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入戶搶劫”的三次司法解釋歷史沿革為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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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上海 200070)
入戶搶劫作為嚴重危害社會穩定和百姓安全感的多發易發刑事案件,長期以來一直是我國司法機關嚴厲打擊的重點。盡管最高人民法院(簡稱最高法)分別在2000年、2005年及2016年先后三次出臺有關“入戶搶劫”的相關司法解釋或指導意見,但在司法實踐中,關于“入戶”的界定依舊頗受爭議,難達共識,有時甚至出現同案不同判的現象,影響了司法公信力和刑法的保障功能。
案例一:2013年12月29日,被告人顧某、雍某經預謀,以嫖娼為名聯系被害人李某并獲知其住址。20時許,顧某、雍某結伙至李某的住處,誘騙李某開門后進入室內,對李某實施捂嘴、捆綁雙手等暴力行為,并以噴霧劑噴瞎雙眼相威脅,逼迫李某交出全部現金。在李某的哀求下,雍某將部分現金還給李某,共計劫得3000余元現金及價值1635.4元的蘋果牌ipad mini型平板電腦一臺。顧某在雍某先行離開后,又從雍某還給李某的現金中劫取600元。2013年12月30日,被告人顧某、雍某被公安機關抓獲,均如實供述了上述主要犯罪事實。一審法院判決認定兩名被告人的行為構成“入戶搶劫”。一審宣判后,顧某不服提出上訴,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兩名被告人的行為構成一般搶劫而非“入戶搶劫”,并依法作出了改判。
案例二:被告人金某某從網上獲知化名“小玉”的賣淫女周某的信息后,遂萌生借嫖宿之機搶劫錢財之意。2009年3月8日20時許,金某某攜帶封箱帶、布條進入周某家中嫖宿,至3月10日9時許,金某某趁周某裸睡之機,手扼周頸部,將絲襪塞入周某嘴中,再用封箱帶封住其嘴,用布條反綁其雙手,并毆打周某身體,要其交出財物。后金某某從室內床墊處劫得人民幣500元、信用卡1張及價值人民幣3330元的筆記本電腦1臺。一審法院判決認定被告人金某某的行為構成“入戶搶劫”。一審宣判后,金某某不服提出上訴,二審法院經審理后作出了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
上述兩起案件的事實十分類似:被害人均是賣淫女,被告人均是在入戶之前產生劫財動機,并以嫖娼為名平和地進入到被害人住處,入戶后均實施暴力脅迫行為劫取到了財物。但是,如此情節相似的兩起案件,判決結果卻截然相反,其爭議焦點就在于“入戶搶劫”的認定上。
漢語詞典將“戶”定義為住戶、人家。可見,通常來講,“戶”是指人們長期且固定的家庭生活場所,是“家”,是“住宅”,它是人們賴以生存的生活空間,給人們帶來安全感和信賴感,它強調一種家庭關系和封閉空間。但刑法意義上的“戶”具有一定特殊性,它承載著對戶內居住人的人身、安寧的刑法保護功能,因此,不能簡單地和“戶”的通常含義等同起來,且要與相近概念有所區分。首先,刑法意義上的“戶”不僅包括作為財產所有的房屋,也包括人們長期固定租用的房屋,還應包括人們為了維持生計而臨時搭建的簡易建筑物;刑法同樣保護非家庭成員但因戀愛、節約生活成本等原因而共同居住在同一套房屋內的“戶”;兼具生活與經營雙重功能的場所有時也應視為刑法意義上的“戶”。其次,刑法意義上的“戶”應區別于“室”。“室”是一個物質概念,只要是四面封閉的房間都可以稱之為室,例如辦公室、旅館、學校、商店等。可以說,“室”的外延比“戶”更大,“室”具有“戶”的封閉性特征,但不全具有供他人家庭生活的功能。在辦公場所、娛樂場所或無人居住的建筑物內搶劫,均可稱之為入室搶劫,而在他人生活起居的“戶”內搶劫,由于被害人的人身、自由、安寧都會被侵害,因此行為人的社會危害性比入“室”要大很多。
