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形神一體論治療老年癡呆探析※

張 立1 陳 民1* 張 澤1* 尹江濤2 孫帥帥3

（1 遼寧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老年病科，遼寧 沈陽 110032；2 遼寧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重癥監護科，遼寧 沈陽 110034；3 遼河油田總醫院中醫科，遼寧 盤錦 124000）

老年癡呆［1］是以呆傻愚笨為主要臨床表現的疾病。其輕者可見寡言少語，反應遲鈍，善忘等；重則表現為神情淡漠，終日不語，哭笑無常，不分晝夜，不知歸途，不欲食，不知饑，二便失禁等，生活不能自理。多由七情內傷，久病年老等病因，導致髓減腦消，神機失用而致。癡呆病嚴重影響了人們的生活質量，產生了嚴重的社會及經濟問題。筆者在老年病科工作多年，基于中醫的形神一體的形神理論，認為在癡呆病的治療中既要養神，以改善呆傻愚笨的神志狀態，又要補形，為神的正常功能的發揮提供物質基礎，神形一體，和諧統一，癡呆病的療效可期。

1 形神一體論的形神觀

“形”與“神”是中醫學的重要概念，“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形是指人體的一切有形之體，包括臟腑、經絡、氣血等，由先天父母之精相合而成，又依賴于后天水谷精微的充養。神是人體生命活動存在的重要外在表現。《靈樞·本神》曰：“故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素問·五常政大論》曰：“根于中者，命曰神機，神去則機息”。《靈樞·天年》曰：“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有諸內必形諸外，氣血及臟腑精氣顯露于體表、面部、肢體、官竅的各種征象都是“神”的具體表現。人體是形和神的統一有機體。

形與神關系甚為密切［2］，《荀子·天論》曰：“形具而神生”，神是形的生命體現，形是神存在的載體。形只有在神的主宰下才有一切生命現象的產生，神必須依附于形才能完成所有生命功能，因此，形存神存，形衰神亡，身心統一，神形共存，形神一體。形神一體的形神觀是中醫整體觀念的重要表現，在中醫學的診療體系中具有重要意義。

2 老年癡呆的發生與形神密切相關

老年癡呆的發生與年齡密切相關，隨著年齡增長，形氣不足而神衰，正如《黃帝內經》中所言的經典衰老理論［3］：“六十歲，心氣始衰，苦憂悲，血氣懈惰，故好臥……；八十歲，肺氣衰，魄離，故言善誤；九十歲，腎氣焦，四臟經脈空虛；百歲，五臟皆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靈樞·天年》）。據此可知，六十歲則心氣開始出現心氣不足，因心主神明，則容易導致情緒憂郁，易傷悲，懈惰好臥等神志方面的改變；八十歲之后，肺氣衰敗，因肺主魄，魄離則出現言語失誤等功能減退情況，等到百歲，因五臟均虛弱，神無以依附，雖形體尚存，但神機已失用，出現呆傻愚笨的癥狀。

同時，中醫多部經典論著均詳細論述了神志改變與臟腑形氣不足的相關性。“多忘者，心虛也”（《諸病源候論·多忘候》）。“夫健忘者，常常喜忘是也。蓋脾主意與思，思慮過度，意舍不清，神官不職，使人健忘”（《濟生方·健忘論治》）等，人體進入到老年期，生理上臟腑功能日漸衰退，甚至“虛若風燭，百疾易攻”（《壽親養老新書》），導致陰陽氣血失衡，形體失養，形神相依，元神失養，神機失用，最終形成老年癡呆［4］。

綜上，形神一體，形神相依，從形神一體理論出發，在老年癡呆的干預中引入養生領域的全形與養神［5］的理念。

3 全形與養神并舉 辨證論治 從形神一體干預老年癡呆的治療

目前對于老年癡呆的理論研究較為一致的觀點為［6-8］：癡呆病位在腦，病性屬本虛標實，以腎虛為本，涉及心、肝、脾、肺四臟，痰瘀為標，同時病勢多虛實夾雜。同時也有多位醫家提出從神的角度論治老年癡呆。

