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財 周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19世紀,英國以煙霧[注]①煙和霧并不是一回事,煙霧(Smog)是煤煙(Smoke)和霧(Fog)兩字的合成詞,由英國人沃伊克思(H.A.Voeux)于1905年所創用。原意是空氣中的煙煤與自然霧相結合的混合體。目前此詞含義已超出原意范圍,用來泛指由于工業排放的固體粉塵為凝結核所生成的霧狀物(如倫敦煙霧),或由碳氫化合物和氮氧化物經光化學反應生成的二次污染物(如洛杉磯光化學煙霧)是多種污染物的混合體形成的煙霧有害煙霧防治。http://www.wendangxiazai.com/b-482d808fcc22bcd126ff0cc2.html.聞名于世。由于煙霧發生的不確定性、工業集團對煙霧益處的宣傳、技術條件的限制以及英國民眾對煙霧的復雜情感,當時除了部分專業人士對煙霧的危害有一定的認知,許多人對煙霧的認知比較落后。直到19世紀末,英國民眾對于煙霧的認知才有所提高。
國外學者對英國環境問題的整體研究已取得豐碩成果,主要集中在論述英國空氣質量和城市環境問題的論著中[注]②參見B.W.Clap.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Britain sinc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London: Longman,1994; John Sheail.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Twentieth-Century Britain.Basingstoke: Palgrave, 2002.。但對19世紀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關注不多,主要集中在一些通史著作中[注]③參見Peter Brimblecomber.The Big Smoke:A History of Air Pollution in London Since Medieval Times.London: Methuen, 1987;Peter Thorsheim.Inventing Pollution:Coal,Smoke,and Culture in British Since 1800.Columbus: Ohio University Press, 2016;Christine L.Corton.London Fog: Biography.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5.。彼得·布林布爾科姆(Peter Brimblecomber)從宏觀視角回顧了自中世紀以來倫敦的空氣污染歷史,公眾對污染認識的變化以及污染治理的艱難歷程。彼得·索爾謝姆(Peter Thorsheim)主要介紹人們是如何理解煤煙污染,證明污染應該被控制,但主要側重英國民眾對煙霧的粗淺認知,其他群體的認知關注較少。克莉絲汀·L.科爾頓(Christine L.Corton)介紹了倫敦霧的前世今生,描述了霧在英國民眾中的文化內涵和作用,勾勒了“倫敦霧”這一工業時代的奇特城市景象。這些論著觀點新穎,材料豐富,給筆者以啟迪。但由于時空跨度較大,未對煙霧認知作進一步分析。相比較而言,國內學者對此問題的關注較少[注]④見梅雪芹:《工業革命以來英國城市大氣污染及防治措施研究》,載《北京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3期;李宏圖:《英國工業革命時期的環境污染和治理》,載《探索與爭鳴》,2009年第2期。。梅雪芹和李宏圖側重于工業革命以來英國大氣污染的防治措施以及取得的效果,關于英國民眾對煙霧的認知介紹簡單。
總體來看,國內外學者關于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有了一定研究,但主要側重于從宏觀角度考察,微觀層面較為薄弱。鑒于此,本文試圖從專業人士、文藝家和普通民眾三個維度著手,探討他們對煙霧的認知。研究19世紀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有助于了解煙霧問題的復雜性,窺探英國人煙霧認知的艱難歷程。