目前對“入戶搶劫”中“戶”的權威界定,來自于最高法的三個司法解釋。一是最高人民法院于2000年出臺的《關于審理搶劫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其明確“戶”是指他人生活的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包括封閉的院落、牧民的帳篷、漁民作為家庭生活場所的漁船、為生活租用的房屋。二是2005年出臺的《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則從功能和場所特征兩個角度對“戶”進行了進一步界定,即“戶”是指住所,其特征表現為供他人家庭生活與外界相對隔離兩個方面,前者為功能特征,后者為場所特征。一般情況下,集體宿舍、旅店賓館、臨時搭建工棚等不應認定為“戶”,但特定情況下,如果確實具有上述特征的,也可認定為“戶”。三是2016年《關于審理搶劫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第2條,對搶劫兼具經營和生活功能的場所如何認定“戶”著重進行了說明:對于部分時間從事經營、部分時間用于生活起居的場所,在非營業時間認定為“戶”。對于部分用于經營、部分用于生活且之間有明確隔離的場所,生活場所應認定為“戶”;如場所之間沒有明確隔離,非營業時間應認定為“戶”。
顯然,從立法本意上看,法律法規對“戶”的規定越來越具體和明確,對司法實踐的指導性也越來越強。刑法意義上的“戶”需要具備兩個基本特征:功能特征是“供他人家庭生活”,場所特征是“與外界相對隔離”。其中,功能特征是戶的首要特點,它為人們家庭日常生活、飲食起居提供條件。人們長期在一個固定場所居住生活,進行家庭活動,對該場所獨立享有、使用和支配,免受他人干擾和窺視。戶的場所特征“與外界相對隔離”強調:“戶”是一個封閉場所,為人們提供獨立的與外界隔離的私密空間;“戶”具有“獨立性”,能夠獨立用于生活起居等家庭生活功能;“戶”具有“排他性”,非經戶主授權任何人不得入內,它給人們帶來心理上的安全感,保障人們的隱私權和生活安寧。
對于“供他人家庭生活”的規定,司法實踐中有不同的理解。有觀點認為,“供他人家庭生活”是指具有血緣或擬制關系的親屬組成的家庭成員相對固定地居住在一起。本文不同意此觀點。對于現行法律對“戶”的界定,既要依據立法精神和立法意圖,也要從本質上去理解和解析,不能囿于規定本身的字面涵義。筆者認為,功能特征強調居住者自身日常起居活動的私密感、安全感和歸屬感。從立法意圖來看,入戶搶劫被規定為搶劫罪八種加重情節之首,其目的在于加大對“戶”內的人身權利、財產權利以及住宅權利的保護力度,而并不是出于對家庭關系、人身關系的特殊保護,不應因房屋內居住的人員是有親屬關系的家庭成員,還是不具有親屬關系的居住者而有所不同。例如,現在很多高校針對博士生設有“夫妻間”,夫妻雙方都是本校博士生的,可以申請在“夫妻間”住宿學習。如果將“家庭關系”作為“戶”的要素的話,顯然這個學生宿舍就成了刑法上的“戶”,行為人A非法侵入這間宿舍搶劫了500元,成立“入戶搶劫”。但如果一年后這對夫妻學生畢業了,這間宿舍住進兩個沒有夫妻關系的同學,行為人B非法侵入這間宿舍搶劫了10000元,卻不能認定成立“入戶搶劫”。行為的性質完全一樣,搶得更多的B反被判得更輕,讓人難以接受。因此,筆者認為,“戶”的“供他人家庭生活”這一特征,既指具有血緣或者親屬關系居住者的住所,也應包括無家庭關系卻有親密感、歸屬感和家居性的居住者的住所。
1. 合租房
合租,也即所謂的“戶中戶”,目前在大型城市中比較常見,是傳統居住方式的必要補充,尤其是有利于緩解大城市居住資源緊張的情況。它指的是多人租用同一套房屋,該房屋通常有若干個臥室,各承租人單獨租用各個臥室,共用過道、客廳、陽臺、廚房、衛生間等臥室以外的區域和設施。合租房是否可以成為入戶搶劫中的“戶”?首先,前文已有所論述,“供他人家庭生活”并不絕對要求“戶”內居住的人員具有血緣關系或者親屬關系,也就是說,并不限于住所必須為同一個家庭的家庭成員生活所用,只要居住者在房屋內進行具有私密感、安全感和歸屬感的衣食住行等日常起居活動,長期同處同一個屋檐下形成較為穩定、相對熟悉的共同生活,也應視為刑法所保護的“戶”。其次,合租房的各承租人對各自租用的臥室享有獨立、排他、自由使用和支配的權利,這和人們在自己的家庭中享有的權利無不同之處。因此,合租房的臥室一般可以成為刑法所保護的“戶”。關鍵問題在于:如果搶劫行為發生在客廳、陽臺等共用空間時,能否認定為入戶搶劫。對于這個問題目前爭議比較大。