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 衛 汪振庭
(廣東財經大學 法治與經濟發展研究所,廣東 廣州 510320;德恒南京律師事務所,江蘇 南京 210019)
言論自由是公民基于法律法規,通過各種形式表達、傳播自己的觀點、思想、情感等的權利。網絡言論自由本質是言論自由在網絡領域的延伸與擴展,是公民將網絡平臺作為媒介,在不違反法律法規禁止性規定的前提下,傳播自己的思想、主張、觀點,且不受他人干擾的一種自主狀態。*甄樹青:《論表達自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19頁。網絡具有無中心性、匿名性、主體廣泛性等特點,使得網絡言論自由容易被濫用,從而侵犯國家利益、公共利益以及公民的合法權益。因此,必須明確網絡言論的法律界限,有效、合理規制網絡言論,以此來維護國家安全、公共秩序,保障公民的合法利益。
隨著我國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以及網民數量的增多,網絡空間的社會關系也趨于復雜多樣。在依法治理互聯網的原則下,構建一套具有系統性、協調性、靈活性的法律規范體系迫在眉睫。當前我國針對網絡言論并沒有專門的規制立法,主要借助相關法律法規以及部門規章等規范性條文中涉及網絡言論的部分進行調整。可以從對公民網絡言論內容的規制、網絡服務提供商行為的規制等角度分析我國對網絡言論的規制。
對公民網絡言論內容進行規制,是“以內容為控制對象”原則在立法中的運用,也是我國對網絡言論規制所采取的主要形式。對公民網絡言論規制的內容,主要有禁止性規定以及違反禁止性規定的法律責任兩個方面。我國《憲法》第51條規定,公民在行使權利時不得損害國家、社會以及其他個人的合法權益。相關法律法規對不得發表和傳播的網絡言論采取列舉式方式予以明確,大致包括危害國家利益的言論、損害公共利益的言論、損害其他公民合法權益的言論以及其他禁止性言論。違反禁止性規定的法律責任,主要有刑事責任、民事責任以及行政責任。
第一,危害國家利益的言論。這里的國家利益是一個廣義概念,它包括國家的政治、經濟、國土安全等利益。我國《憲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維護國家利益的義務。網絡雖然不同于現實世界,但作為網絡主體的公民在互聯網上發表網絡言論的行為仍要受到現實法律的約束。網絡言論不得侵犯國家利益,否則將會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網絡安全法》第12條第2款就規定,任何個人和組織都不得利用網絡從事危害國家安全、利益和榮譽等危害國家利益的行為。
第二,危害社會公序良俗的言論。危害社會公序良俗的言論包括危害社會秩序和違反善良風俗的言論。網絡言論、信息的發布者不得通過不實的言論、信息迷惑他人,煽動群眾情緒進行非法活動,造成社會秩序發生混亂。在互聯網上進行賭博,傳播色情、賣淫等信息、言論的行為,則違反社會的公序良俗。我國《網絡安全法》第9條就明確規定,網絡運營者在開展經營和服務的活動中,應當遵守法律、法規以及社會公德。
第三,侵害其他公民合法權益的言論。網絡的匿名性與虛擬性賦予公民更多的話語權,使得公民對每一個熱點問題或者公眾事件都有可能發表自己的看法和觀點。但是,公民在網絡上行使自己言論自由權利的行為應當以不得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為界限。對他人的合法權益,如他人的隱私權、名譽權不得侵犯。我國《憲法》第51條、《網絡安全法》第12條第2款等法律都有明確規定。
第四,其他禁止性言論。在我國,除上述危害國家利益、危害社會公序良俗和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的言論被法律法規明令禁止,也有其他被法律禁止的言論。例如,對在網絡上散播極端主義、恐怖主義言論,以及宣揚民族仇恨、民族歧視的言論等,都屬于法律、法規禁止性規定的規制范圍。《網絡安全法》第12條第2款、《互聯網電子公告服務管理規定》第9條第4款、《中國互聯網域名管理辦法》第27條第5款都對此類言論作了禁止性規定。