但老年癡呆病因復雜，病變多樣，我們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結合老年人群特殊的生理病理特點，提出全形與養神并舉，辨證論治，從形神一體干預老年癡呆的治療。全形即是指臟腑、精氣等形體方面的調養而使形體充盛。一是辨證論治而補形氣之不足，二是生活飲食調攝而寓養形于日常生活起居中。養神指安神益智，調攝精神，即針對老年癡呆的神智改變情況，一是辨證論治補神氣之不足，二是通過功能訓練、培養興趣愛好等方式維持神的正常功能，以期提高老年癡呆人群的生活質量。全形與養神并舉，辨證論治，需根據老年癡呆患者的具體情況進行：如腎虛者可補腎填精以養神氣，脾虛者可健脾益氣安神，肝郁者可疏肝理氣、安神定志，心氣虛者可養心安神，伴有痰濁血瘀者可祛痰降濁、活血化瘀通竅等。

4 醫案舉隅

案1肖某某，女，70歲。2015年1月7日來診。代主訴：智能減退半年余。患者家屬訴患者近半年無明顯誘因開始出現健忘，有時出門后不能自行回家，因發生走失而引起患者家屬的重視，現癥見：健忘，記憶力下降，反應遲鈍，平素常訴頭暈耳鳴，腰膝酸軟，活動逐漸減少，時有喉中痰鳴，咳吐痰涎，舌質暗、苔白膩，脈弦滑。既往：高血壓病病史10余年，血壓最高170/80 mm Hg，目前口服硝苯地平控釋片30 mg，日1次，訴血壓控制良好，否認其他疾病史。中醫診斷：癡呆病（腎虛痰濁證），治則：補腎益精，祛痰開竅，處方如下：人參15 g，黃芪25 g，何首烏20 g，補骨脂15 g，肉蓯蓉15 g，益智仁15 g，牛膝10 g，石菖蒲15 g，郁金10 g，枸杞子15 g，法半夏10 g，遠志15 g，茯神15 g。7劑，日1劑，水煎服。同時囑患者家屬與患者多溝通交流，進行認知功能訓練，加強照護，培養患者興趣愛好，避免情緒波動。

2015年1月14日二診：患者家屬訴患者近日訴頭暈好轉，腰膝酸軟情況好轉，活動較前增加，痰涎較前減少，因家屬照料未再次出現走失，仍時有健忘，反應遲鈍，舌質暗、苔白膩，脈弦滑。于前方中加入女貞子10 g，14劑，日1劑，水煎服。

2015年1月28日三診：患者健忘改善，頭暈好轉，腰膝酸軟好轉，仍有少量痰涎，反應遲鈍好轉，舌質暗、苔白，脈弦。原方繼服。

患者此后多次來診，健忘及反應遲鈍逐漸好轉，間斷據病情情況口服湯藥，未進一步發展。

按語：患者為老年女性，患者獨居，就診時已經發病半年余，因走失而被患者家屬發現患者健忘及記憶力下降并引起重視而來診。 “高年無記性者，腦髓漸空（《醫林改錯》）”，患者平素常訴頭暈耳鳴，腰膝酸軟，為腎虛精虧之癥，平素時有喉中痰鳴，咳吐痰涎，為痰濁內盛之征，腎虛精虧，腦髓失養，痰濁內盛，蒙蔽清竅，因此逐漸出現健忘、記憶力下降、反應遲鈍等神志方面的表現，加之舌質暗、苔白膩，脈弦滑，因此，四診合參，診斷為癡呆病之腎虛痰濁證，治以補腎益精，祛痰開竅之法，方用院內協定方加減：方中人參、黃芪補人之元氣，何首烏、補骨脂、肉蓯蓉、枸杞子補腎填精，益智仁、遠志、茯神醒神開竅，石菖蒲、郁金、法半夏祛痰降濁，諸藥合用，共奏補腎益精，祛痰開竅之功，二診患者癥狀好轉，方中加入女貞子增加補腎之力，三診患者癥狀明顯好轉，此后患者間斷用藥，并輔助以生活照料、認知功能訓練，疾病逐漸好轉。