筆者認為,雖然合租房的共用部分與各承租人獨立的臥室相比具有一定公共性和開放性,但是這些部分僅限于合租人使用,也具有排他性,只是這種排他性是針對合租人以外的人而言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合租人的臥室以及共用的過道、客廳、廚房等空間共同構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完整的居住環境,并且與外界相對隔離,與普通家庭住宅無異。因此,無論是合租房相對獨立的臥室,還是合租人共用的過道、客廳等空間,均可認定為“入戶搶劫”中的“戶”。實踐中已有支持筆者見解的案例。例如,2014年8月7日凌晨1時許,被告人程某潛入上海市某區被害人楊某暫住處,竊取蘋果牌4S手機1部及錢包1個,錢包內有現金人民幣400元。后被進入房間的楊某發現阻攔,程某將楊某推倒在門外走廊上,繼而二人發生爭搶,程某當場用隨身攜帶的刀具劃傷楊某左手背部,后劫取財物逃逸。經鑒定,楊某左手第1掌指關節橈側皮膚裂創,構成輕微傷。經查,案發地系一幢三層私人出租民宅,楊某與另一租客分別住在三樓的304室和303室,共用衛生間、廚房及室內走道,走道外有一鐵門,將該區域與外界隔離。一審法院判決認定程某系普通搶劫,區檢察院認為程某系“入戶搶劫”并提出抗訴,分院支抗,最終二審法院認定程某系“入戶搶劫”,依法作出改判。可見,在本案中,程某在合租房過道上實施的暴力行為,被認定為在“戶”內實施。只要能夠滿足“供家庭生活使用”的功能特征和“與外界相對隔離”的場所特征,合租房整體上均可被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戶”。
2. 群租房
對于群租房的定義,目前尚無全國性的明確規定,只有少數大城市(北上廣等)有一些地方性規定,明令禁止并對其進行約束和管制。根據北京和上海的“5平”“2人”政策,出租房人均居住面積低于5平方米或者出租房間居住人數超過2人(有法定贍養、撫養、扶養義務關系的除外)就構成群租。群租對于一套房屋的入住人數沒有限制,成員不固定,具有流動性,出租人通常通過擅自改變房屋結構和布局,改變房間本來的用途,對房屋進行分割,以分隔后的小間或者床位為單位對外出租,往往在消防、治安、管理等方面存在諸多安全隱患。群租房主要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出租人將一套房屋的臥室、客廳、陽臺等分隔成若干小間,各小間之間相互獨立,甚至每個小間單獨使用一扇門,按間分別出租;另一種是出租床位,出租人在一套房屋的每個房間均布置多張床位,按床位分別出租或者整體出租,同一房間可以住多人,此類群租房常常被用作員工集體宿舍或者經營家庭旅館。目前多數觀點認為群租房不能構成刑法意義上的“戶”,理由是:群租房本身不受法律保護,是法律取締的對象,加之群租房封閉性和私密性較差,難以認定“與外界相對隔離”。筆者不同意此觀點。筆者認為,在群租房里面生活的以低學歷、低層次、低收入外來務工人員等弱勢人群居多,他們對城市發展建設做出了貢獻,卻生活在城市的夾縫之中,對這部分人的生命財產安全更加有刑法保護的必要性。所以,對群租房是否能夠成為刑法所保護的“戶”,不能一概而論,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對于第一種類型的群租房,即分隔成小間出租的情況,除不能滿足人均面積大于5平方米及居住人數不超過2人的要求以外,在性質上類似于合租,實際上是一種“準合租”,每個小間比較獨立封閉,相當于合租房里獨立的臥室,租客在小間內自由生活起居,同時與房屋內其他租客共用客廳、衛生間等公用區域,因此,“準合租”情形的群租房可以成為刑法意義上的“戶”。而對于第二種類型的群租房,即出租床位型群租房,由于這種群租往往為互不相識的若干個人同居一室,床位比較密集,人員流動性比較大,承租人往往難以有封閉性和私密性可言,基本上屬于半公共場所狀態,該房屋不再具有“與外界相對隔離”的特性,一般來說難以認定為受刑法保護的“戶”。總的來說,不能因群租房存在本身的非法性,而斷然否認刑法對租住其內的人員的保護。在國家相關配套設施尚未完善、低收入群體租房問題難以緩解的情況下,在界定群租房能否成為“入戶搶劫”中的“戶”時,應給予“群租房”足夠的重視和寬容。