網絡服務提供商是向用戶提供互聯網業務的電信運營商,其提供的互聯網業務主要包括三類:互聯網接入義務、互聯網增值業務和網絡信息業務。網絡服務提供商在整個互聯網產業鏈中,扮演內容收集者、生產者和業務提供者的角色。網絡用戶只有在網絡服務提供商提供服務的基礎上,才能進入互聯網世界。故而,網絡服務提供商對規制網絡言論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我國對網絡服務提供商規制的模式主要是政府的直接監管加法律法規的嚴格責任的綜合規制模式。
1.網絡監管部門對網絡服務提供商的直接監管
網絡監管部門對網絡服務提供商直接監管的方式包括資本控制和許可備案兩種方式。根據《外商投資產業目錄(2017年修訂)》,網絡視聽節目服務、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網絡文化經營皆為外商禁止投資的領域。2007年《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管理規定》對從事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的條件作出了嚴格的規定。《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管理規定》第8條明確規定申請從事互聯網視聽服務節目服務的,不僅應當具備法人資格,是國有獨資或控股單位,而且要符合自申請之日前3年內無相關違法違規的記錄,否則不能取得資格。該條規定意味著我國對網絡傳播媒體的監管依舊沿用對傳統媒體的監管模式,并沒有制定與之相適應的法律法規。
同時,根據我國《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3條、第4條的規定,我國將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商分為經營性與非經營性兩種。對于經營性的網絡服務提供商從事網絡信息傳播活動實行許可制度;對于非經營性的網絡服務提供商則實行備案制度,履行相關的備案手續即可。由此可見,在我國提供與網絡有關的信息服務,應當通過審批獲取許可證或者履行備案手續,否則就是非法經營。
2.法律法規規定了網絡服務提供商的嚴格責任
我國相關法律法規等規范性文件對網絡服務提供商規定了嚴格的責任要求。網絡服務提供商一方面對自己所提供的服務、信息負有責任,同時還負有對網絡中存在的非法、有害的言論內容配合有關部門進行監管、控制的義務。
第一,維護網絡安全的義務。《網絡安全法》第9條規定,網絡運營者開展運營、服務活動,必須遵守法律、行政法規,履行網絡安全保護義務,承擔社會責任。第10條明確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當采取技術措施和其他必要措施來保障網絡安全、穩定運行,有效應對網絡安全事件,防范網絡犯罪活動。可以看出,我國法律法規要求網絡服務提供者承擔網絡安全維護的責任和義務,為建設網絡安全保護體系、規劃網絡安全的管理工作作出貢獻,還應當對網絡空間內的犯罪活動及時防范,普及、強化對網絡用戶的安全教育。
第二,保證內容合法的義務。法律法規要求網絡服務提供商應當保證內容合法。這里主要包括兩點:一是網絡服務提供商自己發布、傳播的相關信息內容不得違反法律法規的禁止性規定;二是保證他人在網絡服務提供商提供的服務基礎上所發表的言論內容也不能違反法律法規的禁止性規定。[注]陳偉、謝可君:《網絡中立幫助行為獨立可罰性之肯定》,《山東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期。網絡服務提供商應當對他人基于其所提供的服務發表、傳播的言論信息內容進行審查,如果言論內容違反法律法規的禁止性規定的,則負有及時刪除、停止傳輸或停止提供服務等義務,并采取消除措施。對相關的違法、犯罪記錄予以保存,并向有關部門報告。《網絡安全法》第48條第2款對此有明確規定。
第三,保留、提供記錄的義務。《網絡安全法》第48條第2款、《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第14條等法律法規都有關于網絡服務提供者保留用戶在網絡空間的數據記錄,以便在必要的時候提供給相關部門查詢。