案2王某某，女，68歲。2016年4月20日來診。代主訴：智能減退1年余，加重伴膽怯怵惕1周。患者家屬發現患者近一年來逐漸出現智能減退，表現為記憶力下降，計數不能，時有糊涂而不識人，家屬訴癥狀時有發作，未系統治療，近1周無明顯誘因出現膽怯，怕人，睡眠差，常于夢中驚醒，喜靜，常因聲響而有驚嚇感，現癥見：記憶力下降，膽怯怵惕，失眠多夢，時有夢中驚醒，舌淡、苔薄白，脈細弱，既往：體健。診斷：癡呆（心虛膽怯證），治則：寧心益氣，安神定志。處方：人參15 g，柏子仁15 g，茯苓15 g，茯神15 g，石菖蒲15 g，生龍骨15 g，生牡蠣15 g，磁石30 g。7劑，日1劑，水煎服。

2016年4月27日二診：患者仍記憶力下降，糊涂而不識人癥狀有所好轉，膽怯怵惕癥狀有所好轉，睡眠改善，舌淡、苔薄白，脈細弱，方中加入珍珠母20 g。7劑，日1劑，水煎服。

2016年5月4日三診：患者記憶力有所好轉，糊涂而不識人癥狀未再次發生，膽怯怵惕明顯好轉，精神狀態改善，舌淡紅、苔薄白，脈細弱，方中去磁石，14劑，日1劑，水煎服。

此后患者持續來診，在上述方劑基礎上隨癥加減，記憶力逐漸好轉，未再次出現明顯膽怯怵惕癥狀。

按語：患者為老年女性，出現智能減退1年余而未受重視，因病情加重而伴有神志癥狀加重來診。四診癥見：智能減退，記憶力下降，計數不能，時有糊涂而不識人，膽怯怵惕，夜眠差，常于夢中驚醒，喜靜，常因聲響而有驚嚇感，舌淡、苔薄白，脈細弱，四診合參，患者證屬心氣不足，心神失養所致的癡呆之心虛膽怯證，心為君主之官，正如 《太平圣惠方·補心益智及健忘諸方》云：“夫心者，精神之本，意智之根，常欲清虛，不欲昏昧。昏昧則氣濁，久濁則神亂，神亂則血脈不榮，氣血俱虛，精神離散，恒多憂慮，耳目不聰，故令心智不利，而健忘也。”心氣不足，心神失養，故見智能減退，記憶力下降，久病心氣膽俱虛，故出現膽怯怵惕，驚醒等癥狀，舌淡，苔薄白，脈細弱為氣虛之證，故治療以寧心益氣，安神定志之法，方中人參、柏子仁養心安神，茯苓、茯神益氣安神，石菖蒲、生龍骨、生牡蠣，磁石重鎮安神，諸藥合用，共奏寧心益氣、安神定志之功。二診加入珍珠母加強安神之力，三診癥狀明顯好轉，則減磁石以防礙胃。

綜上，老年癡呆是老年人常見的慢性病，早期發現識別并進行干預是改善疾病的要點，同時，因其嚴重影響患者本人及其照護者的生活，除藥物治療外，日常生活調攝及生活能力訓練非常重要。具體可培養老年人正常的起居生活習慣、注重飲食營養、適度養生鍛煉、避免意外傷害等以全形，培養有益的興趣愛好來怡情養性、照料者的精心護理以安神定志、進行日常生活能力等功能訓練來維持正常生活以養神。

老年癡呆疾病的發生與形神密切相關，形神一體，治療上全形與養神并重，以形促神，以神調形，使形神和諧，則可以收到良好的臨床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