3. 學生宿舍
學生宿舍是集體宿舍的一種特殊形式,司法解釋規定在一般情況下,集體宿舍不應認定為“戶”,但在特定情況下,如果確實具有“戶”的兩個特征,也可以認定為“戶”。因此,對于學生宿舍可否認定為刑法所保護的“戶”,可以分兩種情形。第一種情形,高校“夫妻間”或者僅住一到兩人的單間宿舍,以及幾室一廳的套房學生公寓(每個臥室住一到兩人,客廳等其他區域共用,類似合租的布局),這些形式的學生宿舍基本上具有“家”的功能,人數少,人員組成比較固定,居住者的私密感、安全感和歸屬感比較強,宿舍與宿舍之間相對獨立,與居民普通住宅區別不大,對外界來說具有排他性和相對隔離性,這些具備了功能和場所特征的學生宿舍可以認定為“戶”。另一種情形的學生宿舍是傳統意義上的學生集體宿舍。這種形式的學生宿舍往往是每間宿舍有多張床位,每間宿舍一般均配有門鎖,具有一定的封閉性,但由于居住人數比較多,宿舍來訪人員混雜,難以阻止他人隨意進出,易受他人干擾,排他性和與外界的隔離性都比較差,因此,這種傳統意義上的學生集體宿舍一般不能成為入戶搶劫中的“戶”。有觀點認為,比起進入私人住宅搶劫,針對手無寸鐵甚至尚未成年處于弱勢的學生進行的搶劫,其主觀惡性和危害性并不較進入私人住宅搶劫小,理應受到刑法更為嚴格的保護,將學生宿舍納入刑法所保護的“戶”中。筆者認為不然,從立法本意上講,戶的封閉性和排他性特征決定了人們一旦遭遇入戶搶劫就會處于一種孤立無助的狀態,很難尋求外界的幫助,而學生宿舍由于人群密集且有宿舍管理人員,宿舍內的人如果受到搶劫行為侵犯,比較容易被發現并尋求到救助,其社會危害性同入戶搶劫相比要小得多,因此不宜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戶”。當然,學生宿舍安全與學生的人身、財產安全息息相關,無論是學校的學生生活管理部門還是公安、消防等職能部門,均有責任、有義務做好安全保護工作及采取緊急防御措施,為學生宿舍安全做好保障。
4.“商”住兩用房
根據2016年《指導意見》的精神,對于兼具經營性和家居性的商住兩用房的性質的理解,應根據行為人實施搶劫時該房屋所處的狀態確定其是否屬于“戶”。一般來說,當處于營業狀態時,不應視為“戶”,處于歇業、休息狀態時,就屬于“戶”。筆者認為,上述規定中的“營業”應理解為合法的經營活動,司法實踐中爭議比較大的是將非法營利活動(例如賣淫、賭博等)和家居生活合二為一的房屋如何定性的問題。非法營利活動自身大都比較隱蔽,往往利用自己的家居生活做掩護,沒有明確的標識,不允許他人隨意進入,具有極強的封閉性,表面上看似乎是符合“戶”的基本特征。但究其實質,當行為人在供自己家庭生活的起居場所實施非法經營活動時,其功能特征和場所特征均發生了轉變,不宜再認定為“戶”。以本文篇首的案例為例,被害人的住處,既是其日常生活起居之地,又是其用于賣淫的場所。一般來說,當沒有嫖客進入時,該處所由于是供被害人家庭生活之用,具有封閉性和私密性,應當認定為“戶”;而當有嫖客進入后,該住所實際承載的功能轉換成了用于非法經營的賣淫場所,此時便不再具有“戶”的特征,一般也不再屬于刑法意義上的“戶”。但此結論也并非絕對,這種非法經營與居住功能兼具的場所可否認定為“戶”,也要根據行為人入戶的真實目的來判斷其狀態,后文將對此進行論述。
目前理論界對入戶搶劫中“入戶”的目的要求主要存在四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入戶搶劫與在戶內搶劫的區別僅僅在于搶劫故意產生的早晚不同,但這并不影響二者的危害程度,故二者沒有本質區別。所以,至于怎樣進入戶內、以什么目的或名義進入戶內,不是法律關注的內容。司法實踐中,只要查明是在戶內實施的搶劫行為,就應當認定為“入戶搶劫”。第二種觀點認為,“入戶搶劫”的法條表述,就意味著行為人入戶是為了搶劫,只有以搶劫故意入戶后實施搶劫的,才能認定為入戶搶劫。第三種觀點認為,只要行為人以非法目的入戶后實施搶劫的,都成立入戶搶劫。第四種觀點以最新司法解釋為代表。2016年《指導意見》規定,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為目的,入戶后實施搶劫,包括入戶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而轉化為搶劫的,應當認定為“入戶搶劫”。因訪友辦事等原因經戶內人員允許入戶后,臨時起意實施搶劫,或者臨時起意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而轉化為搶劫的,不應認定為“入戶搶劫”。