當前各國對網絡言論的規制主要是法律規制、行業組織的自律規范以及網絡技術手段的控制相結合。我國目前對網絡言論的規制以法律法規的規制為主,但隨著我國網絡技術的發展以及行業組織制度的日漸成熟,行業自律規范越來越被運用到對網絡言論的規制中。行業自律規范對規范互聯網從業者的職業行為,構建自我規范與自我協調的行業自律機制,減少外部的不適當干預,推動互聯網行業健康快速發展有很大的積極意義。[注]沈超紅、胡安:《共享經濟背景下政府規制與供給意愿關系研究》,《經濟與管理評論》2018年第6期。為此,我國也在積極倡導和推進互聯網行業自律規范機制的建設。
目前對網絡言論規制的技術手段主要有過濾與言論分類技術。現階段我國主要采取的是過濾技術,即通過設立具體的標準對網絡的相關言論內容進行篩選,將不符合標準的言論內容自動屏蔽。這種通過網絡服務提供商在網頁源代碼里對網絡言論內容的屬性進行標簽,然后通過過濾軟件過濾相關內容的技術方式,將非法、有害言論信息淘汰,以達到對網絡言論環境的凈化,是規制網絡言論的有效手段之一。過濾技術也可以基于不同網絡結構主體層面,實現不同的過濾效果。
我國對網絡言論的規制較為嚴格,基本的規制結構是以法律法規為規制依據,政府主管部門為具體的監管主體,行業自律、技術手段控制為輔的綜合規制體制。這種規制結構具有多樣性與層次化特征。由于互聯網不斷發展,網絡言論表達也會隨之產生新的動態變化,法律規制也出現了一些問題。
現階段我國對網絡言論規制的主要法律淵源有兩類:一類是法律對網絡言論的規制,包括《憲法》《刑法》《網絡安全法》等法律規定中有關網絡言論的部分。例如,《網絡安全法》第12條規定了網絡言論應遵守憲法、法律、公共秩序以及不得侵犯他人權益等,《刑法》第103條規制了關于利用網絡信息煽動分裂國家的行為等。另一類是專門針對互聯網管理而制定的規章。其中,有關網絡言論的具體限制條款大多零散在這類規章之中。一方面,這類規章的具體操作性很強,對有關網絡言論的主體、權利、義務、責任等都有比較細致的安排和規定;另一方面,也存在著立法層級較低等一系列問題。
1.立法層級較低
我國《憲法》第35條規定公民享有言論自由權,但憲法規定是一種原則性指引,并沒有具體規定行使該權利的一些更為細致的措施規范以及言論自由權受到侵犯的救濟程序。我國在互聯網發展過程中針對互聯網發展中出現的某些突出現象制定了相關的法律規范進行調整,但是由于這些法律在制定之初并不是專門規制網絡言論的,其所發揮的作用也相當有限。因而,在實際中真正發揮規制網絡言論的是相關的法規與部門規章。而此類法規、規章的制定主體很多,包括國務院、國務院有關部門,如文化部、工信部、公安部等。這就導致大量有關規制網絡言論的規范性文件出現,這些規范性文件以規定、暫行規定、辦法等名稱出現。一方面,層級較低,權威性不夠;另一方面,大量有關規制網絡言論的規范性文件的出現,使得這方面的立法出現缺乏系統性、協調性問題,相關的規定之間意思重復,立法語言上模糊、語義不清等問題。立法主體較多,造成“法出多門”現象。在監管方面,由于有權監管的主體較多,在具體實踐中可能會有重疊監管、多頭監管的局面。這不僅會降低行政效率,也會出現監管真空。
2.公眾參與程序不足
公民對立法過程的全面參與、監督,是保障立法民主的基本條件,也是社會公眾表達訴求的方式之一。廣泛聽取公民的意見、建議是民主立法的基礎與核心。對公民意見、建議等的信息收集、分析與實際運用,互聯網的存在無疑能夠提供強大的技術支持。顯然,在制定有關網絡言論方面的法律、法規、規章等規范性文件時,公眾參與有其獨特的優勢。一方面,可以憑借互聯網平等開放的自由交流平臺以及迅捷的信息傳播機制將社會公眾關于網絡言論立法的相關意見、建議及時反饋給立法者;另一方面,有關網絡言論權利涉及每一位網民個人權利的行使,無疑會調動社會公眾的積極性使之參與到立法程序之中,提高立法的民主性。但是,現階段我國調整網絡言論的規范性文件大多數都是行政規章,很多規章在制定時并未經過充分的論證,也沒有廣泛聽取社會公眾的意見、建議。
我國并未制定專門的法律對網絡言論進行調整,與之相關的法律條文分散在各法律法規、部門規章以及司法解釋里,這便導致網絡言論的立法缺乏統籌規劃,對網絡服務商的責任過于嚴格。
在我國《網絡安全法》《關于維護互聯網安全的決定》等法律規范中,涉及網絡言論的條文中監管的內容居多。這體現了我國在網絡言論立法方面更多的傾向于以網絡空間的安全、秩序為價值,側重于對互聯網信息的監管、控制。我國對網絡言論的規制與對傳統媒體的規制類似,忽視了網絡言論本身的特性。同時,在對網絡言論規制的程度上要符合一定的條件,即合法性與比例性。