19世紀,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有一個漸進的過程。當時的部分醫生等專業人士由于他們的專業素養,深知煙霧的危害,積極呼吁煙霧治理的改革。大部分人由于認知習慣或利益的考量,對煙霧認知比較落后,甚至阻撓煙霧立法。
英國人對煙霧的關注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當時一部分人認為,海煤可能會造成污染,但是并沒有引起注意。16世紀,歐文關注了英國空氣問題。他在《彭布羅克郡的歷史》(AHistoryofPembrokeshire)一書中把威爾士的無煙煤作為一種清潔燃料介紹到倫敦。1661年,英國作家約翰·伊維林(John Evelyn)在《驅除煙霧》(Fumifugium)一書中描述了煙霧的危害。他憤怒地寫道:“從海上飄來的煙云既可怕又令人沮喪,它不僅始終籠罩著城市……而且讓其居民難以享受到健康愜意的空氣,他們所能呼吸的唯有充滿雜質的濃霧 ……已經遠行疲憊的旅行者們在還沒有看到渴望的都市之前便先聞到了它那令人不快的異味。”[1]30后來這本書經過修改重新再版,例證煙霧對民眾健康的危害。17世紀末,英國著名統計學家格里高利·金(Gregory Kim)已經發現了煙霧和疾病的關系,引起了一部分人對空氣污染的關注。18世紀,英格蘭物理學家亨利·卡文迪森(Henry Cavendish)研究了空氣的組成,確立了氧氣在空氣中的濃度,嘗試分析空氣中的污染成分。總體來看,在19世紀以前,雖然部分專業人士認識到煙霧的危害,但畢竟只是少數人的認知。
19世紀,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有所提高,一些專業人士試圖證明煙霧的危害。弗蘭德(Frend)在小冊子《讓倫敦的大氣擺脫煙氣,這是可能的嗎?》中關注煙囪與煙氣排放量的關系,對煙霧造成的危害深惡痛絕。氣象學家盧克·霍華德(Luke Howard)對城市氣象學感興趣,進而探究煙霧對城市氣候的影響。他認識到倫敦這座城市具有“人工熱量的過剩”,這種過剩的熱量使得倫敦氣溫在冬天上升兩度。他得到的結論是,這一溫度的提升是城市燃料消費與市區表面對輻射的吸收二者共同作用的結果[2]115。氣象學家弗朗西斯·阿爾伯特·羅洛·羅素(Francis Albert Rollo Russell)認為,煙霧是一種病源,開始區分自然霧和煙霧的不同,并強調城鎮主要煤炭燃燒造成的煙霧對于身體有害。化學工程師亞伯拉罕·布思(Abraham Booth)描述了倫敦的煙霧,發現煙霧的危害,灰塵顆粒被人體吸收,對健康造成影響:“在倫敦11月典型的霧天,肺部咳出的黑痰說明了人們呼吸的質量。”[3]79-80著名的醫生威爾頓·福利斯特(Wilton Forrester)用確鑿的證據證實煙霧與死亡有莫大的關聯。當時有一個車夫離奇死亡,剛開始被認為是飲酒過量,后來經過尸檢發現,死亡原因在于肺部和呼吸道阻塞,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正是煙霧。此事件引起軒然大波,雖然只是部分專業人士認識到這一點,但畢竟發出了那個時代對于煙霧認知的先聲。
當時英國一些雜志關注煙霧問題,用事實例證煙霧造成的危害。19世紀70年代,倫敦發生一場濃霧,死亡率急劇上升。英國醫學雜志《柳葉刀》(Lancet)宣稱,死亡不是寒冷氣溫引起的,而是濃霧中的化學物質。《柳葉刀》指出,處在同樣寒冷天氣中的其他城市死亡率增加了8%[4]32,而倫敦的死亡率則增加了41%。此次煙霧事件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人把它與19世紀霍亂造成的危害進行比較。據統計,1886年,倫敦估計有11000人死于氣管炎;1891年12月,一場持續一周的大霧殺死約七百人[5]7。《英國醫學雜志》(BritishMedicalJournal)從各個醫院匯總信息評估霧的影響指出,對于肺病患者來說,霧天是最痛苦的,心臟和肺病疾病迅速增加。《泰晤士報》(Times)也諷刺地說:“我們很高興地聽到,在大霧肆虐之時,倫敦的死亡人數比平時多了780個。我們當然不希望他們死,但是如果他們要死,最好死于大霧中,那就可以立刻破除那個迷信——據說這討厭的、危險的、令人沮喪的大霧來拜訪我們倫敦人,對我們總歸是有點好處的。不,它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對畜生也沒有,它糟糕至極,正如注冊總署的數字顯示的那樣。”[6]后來《泰晤士報》又報道了1873年煙霧造成的損失,引起了部分人對煙霧問題的考量。