對于上述四種觀點,筆者認為:第一種觀點沒有將“入戶搶劫”和“在戶內搶劫”區分對待。行為人以搶劫為目的非法侵入被害人住所實施搶劫,往往有所預謀并進行了工具準備和犯罪設計,其主觀惡性、人身危險性和客觀危害性顯然大于在戶內臨時起意實施搶劫的行為,因此兩者不能等同;第二種觀點是搶劫目的說,這種觀點將行為人以搶劫以外的犯罪動機入戶一律排除在入戶搶劫之外,對入戶行為的范圍限制得過于嚴格,有違立法本意,不利于保護被害人權益和打擊犯罪;第三種觀點又過于籠統,沒有注意到在有些情況下(如行為人以賣淫嫖娼、賭博等違法目的進入他人住所進行違法活動,而后臨時起意實施搶劫),不宜將轉換為非法經營場所的他人住所認定為“戶”,從而構成“入戶搶劫”;筆者認同第四種觀點,認為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等違背被害人意志的目的侵入他人住宅后實施搶劫的,均應當認定構成入戶搶劫。即使不以犯罪為目的,而只是出于一般違法目的,只要是“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為目的”而入戶,而后實施搶劫的,均可認定為入戶搶劫。具體分析如下:
首先,縱觀先后三次有關“入戶搶劫”的司法解釋,2000年《解釋》規定入戶搶劫是指為實施搶劫行為而進入他人生活的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2005年《意見》規定進入他人住所必須以實施搶劫等犯罪為目的;2016年《指導意見》規定得更為具體,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為目的,入戶后實施搶劫的(包括入戶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轉化搶劫的),均應當認定為入戶搶劫,但因合法原因經戶內人員允許入內后臨時起意實施搶劫的(包括臨時起意實施盜竊、詐騙等犯罪轉化為搶劫的)除外。《指導意見》還規定,入戶盜竊、詐騙、搶奪后,為了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在戶內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構成“入戶搶劫”。顯然,由“搶劫行為”到“搶劫等犯罪”,再到“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為目的”并明確規定幾種轉化型“入戶搶劫”,這些變化反映了立法逐步適應犯罪變化和打擊需要的一種趨勢。《意見》中的“等”字說明入戶目的不應僅限于搶劫犯罪,《指導意見》則進一步將入戶目的擴大到了“侵害戶內人身、財產為目的”,并且這種侵害行為不限于以犯罪為目的。可見,入戶目的的范圍越來越大,打擊面越來越廣,對“戶”內人員的保護力度越來越強。
其次,有人認為,以搶劫為目的入戶搶劫的行為人主觀惡性,較之以其他犯罪目的進入戶內臨時起意搶劫的主觀惡性要大。事實上,行為人若以強奸、故意殺人等其他侵害戶內人員人身安全的惡性暴力犯罪為目的入戶,后又臨時起意實施了搶劫行為,其主觀惡性往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樣是入戶后臨時起意搶劫,如果行為人是基于報復泄憤故意毀壞他人財物等侵害戶內人員財產安全的非法目的闖入他人住宅,又臨時起意在戶內實施搶劫,行為人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原因雖然不是搶劫等犯罪目的,但綜合主客觀要件,行為人的行為對他人住宅、人身和財產權利均造成了嚴重損害,與先有搶劫故意而后入戶搶劫造成的危害結果區別不大,其主觀惡性也并不亞于典型的入戶搶劫犯罪。