我國雖然對網絡服務提供商實行的是過錯責任原則,但不同于德國、日本等其他國家的過錯責任形式,我國還附加規定了網絡服務提供商必須履行的相關義務,包括網絡服務提供商在網絡空間發現違法行為向監管機構的報告義務,網絡服務提供商按照監管機構的要求刪除相關網絡言論、信息的義務,以及對用戶在網絡上留下的個人信息予以保留,以便監管機構隨時查詢等的義務。德國《信息與通訊服務法》規定,網絡服務提供商應當盡量減少對網絡用戶信息的記錄。[注]邢璐:《德國網絡言論保護與立法規制及其對我國的啟示》,《德國研究》2006年第3期。日本《網絡服務商責任法》也有類似的規定,同時該法還規定對于網絡中泄露用戶信息的情形,在對監管機構提供信息時應當及時聽取被泄露者的意見[注]陳道英:《我國網絡空間里的言論自由》,《河北法學》2012年第10期。。
在我國,網絡服務提供商所承擔的義務相比德、日等國較重,一方面既要承擔對網絡有害言論阻攔并向有關機關報告的義務;另一方面又要對網絡的非法有害信息盡到注意義務,否則將與非法有害言論發布者承擔連帶責任。這將會引起另外兩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第一,網絡服務提供商的連帶責任是基于未履行相關的“注意義務”,問題的核心是“注意義務”履行的程度,我國相關的法律條文對此規定的是“明顯屬于”網絡服務提供商應當注意的情形,而對于網絡中的言論哪些明顯屬于法律禁止性規定的內容范圍的判斷具有一定的主觀性。第二,網絡服務提供商在對網絡相關言論、信息刪除時所具有的自主裁量權范圍較寬,這會導致網絡服務提供商為了規避法律的責任、監管部門的監管,對相關言論采取過于嚴格的審查;同時,由于我國關于網絡言論的禁止性規定用語存在過寬和模糊的問題,網絡服務提供商在判斷網絡言論是否屬于禁止性規定的范圍之內時就有較大的決定權。為了簡單了事,網絡服務提供商對相關信息寧愿采取刪除措施也不會將其通過從而讓自己面臨法律風險,這無疑加劇了網絡服務提供商逃避責任的可能性,使公民的網絡言論表達空間受限,影響網絡服務提供商與網民的關系。
針對我國網絡言論法律規制存在的問題,要從提升立法層次與完善立法程序,加強網絡言論保護,明確網絡言論法律規制的標準,規范網絡服務提供商的責任,進一步加強網絡言論的監督管理等方面著力完善相關制度體系。
1.提升立法層級
言論自由是現代民主政治國家普遍承認的憲法性權利,包括我國在內很多國家的憲法都有明確的規定,對其進行規制要符合憲法的要求。在立法層面,要遵守法律保留的基本原則,我國《立法法》第8條第5款對此作出了明確的規定。法律保留原則還要求對網絡言論規制的法律是已經公布且應當是人人通過一般的渠道“可獲知”的,對于“不可獲知”的法律而要求人們遵守不符合法治的基本要求。同時,在已獲知法律的具體內容時,還要求該規制網絡言論權的法律是“可預知”。所謂“可預知”是法律規定的界限明晰,不會使人產生錯誤的認識以及理解上障礙,人人都能夠通過對該法律的閱讀而知悉其中的意思。另外,法律保留原則也應當包括“阻止不正當干預”的含義在內。具體而言,對網絡言論權的規制應當符合法律規定的手段要求與權限界定,即對網絡言論規制的方式由法律規定,其享有規制的權力界限亦由法律規定。在此后的立法活動中應當堅持法律保留原則,提升立法層級,突出權威性與重要性。
2.完善立法程序
民主立法原則要求社會公眾積極參與到立法的全過程之中,這不僅可以提高制定法的科學性,也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證法的實效。我國《立法法》要求立法主體在立法過程中應當為社會公眾參與立法提供便利條件,通過信件、電話、網絡等多種形式向群眾征求意見、建議,重視專家、學者的專業研究,使得所制定的法律切實反映民情與民意,實現立法的民主性與科學性。針對網絡言論立法,立法主體更應動員社會公眾參與立法過程,從而為民主立法創設有利條件。其中,借助網絡平臺來進行信息的收集與傳播的優勢主要有三個方面:第一,由于網絡基礎用戶較為龐大,可以在更大范圍內收集民意信息,且收集的渠道與方式比較便捷,成本較低;第二,網絡自身的特性使得網民表達訴求的方式更為自由,表達訴求的意愿更為真實;第三,網絡不僅為立法者與公民之間的信息交流提供了流暢的渠道,也為社會公眾之間相互交流提供了便利,各種意見、利益在碰撞之中為立法者切實收集民意提供了助力。
