子書閱讀器等信息資源的不平衡，另一方面表現為網絡使用等數字負擔能力的差異，由此產生信息鴻溝。

近年來，我國信息化獲得了飛速發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從均衡性上來看還存在著一些問題，資源鴻溝非常明顯。《2016中國信息社會發展報告》顯示，2016年，我國東、中、西部地區信息社會指數分別為0.5644、0.4018、0.3852，不同區域之間差距明顯。[5］除了地域差距，我國城鄉之間也存在著巨大的數字資源鴻溝。《2017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6月，我國城鎮互聯網普及率為69.4%，農村為34%，城鎮地區互聯網普及率超過農村地區35.4個百分點，互聯網的普及率表現出明顯的城鄉二元結構特征。[6］平板電腦、電子書閱讀器、智能手機上千元甚至是幾千元，對不少低收入者而言價格是比較高昂的。在一些貧困山區即便是普通的臺式電腦也可望而不可及。

網絡接入是數字閱讀的基礎性資源。互聯網公共服務的尚未完全普及意味著一些人群無法實施數字閱讀，從而不能享受全民閱讀所帶來的好處。另外，隨著以移動設備作為閱讀終端人群的增加，移動互聯網取代一般互聯網成為網絡介入的新形式。移動數據的獲取費用比固定寬帶要高得多，這可能會使以網絡接入所表現出來的資源鴻溝顯現得更為突出。

2.閱讀技能鴻溝：軟件使用與信息找尋

獲得閱讀設備和接入網絡等數字資源并不一定意味著人們能夠具備一樣的技能，可以按照相同的程度來利用該資源達到全民閱讀所設定的目標。在那些有能力使用數字資源的人群與那些不具備這種能力的人群之間將會出現更加嚴重的不平等，[7］應用差距開始凸顯。當部分群體因技能困難被排斥在數字閱讀之外時，勢必產生與大力推進全民閱讀工作要求相悖的結果。因此，當基本的硬件不再短缺時，全民閱讀中的數字鴻溝的重心開始從資源轉向技能。

另外，隨著大數據技術的發展，互聯網上閱讀資源的范圍在不斷膨脹。因而，如何在海量的信息中迅速尋找有價值內容的技能，即找尋信息的技能對數字閱讀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其具體的環節包括：利用專業的搜索引擎找尋問題，閱讀搜尋的結果，閱讀網頁來找尋網頁中可能呈現的信息，推斷可能提供所需信息的鏈接。[8］這個過程涉及了復雜的技能，并非靠直覺能夠自然獲得。囿于公眾能力的差異，在信息找尋環節產生數字鴻溝將難以避免。[9］

3.閱讀能力鴻溝：資料辨別與知識獲取

真正的閱讀不是讀不讀，而是有價值的閱讀。即便是擁有了閱讀資源、具備了閱讀技能也并不一定就能夠產生良好的效果。因而，在閱讀資源和閱讀技能之外，要真正完成閱讀的任務還需要具備閱讀能力。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素養，將難以真正將所獲得的閱讀信息轉化成對自身有用的知識。這樣全民閱讀中的數字鴻溝就呈現為第三種形態，即能力鴻溝。

在面對浩如煙海的數字閱讀資源時，對于材料的辨別、取舍和選擇能力就成為閱讀能力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于一些人來說，閱讀成為他們尋求社會提升、增強社會影響的有用助手；而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講，閱讀僅僅充當了一個娛樂和打發時間的工具。有價值的閱讀可以將讀者的思考和感悟與經典中的“節點”融會貫通，獲得知識的提升。知識的獲取過程包括信息提取、推斷解釋、整體感知、評價鑒賞和聯想運用等環節，必須借助于一定的能力基礎才能夠實現。

三、數字鴻溝的破解措施

在2017年6月1日舉辦的首屆全民閱讀主題征文活動頒獎大會上，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周慧琳副局長指出，大力推動全民閱讀需要拿出精準的解決措施和應對辦法，找到提質增效的著力點和“新動能”。[10］針對數字鴻溝的類型和表現形態，破解全民閱讀中數字鴻溝需要在閱讀設施和資源保障、數字閱讀認識和技能、閱讀能力教育和引導等方面，共同協作，形成合力。

1.加強閱讀設施建設和資源保障

從設施保障上看，推進數字閱讀的前提在于使閱讀者便利獲得閱讀設備和接入網絡，否則數字鴻溝的破解就會成為無源之水。首先，深化實施“寬帶中國”戰略方案，進一步加強中西部地區和偏遠農村地區電信基站等基礎設施建設，徹底解決寬帶接入問題。通過建立普遍服務基金，鼓勵部分電信企業對農村和西部山區增加投資，并對這些企業進行相應的補償，而不必上繳收入。[11］其次，在中小學、社區、公共圖書館等公共場所提高信息技術設備裝備水平。同時，支持企業加快研發和推廣適合于弱勢群體支出水平的低成本智能終端。最后，讓絕大多數群眾，特別是社會弱勢群體能夠用得起網絡，保證在數字技術的使用上得到公平對待。提升互聯網的包容性，大幅度降低使用費用，使普通民眾能夠負擔得起數字服務顯得尤為緊迫。