許多專業人士對煙霧的認知有很大的誤區。19世紀,大部分人認為,煙煤是良性的,煙霧能夠預防、治療疾病的觀念很流行。1848年,外科醫生約翰·阿特金森(John Atkinson)建議,肺結核患者應該吸入煤氣或者其他氣體。在他看來,木焦油、瀝青、焦油、石腦油可以遏制疾病發生[7]45。醫生尼爾·阿諾特(Neil Arnott)認為,無論怎么消費煤炭也不為過,這是一種經濟資源,我們必須好好利用,至于煙霧問題沒必要大驚小怪。1881年,倫敦市長自豪地說到,當煙囪聳立起來,煙霧飄起來的時候,瘧疾不再侵擾我們。即使對煙霧的批評者,他們也認為煙霧的減少可能會誘發新的疾病。
工業集團由于利益驅使積極宣傳煙霧的好處。19世紀,很多城市煙霧彌漫,但是很多企業主認為煙霧是理所當然的。在政府對煙霧進行調查時,當時的企業老板約翰·格斯特(John Guest)認為,防止煙霧和生產效率不能同時并存。鋼鐵大王約瑟夫·貝利(Joseph Bailey)也有類似的觀點,他認為,生產鐵和排放煙霧不可避免的同時進行。制造商彼得·斯彭斯(Peter Spence)認為,煙煤對于人類的建康沒有絲毫的危害,相反它能夠有效地防止腐爛。煙霧飄浮在空氣中的時候,它能夠被有效地遏制,甚至認為它可以給污水消毒,然后把燃燒物引入下水道就可以。銀行家亨利·德魯蒙德(Henry Drummond)曾說,我們不要匆忙地猜測煙霧有害。他們不僅宣傳煙霧的益處,也多次阻撓煙霧立法。僅在19世紀40—50年代,他們就阻止了6次關于煙霧治理的相關立法。有些企業家認為,霧蒙蒙的天氣是經濟發展良好的體現。有人說:“感謝上帝,煙正在從高聳的煙囪里升起!我走過許多地方,也見識過許多事,有一個慘痛的教訓告訴我,工廠的煙囪不冒煙,意味著家里也開不了伙,意味著許許多多的勞動力盼望著找到工作。”[8]21-22
總體來看,醫生等專業人士認識到煙霧的危害,要求采取相關措施治理煙霧。當時很多雜志也關注煙霧造成的危害,事實上,雜志的撰稿人大部分都是煙霧治理的支持者,他們利用文字進行煙霧宣傳。然而,許多專業人士受到自身知識的局限性,或是利益集團的驅使,對煙霧認知比較落后,甚至阻撓煙霧立法。相比較而言,19世紀,僅是部分專業人士對煙霧有了清醒的認識,很多專業人士的認知還比較模糊。
19世紀,文藝家對煙霧有特殊的認知。大體上,他們對煙霧的認知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對煙霧的贊美,把它當作創作的源泉;二是對煙霧的憎惡,認為它是沒落和犯罪的特征;三是對煙霧持模糊態度,表現出矛盾心理。他們的特殊認知勾勒出對煙霧復雜的情感。
霧是構成文學和藝術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9世紀20年代,盧克·霍華德(Luck Howard)在《倫敦氣候》(TheClimateofLondon)中詳細描述了倫敦的霧,煙和霧成了倫敦的真實寫照。許多人喜歡霧不斷變幻的華麗景象,它能為倫敦的景色與建筑物平添一縷神秘與迷人的感覺,M.H.德茲維克(M.H.Dziewicki)甚至寫了一篇《贊美倫敦之霧》(PraisethefogofLondon)的散文。印象派大師洛德·莫奈(Claude Monet)對倫敦煙霧給予很高的評價,他認為,如果沒有霧,倫敦是不完整的。在很多作品中,他表現了對英國煙霧的稱贊,如《陽光透過霧中的倫敦議會大廈》《威斯敏斯特下的泰晤士河》等作品均展現了倫敦灰蒙蒙的霧。美國藝術家詹姆斯·惠斯勒(James Whistler)把英國煙霧當作創作的源泉,尤其在《黑色與金色下的夜曲:皮卡迪里》(NocturneinGreyGold-Piccadilly)作品中表現突出,皮卡迪里街隱隱約約,霧成了主角。
霧也成為沒落或者毀滅的象征。史蒂文森(Stevenson)在《化身博士》(StrangeCaseofDrJekyllandMrHyde)中詳細描述了煙霧帶來的恐懼,把它當作是棺材的象征。后來又有一些作家把煙霧作了更加形象的比喻——煙幕覆蓋(smoke-palled)。這個比喻很快流行,以至于很多作家在寫到倫敦霧時,很自然地聯想起來。亨利·梅休(Henry Mayhew)在《倫敦勞工和窮人》(LondonLabourandtheLondonPoor)一書中指出,倫敦的霧是如此濃厚,白天也需要開著煤油燈,他給城市蓋上了一條骯臟、不祥的簾幕[9]133。威廉·海(William Hay)的科幻小說《都市末日》(UrbanDoomsday)記述了在煙霧籠罩下,19世紀英國緊張不安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現狀。羅伯特·巴爾(Robert Barr)在作品《倫敦的末日》(DoomsdayofLondon)中涉及倫敦的毀滅。他用驚悚的方式描寫煙霧,在經過一場大霧之后倫敦幾乎所有的人口都窒息死亡。