網絡技術日新月異的發展與進步,使得立法者難以預測網絡會發展出何種功能,以及對社會產生何種影響。但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互聯網絡的出現影響著言論自由的保護與限制,因此網絡言論的法律規制應當遵循網絡媒體特性。我國對傳統媒體的法律規制采取嚴格的監管模式,但網絡環境的復雜性對言論自由的保護與限制提出了更高要求。
1.建立網絡言論分級制度
互聯網內容分級制度,簡單來說是為了保護未成年人,將網絡內容進行分類、標簽,通過過濾技術過濾的一套規則系統。建立互聯網內容分級制度,關鍵在于互聯網內容分級制度的分級范圍、分級標準和過濾軟件以及相關主體的權利義務。分級范圍包括一切以互聯網為傳播載體,同時在法律法規禁止性規定以外的不適宜未成年人的相關信息。由于互聯網絡運用的廣泛性,對互聯網內容分級不應僅局限于門戶網站、網絡論壇等,還應當將范圍擴至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軟件應用市場,將其中存在的不適宜信息納入分級范圍。在分級標準上,互聯網內容分級標準不同于法律法規、司法解釋等對于互聯網上傳播違法信息所規定的標準。可以通過采用年齡的標準進行分級,不同的年齡有不同的約束內容。
首先,應對每一個未成年人設立互聯網內容分級的初始標準,且互聯網內容分級的初始標準對互聯網經營者是具有強制性的,以保護未成年人免受網絡不適宜信息的危害。其次,在針對每一個未成年人設立互聯網內容分級的初始標準后,可以以年齡大小為次序,按每一個年齡段未成年人的特征再分別設立其他標準。最后,從分級標準的內容上,可以分為三類:性誘惑、暴力、其他。這三類內容標準不同于法律禁止性規定范圍內有關色情、暴力等的標準。法律規定禁止性范圍內的色情、暴力屬于法律直接查禁的信息,針對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有關性誘惑信息,是指內容輕佻,引誘他人產生性欲,又不構成法律法規規定的“色情”標準的不適宜未成年人的信息。暴力信息是容易讓未成年人模仿而實施暴力的相關信息。其他信息包括不具有正面意義的、不適宜未成年人的其他信息,如賭博、迷信等方面的信息。對網絡信息服務經營者而言,應當采用互聯網內容分級標準并在基于該標準的前提下,設立標簽、進行分類。網絡信息服務經營者在提供互聯網信息時,應當根據互聯網內容分級標準進行分級,同時,要求用戶按分級標準進行分級設置。分級標準由經營者或行業協會制定,報政府主管部門備案。
分級標準由經營者制定的理由主要有兩個:一方面,互聯網內容分級最終實施的主要責任仍然在經營者,而不是其他主體;另一方面,互聯網內容分級制度涉及互聯網技術以及網絡用戶對信息的需求,經營者最貼近用戶,有利于掌握用戶需求。對政府主管部門而言,要依法處理關于互聯網內容分級標準的備案申請,并對備案進行監督,向社會公布備案的具體情況、內容等。針對積極設立分級制度的經營者、教育機構等給予一定的補貼、優惠,促進互聯網內容分級制度的落實。家庭、教育機構對于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故而,家庭、教育機構應當按照有關規定落實內容分級制度。
2.法律規定應當清晰明確
立法語言的明確性是影響立法質量的因素之一。我國對網絡言論規制的立法中,有關網絡言論的立法語言存在模糊性。例如,根據《互聯網等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管理辦法》第18條第9款的規定,網絡空間有關禁止性言論包括危害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言論。對什么是優秀的傳統文化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1.明確法律規制的標準
在司法實踐中,網絡言論的法律界限對個案的司法裁判尤為重要。根據《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公約》的規定,言論自由的法律界限是不得損害國家安全、公共秩序與道德、公共衛生以及他人的基本權利。我國《憲法》對此也有類似規定,但這些憲法性規定更多的是一種原則上的指引。因此,在分析網絡言論規制理論的基礎上,考慮我國現階段網絡言論法律規制的現狀,可以依據言論的主體不同劃分法律界限的具體標準。