在閱讀資源保障方面可以實施以下措施：其一，社會組織和政府機構繼續積極開發閱讀資源網站，提供優秀閱讀內容。比如，“書香中國－全民閱讀官方網站”就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再比如，廣東省實施的珠三角地區的數字農家書屋提升工程，有針對性地補齊了農村數字閱讀資源不足的短板。其二，發揮企業參與閱讀資源建設的主動性。新聞出版企業參與在破解全民閱讀中資源鴻溝中發揮著關鍵的作用，企業應該主動實現轉型，以讀者需求為導向開發出適銷對路的數字閱讀產品。還可以通過“全民數字閱讀”專項基金，給予參與企業一定的資金支持，從閱讀資源方面，保障“全民閱讀戰略”的落地實施。[12］

2.提升數字閱讀認識和技能

破解全民閱讀中的數字鴻溝需要主客觀兩方面條件，一定意義上看客觀條件需要借助主觀條件才能實現最終的目標。其中讀者積極提升對數字閱讀的認識、并不斷提高運用數字技術的本領，成為破解技能鴻溝的關鍵。從發展趨勢上看，數字閱讀已經成為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數字閱讀與傳統的紙質閱讀一樣，都是一種信息、知識的傳遞方式，并且形成一種互補和良性互動的關系。在強大的信息技術推動下，數字閱讀正在向深層次發展。與傳統閱讀方式相比較，數字閱讀可以為全民閱讀的開展創造更為便利的條件。比如，數字閱讀內容的傳遞更便捷、數字閱讀的方式更靈活、數字閱讀的互動更有效等。因此，讀者個人需要理性面對技能鴻溝存在的事實，改變消極排斥或回避的觀念，以正確的思維方式迎接數字技術的挑戰。[13］

技能鴻溝的填補關注的則是誰有能力真正可以實施數字閱讀活動，并從閱讀中獲得信息。在數字閱讀環境下，大量的閱讀是通過閱讀軟件來實現的，閱讀軟件的使用需要讀者具備一定的技能。如上海市圖書館開發的市民數字閱讀APP中沒有設計本地閱讀的選項，pdf或txt文件的閱讀尚需借助其他軟件使用才能完成。[14］只有不斷提升數字素養，學會并熟練應用各種閱讀軟件，讀者才能真正跨越技能鴻溝，從全民閱讀中受益。

3.優化閱讀能力教育和引導

從結果導向上看，全民閱讀并不僅僅在于閱讀資源數量、閱讀技能種類等外在的形式，其最終的落腳點是從實質上判斷讀者是否真正從閱讀中獲益。因此，在資源鴻溝與技能鴻溝之后，能力鴻溝就成為全民閱讀中必須破解的第三種類型的數字鴻溝。國際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提出了評估數字閱讀能力的指標，分別為：檢索信息、形成廣泛的理解、發展自己的詮釋、反思和評價文本內容，以及反思和評價文本形式。[15］參照這些指標不難看出，公眾閱讀能力的教育和引導尚有很大的優化空間。

學校在數字閱讀能力的培訓，特別是在普及基本的信息技術知識，如個人電腦、平板電腦、互聯網使用等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學校可以開設專門的閱讀課程，教會學生怎樣認識閱讀、怎樣進行閱讀和怎樣提高閱讀能力。在這方面，世界各國已經有了不少成功的做法可供學習和借鑒。比如，在國際學生評量PISA的數字閱讀素養排行中，韓國一直處在前列，這得益于韓國開展的青少年數字閱讀素養教育，涉及從課綱、教學法到教師培訓等方面的全面改革。除了學校教育，社會組織特別是圖書館在公眾閱讀能力提升和引導方面也大有可為。圖書館可以充分利用各種信息技術手段，開展導讀工作，為民眾推薦好書，指引讀書治學的門徑。

四、結語

2016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上指出，讓億萬人民在共享互聯網發展成果上有更多獲得感。從這一角度看，全民閱讀中的數字鴻溝已經不僅是單純的技術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應該加大力氣予以解決。本文從類型化的角度對全民閱讀中數字鴻溝問題展開分析，提出了加強閱讀設施建設和資源保障、提升數字閱讀認識和技能、優化閱讀能力教育和引導等破解措施。期望本研究能夠引起相關決策部門的更多關注，并對問題的解決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