第三,入戶搶劫之所以法定刑加重,首先是因為“入戶”本身的非法性侵犯了他人的住宅安全。因此,如果行為人經過戶內人員的允許合法進入到戶內,入戶時沒有犯意,進入戶內后臨時起意搶劫的,不構成入戶搶劫。例如,行為人是天然氣維修人員,在經被害人邀請或者允許后,提供上門檢測服務,在戶內服務過程中,由于發現戶主一人在家,其家中設施華麗、用品奢侈,遂臨時起意搶劫戶主的財物,這種合法入戶后臨時起意的搶劫行為比預謀犯罪的主觀惡性要輕。因此,將此類行為排除在入戶搶劫之外,符合我國刑法罪刑相適應原則。但是,假如行為人在入戶前就有了搶劫的犯意,以天然氣維修人員的身份進入被害人屋內實施搶劫,屬于以欺騙方式入戶,如果被害人知道行為人的真實目的,斷然不會允許其進入屋內。這種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的行為,入戶方式是“平和”的,但依然應當構成入戶搶劫。
此外,如果行為人以賭博的違法目的進入到兼具非法經營賭博和家庭居住功能的他人住所中,而后臨時起意搶劫被害人錢財,由于行為人進入該場所是經過戶主同意的,并且此時該場所實際承載的家居功能臨時轉換成了用于非法經營的場所,不能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戶”,因此無法認定入戶搶劫。并且,雖然行為人入戶目的是違法的,但并非“以侵害戶內人員的人身、財產為目的”,從這個角度講,也無法認定入戶搶劫。回到篇首的案例中,在行為人進入被害人住所之前,被害人并未從事賣淫活動,此時房屋主要用于家庭生活,且并非對外完全開放,符合“戶”的特征。而行為人借嫖宿之名行搶劫之實,為了侵害被害人的人身、財產權利,人為將被害人家居功能的住所轉換成非法經營的場所,實則是用此違法目的掩蓋犯罪目的,因此仍應以入戶搶劫予以認定。
“入戶搶劫”,顧名思義,搶劫行為必須發生在“戶”內。2005年《意見》和2016年《指導意見》明確要求暴力或者暴力脅迫行為必須發生在“戶”內。筆者認為,對“戶”內這一要求,不能做過于機械的理解。司法實踐中主要有兩種存在爭議的情形:
一種情形是暴力或者暴力脅迫行為從戶內延伸到戶外。比如行為人甲為搶劫錢財于半夜侵入被害人乙的住宅,后通過實施暴力強迫乙至小區外面馬路上的ATM取款機取款,在由乙的住所至ATM取款機的途中,甲始終將一把匕首抵在乙腰間,后甲在取款機旁邊拿到錢款后迅速離開。又或者,甲在侵入乙住宅后,對乙實施暴力或者脅迫等強制行為,乙為躲避傷害抱緊錢包逃到戶外馬路上,甲的暴力行為也隨之追隨到戶外并在戶外劫取到了錢財。在上述這兩種情況下,甲的行為對乙的住宅安全、人身和財產權利都造成了極大的危害,暴力行為從戶內一直持續到戶外,雖然劫取財物的犯罪結果發生在戶外,也應當認定甲構成入戶搶劫。
另一種情形是暴力或者暴力脅迫行為從戶外延伸到戶內。比如行為人甲看到被害人乙女開豪車,便通過盯梢、跟蹤的方式企圖到乙女家中搶劫財物,乙女發現后試圖逃脫,甲對乙女實施了暴力行為強行跟隨到乙女家中取財。在這一過程中,雖然甲對乙女的暴力行為始于戶外,但在跟隨乙女回家的過程中一直使用暴力相威脅,被害人乙女不僅人身和財產權利受到侵犯,住宅安全也因甲的暴力強迫跟隨“入戶”行為而受到了侵犯,這種情況也應認定甲構成入戶搶劫。
另外,對于轉化型搶劫中,比如,在入戶盜竊時,行為人在戶內竊得錢財后被戶主發現,轉身逃跑,戶主緊追,直到追上時行為人對戶主實施了暴力行為抗拒抓捕。此種情況下,暴力行為發生在戶外,還可否認定入戶盜竊轉化為入戶搶劫?筆者認為,從時間上看,從竊取財物到被發現再到逃跑被追上后實施暴力,整個行為具有時間上的連續性;從場所上看,行為人尚在戶內時就被發現,轉身逃跑后戶主步步緊追,整個過程都可以視為是犯罪現場的延伸,并且,“轉身逃跑”就是轉化行為的起點,該起點動作在戶內,符合“當場”性。因此,此種情況下,應當認定轉化型入戶搶劫成立。
綜上所述,在認定“入戶搶劫”時,要綜合考量對“戶”的界定、入戶目的的“非法性”以及搶劫行為場所的特殊性。現有法律不可能窮盡并完全解決現實中碰到的各種復雜案情,應從立法精神和立法本意上去理解和適用相關法律規定,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既要審慎利用法律,精準司法,又要嚴厲打擊犯罪,維護公平。唯有如此,才能實現有效打擊搶劫犯罪和保障人民群眾利益的有機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