有些人甚至把煙霧與社會沖突和階級對立聯系起來。19世紀,社會沖突引發了一些人將犯罪和煙霧聯系起來。詹姆斯·菲利普·凱(James Phillips Kay)在《受雇于曼徹斯特棉紡產業的工人階級的道德和身體狀況》中指出,竊賊經常在大工廠旁邊躲避,工廠的煙囪噴出濃密的煙霧,他們在這樣的環境中為所欲為。有人形象地指出,倫敦整個街道變成一個黑暗的迷宮,太陽光在煙霧的籠罩中顯得那么微弱。19世紀,英國迷宮般的街道引發了焦慮,那些幽暗的城市更加如此。很多人對于黑暗和犯罪可能的聯系感到心神不安,他們認為空氣污染不是一個公共衛生問題,而是社會混亂的催化劑和掩蓋物[4]62。后來有人證實了空氣污染和犯罪之間的聯系。在1882年2月8日,一群暴徒在煙霧的掩蓋下占據了倫敦的一個廣場,倫敦的一個街區遭到破壞。19世紀80年代,羅洛·羅素在一本小冊子中,把煙霧和階級對立聯系起來。他指出,滿天的煙云制造了罪惡。鄉村中的新鮮空氣保證了窮人有一種健康的身體和滿足的笑容。現在倫敦煙霧導致很多富人逃離都市惡劣的天氣,窮人卻不斷忍受著,這是一種不公平的待遇。1880年,《柳葉刀》也發表了一篇關于煙霧問題的文章,并對煙霧造成的危害作出預測。如果政府不采取相關措施,或許有一天我們從夢中驚醒,很多人在煙霧中死去。
有些人對煙霧的認知比較模糊。以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為代表的作家在不同作品中表達了對煙霧復雜的認知。在《老古玩店》(TheOldCuriosityShop)中,狄更斯把煙霧當作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對煙霧的危害漠不關心。在《馬丁·翟述偉》(MartinChuzzlewit)中,霧發生了變化,它不再是自然的產物,而是讓民眾陷入迷茫的不祥之物。在《荒涼山莊》(BleakHouse)中,狄更斯把煙霧當作是被污染的不潔之物,它是煙塵和有毒氣體的象征,嚴重威脅著民眾的建康。在《霧都孤兒》(OliverTwist)一書中,狄更斯對煙霧的描述更加細致。當主人公奧立佛(Oliver)到達倫敦后,感到街道十分狹窄,滿地污穢,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味。關于倫敦的夜晚,狄更斯也有詳盡的描述,夜色一片漆黑,大霧彌漫,店鋪里的燈光幾乎穿不過越來越厚濁的霧氣,街道、房屋全部都包裹在朦朧渾濁之中。倫敦到處被煙霧彌漫,霧的顏色變得更加昏暗,似乎預示著煙霧將民眾帶到死亡的邊緣。
與專業人士不同,文藝家對煙霧的認知,表現了他們的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色彩,部分文藝家把煙霧當作創作的源泉,是19世紀獨特的風景。另外一部分文藝家對煙霧有著復雜的情感,表現了他們的矛盾心理。從整體上看,大部分文藝家把煙霧當作是污濁的象征,代表了那個時代對于煙霧的認知。與此同時,文藝作品中對煙霧的描述,促進了民眾對于煙霧的認知。
19世紀,英國普通民眾對煙霧的認知比較落后,但呈現上升趨勢。起初,普通民眾對煙霧并不理會,甚至認為它有某些功效。后來,他們逐漸認識到煙霧損害農作物、對財產造成損失,甚至對生命健康構成威脅。一些環保組織和社團也加大了對煙霧污染的宣傳,普通民眾對煙霧的認知有所提高。
普通民眾的落后認知來源于對生活經驗的自信。19世紀初,大多數英國人把不潔凈的空氣歸咎于自然的進程,把煙霧的混合物簡單稱之為霧,這種做法的后果是煙是自然形成的物質,人類是控制不了的。普通民眾認為,自然中最嚴重的污染是瘴氣——腐爛生物產生的空氣物質。許多民眾認為,不潔凈的空氣來源于生物源,把煤當作良性的物質。在數百年里,煙不僅可以保存肉類,而且可以對抗不潔的空氣,煙中的某些物質可以中和瘴氣。因此,人們不僅沒有把煤煙當作污染,反而視其為某種能夠幫助預防污染的東西[10]81。