網絡的特性使得網絡言論發布的主體具有廣泛性,不同的言論發布主體具有不同的言論影響力。依據網絡言論影響力的大小可以將言論發布主體分為公眾人物與非公眾人物。公眾人物主要是指國家公務人員以及具有較大影響力的社會名人等。對于公眾人物,由于其身份特性與公眾信賴度較高,網絡影響力較大,因此被賦予更多的注意義務與社會責任。公眾人物在發布言論、信息時,應該對有關信息的真實性、合法性進行審查,而不能隨意發布不實、非法言論。非公眾人物由于其言論影響的有限性,相對而言限制的標準要寬松一些。但需要明確的一點是,公眾人物與非公眾人物都應當遵守法律基本的底線標準,在發表言論時不得侵犯國家利益、集體利益、社會利益以及他人的合法權益。區別在于,公眾人物的注意義務要比非公眾人物的注意義務更多一些。
2.規范網絡服務提供商的責任
我國現階段對網絡言論規制的規范性文件,大多數是在我國互聯網技術采用WEB1.0的時候所制定的。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WEB2.0時代到來。WEB2.0時代的主要特征是強調網絡用戶的個性化以及用戶的積極參與。不同于WEB1.0時代自上而下的資源主導形式,WEB2.0使得網絡用戶代替網絡服務提供商成為網絡言論發布的主體。雖然網絡提供商的地位與功效由于WEB2.0科技時代的到來而發生重要變化,但是有關網絡言論規制的法律規范仍然是之前WEB1.0時代制定的,并沒有發生變化。在WEB1.0時代,對網絡服務提供商設置的歸責原則是加重的過錯原則。一方面,網絡服務提供商對網絡空間的非法有害言論負有阻攔與報告義務;另一方面,網絡服務提供商還要盡到注意義務,否則將與違法言論、信息發布者承擔連帶責任。網絡空間的言論發布與信息傳播需要網絡服務提供商的技術支持,這使得網絡服務提供商的地位有點類似于傳統媒體的發行者。所以,可以憑借發行者的優勢進行事先的審查。這是WEB1.0時代網絡服務提供商作為網絡言論發布的主體能夠完成的任務。但是在WEB2.0時代,更注重網站與用戶交互作用,用戶既是網站內容的消費者(瀏覽者),也是網站內容的制造者。類似于微博、網絡論壇等,網站內容由用戶提供,網站的建設也有用戶參與其中。
故而,要求網絡服務提供商對網絡用戶提供的海量信息進行事先審查明顯是脫離實際的。新加坡、韓國等國關于網絡服務提供商的歸責原則設置的是過錯原則。有的國家還規定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網絡服務提供商可以減責甚至免責。例如,新加坡在《互聯網操作規則》中規定,網絡服務提供商只需承擔接到監管部門通知以后關閉網站的義務,對于第三方在該網站上發布禁止性規定范圍內的言論或者信息是不承擔連帶責任的。韓國將事先審查制度直接視為違憲。我國現階段對網絡服務提供商設置的是加重的過錯歸責原則,應當合理減輕網絡服務提供商的責任。
網絡監管部門作為規制網絡言論的主要監管主體已經成為趨勢,在我國目前對網絡言論的規制中網絡監管部門亦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故而,如何充分發揮網絡監管部門職能作用,加強對網絡言論的法律監督,是依法治理網絡空間的基本要求。這具體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引導公民正確行使網絡言論權。由于網絡自身的特性,網絡言論在傳播的迅速性、影響的廣泛性上都不同于傳統媒體。網絡言論既有其獨特價值,也有可能損害國家、集體、社會和其他公民的利益。網絡監管部門在強調監管違法言論的同時,也要積極引導公民樹立正確的權利行使意識,提高公民的社會責任感。
第二,政府監管應當遵守“合法原則”。所謂“合法原則”,包括法律優先和法律保留兩個層面。法律優先要求政府監管行為須與法律保持一致,不得逾越法律的規定。同時,在對網絡言論進行監管時,應當積極履行自己的法定義務,不能不作為。法律保留要求政府的監管行為以法律授權為前提,法無授權即禁止。
第三,政府監管也應當符合“合理原則”。“合法原則”屬于形式法治范疇,“合理原則”屬于實質法治范疇。“合理原則”要求政府監管網絡言論應當基于法律目的,所采取的監管措施應當符合適當性的要求,且所采取的措施造成的損害最小,符合最少傷害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