一些民眾逐漸認識到煙霧損害動植物。倫敦大霧頻發,陽光不足,光合作用受到阻礙,不利于植物的生長。根據當時一位評論員的說法,英國北部大部分地區都被有害的濃霧所籠罩。這一點民眾有直觀的感受。1881年,一位民眾宣稱,二十多年前栽的樹,好不容易躲過多災多難的幼苗期,現在卻開始腐爛,它們無論如何也長不大了。這與19世紀80年代的大霧有直接的關聯。煙霧導致空氣中二氧化硫超標,根據1880年的一次調查,僅僅倫敦每年排出的二氧化硫就達到7500萬噸,這種化合物和空氣中的濕氣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產生酸性氣體,形成酸雨,對于植物造成損害[11]95。當時的《園藝雜志》(Gardener`sMagazine)刊登一篇文章,分析煙霧對植物的損害。蘭科植物首當其沖,它最需要健康清新的空氣,而在霧中花朵凋零,枝葉衰敗,本應健康的綠色也變得黯淡無光,溫室的花朵也紛紛落地,化成爛泥,不值得一撿。煙霧如此濃厚,白天也需要開著煤油燈,它給城市蓋上了一條骯臟、不祥的簾幕[9]103。在1873年的一次動物展覽中,正是煙霧肆虐的時期。在這場年度展覽會上,參展者不得不把牲畜帶到其他地方,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很多人抱怨,希望這樣的天氣趕快結束,還有專門的獸醫觀察動物的狀況,即使如此,牲畜死了不少。當時的報紙《每日新聞》(DailyNews)報道,這場大霧很是濃厚,空氣辛辣刺人,那些參展的膘肥體壯的牲口,也在吃力地喘息,痛苦的咳嗽。煙霧對民眾切實利益的損害,使得他們對煙霧的認知有所提高,要求政府認真處理煙霧問題。
煙霧可能損害了民眾的健康,一般來說,煙霧爆發的年份死亡率都比較高。如1879—1880年間的冬季,從1月份到2月份中間的6周內濃霧遲遲不散,死亡人數比平時增加了兩倍,哮喘增加了220%,支氣管炎增加了331%。1880年1月份,倫敦每周約有3 376人死亡,超出過去10年內周死亡人數的2倍,死亡率從24.6‰上升至48.1‰[12]98。在各種呼吸道疾病中,支氣管炎上升最大,達 927 例,較均數高出近 3 倍;肺炎 256 例死亡,是均數的2 倍。《霧、寒冷和死亡率》(FogsColdandtheDeath-Rate)在1880、1891、1892 年的煙霧事件中,死于支氣管炎的人數分別比往常高出 130%、160%和 90%。
一些環保組織積極宣傳環保思想,旨在提高公眾對煙霧的認知。19世紀80年代,成立了英國煙霧減排協會(BASE),它是第一個以治理煤煙為宗旨的非政府組織機構。弗蘭德提出,“政府立法固然重要,真正解決則取決于常識”,強調公眾參與的重要性。后來,該協會聯合其他協會共同組建了全國治理煙塵協會(NASC)。以煙霧減排協會為代表的環保組織,舉辦公開講座,發行刊物,旨在讓公眾知曉清潔空氣的益處,積極傳授提高煤炭利用效率的方法。盡管煙霧依然存在,但是民眾的環保意識有所提高,尤其對煙霧造成的損害有了更加直觀的認知。
普通民眾對煙霧的認知有一個過程,他們先是對煙霧漠不關心,甚至認為它有某些功效。隨著煙霧帶來的危害,尤其是動植物帶來的損失和健康受損,使民眾認識到煙霧是有害的,政府應該采取一些措施治理煙霧問題。一些環保組織積極發揮其作用,宣傳環保思想,民眾對煙霧的認知有所提高。總體來看,英國民眾對煙霧的認知還是膚淺的,他們對于煙霧的認知,更多的來自于經濟的考量。
19世紀,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大相徑庭,不同群體之間對煙霧的認知呈現復雜的態度,但總體上對煙霧的認知水平逐步提高。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是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醫生等專業人士用事實例證煙霧的危害,細菌理論知識得到傳播;二是人們切實感受煙霧帶來的經濟損失和對健康的危害;三是以煙霧減排協會為代表的環保組織,積極宣傳環保思想。正是多種力量的張力,共同構成了英國民眾對煙霧認知的合力,重新定義對煙霧的認知。正如彼得·索爾謝姆所說:“把煙定義為污染既是一個科學過程,也是一個社會過程。”[2]7總體來看,19世紀,英國人對煙霧的認知還是膚淺的,這是那個時代的局限性,但畢竟為后來的煙霧認知打開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