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學院與中國出口規模關系的統計考察
——基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數據

王 娟，吳夢云，左秀霞

（江蘇大學 財經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0 引言

首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的召開對“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貿易與投資提供了新的機遇。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對接彼此發展戰略、聯通亞歐國家的市場，優勢互補、共同發展，架起沿線國家人民的友誼橋梁。中國文化“走出去”便于其他國家對具有中華文化內涵產品的認同和喜好，帶動文化產品乃至所有中國商品的出口，在推動中國出口貿易的同時，促進中國文化產業的發展。孔子學院是中華文化“走出去”的重要途徑和集中體現。

連大祥（2012）認為，文化“走出去”既可以直接促進出口貿易的發展，也可以通過間接的方式拉動出口貿易。在發展中國家建立孔子學院，短期內即可推動貿易，而在發達國家則需較長時間。劉楊等（2013）認為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能增加產品的種類，多樣化的商品擴大了消費者的選擇范圍，對出口貿易具有積極影響。謝孟軍（2017）實證研究了文化“走出去”的出口貿易效應，認為我國文化“走出去”具有顯著的出口增長效應，并表現出較強的經濟偏好和洲際差異性，孔子學院集中分布在歐美經濟發達地區，出口增長效應在發達國家大于在發展中國家。波特認為，群聚能夠提高生產率，促進區域經濟增長、提升產業競爭力和國家競爭力。楊丹萍（2009）的研究表明，出口對產業聚集程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和促進作用，而產業聚集程度的加深對出口增長也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和促進作用。然而，未見有關孔子學院集中度的文章,也未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孔子學院集中度分析的期刊文章，更未見將孔子學院集中度作為變量納入引力模型進行研究的文章。因此，本文首先構建孔子學院區位熵以反映孔子學院集中度，繼而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孔子學院集中度分析以及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分區域進行孔子學院集中度分析，最后將之分別納入引力模型實證分析孔子學院區位熵與中國出口規模的關系。

1 孔子學院區位熵構建與分析

截至2017年12月31日，全球146個國家（地區）建立了525所孔子學院（沿線國家中已設立孔子學院的47個國家）和1113個孔子課堂，數目最多的6個國家（地區）依次是泰國（35所）、吉爾吉斯斯坦（24所）、俄羅斯（22所）、羅馬尼亞（14所）、白俄羅斯（11所）和保加利亞（10所）。數目最多的三大洲依次是歐洲（173所）、美洲（161所）和亞洲（115所）。那么，孔子學院數量與集中程度是否一致呢？

1.1 孔子學院區位熵構建

產業集聚的測算方法或指標有：衡量某一產業的市場競爭程度的較為簡單的行業集中度（IC）指數、判斷特定產業區域集聚程度的區位熵（LQ）、空間集聚E-G指數；對企業賦予市場權重以測量產業集聚程度的赫芬達爾（HII）指數等。哈蓋特（Haggett）最早應用區位熵（LQ）來判斷特定產業的區域集聚程度。公式為：其中，i代表產業，其數量從1到n；j代表地區，其數量從1到m。Rij的含義為j地區i產業的某項指標（產值、產量、就業人數等）。公式（j地區i產業的產值/j地區的工業產值）（/全國i產業的產值/全國的工業產值）的分子表示某地區某產業某指標占該地區所有產業對應指標的比重，分母為整個背景區域該產業對應指標占整個背景區域所有產業對應指標的比重。區位熵大于1表示該地區該產業具有專業化意義，即該產業在該地區相對集中，具有優勢。反之，則沒有。

本文中i產業表示文化產業，以孔子學院個數表征，其數量從1到n;j代表一帶一路國家（地區），其數量從1到66。因此有孔子學院區位熵公式的含義為j國孔子學院數。分子表示j國孔子學院數量占中國對該國出口的比重，分母為全球孔子學院數量占中國貨物出口總額的比重。即（j國孔子學院數/中國對j國出口額）（/全球孔子學院數/中國貨物的出口總額）。

1.2 孔子學院區位熵排序分析

分別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以及沿線國家分區域（東盟10國及東帝汶、南亞8國、中亞6國、西亞15國、CIS7國、中東歐16國，以及北非3國）計算孔子學院區位熵，得到表1和表2：

表1 2011—2015年孔子學院區位熵前三位沿線國家

由表1可見，孔子學院區位熵前三位沿線國家有亞美尼亞、摩爾多瓦、馬其頓，阿富汗匈牙利、波黑次之，而孔子學院數目最多的6個國家泰國、吉爾吉斯斯坦、俄羅斯、羅馬尼亞、白俄羅斯和保加利亞無一在列。

由表2可見，孔子學院區位熵前三位沿線區域分別是：中亞、CIS和北非（中東歐），而孔子學院個數順序是歐洲、美洲和亞洲。

1.3 中國對亞美尼亞出口與亞美尼亞孔子學院區位熵的因果關系分析

對LNEX_ARM與LQ_ARM做因果關系檢驗。其中，LQ_ARM為亞美尼亞孔子學院區位熵，LNEX_ARM為中國對亞美尼亞出口的對數，得到表3：

由表3可見，亞美尼亞孔子學院區位熵是亞美尼亞出口的原因，而非反之。即亞美尼亞孔子學院區位熵影響中國對亞美尼亞的出口。

表3 亞美尼亞出口對數與亞美尼亞孔子學院區位熵的因果關系檢驗表

1.4 中國對中東歐出口與中東歐孔子學院區位熵的脈沖響應分析

對中國對中東歐出口與中東歐孔子學院區位熵做脈沖響應，得到表4。

表4 對中東歐出口與中東歐孔子學院區位熵的脈沖響應結果

表4中擬合優度為0.811109，表明擬合效果較好。對中國對中東歐出口與中東歐孔子學院區位熵進行回歸得到方程式EX_MEE=328.582809157+85.6729259855*LQ_MEE。方程式表明：中東歐孔子學院區位熵每增加一個單位，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的中東歐國家的出口會相應增加85.67億美元。

2 孔子學院區位熵與中國出口規模的引力模型分析

貿易引力模型源于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而最早將引力模型應用到國際貿易領域的是Tinbergen（1962）和Poyhonen（1963）。研究顯示，兩國之間的貿易流量與其各自的經濟總量成正比。其中，出口國的經濟總量代表供給能力，進口國的經濟總量代表需求能力。而與其距離成反比（雙邊距離為兩國間的貿易阻力）。Grampon（1966）首先將引力模型運用到旅游研究中。

2.1 變量選取

核心解釋變量:孔子學院區位熵。把孔子學院作為我國文化“走出去”的代理變量。三個傳統解釋變量為進口國人均經濟規模（PGDP）、中國人均經濟規模（CPGDP）以及地理距離（D）。進口國人均GDP水平高意味著當地居民消費能力強，潛在消費市場大，對中國產品具有強引力作用。中國經濟總量對出口貿易具有推動作用，能提高出口產品的質量、增加出口產品的種類，提高中國產品在國際市場的核心競爭力。地理距離產生運輸成本，阻礙貿易。

控制變量：國際貿易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受到進口國經濟、政治、法律等宏觀制度環境的影響。本文選取進口國的制度質量（RQ）、政府效率（GE）和經濟自由度（EFD）三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制度質量（RQ）和政府效率（GE）的數值范圍為［0，100］，數值越高，表示相應的制度質量和政府效率越高。經濟自由度（EFD）的數值范圍為［0，100］，反映進口國（地區）政府對經濟的干預程度、對市場經濟規律的遵循情況。

變量設定及說明如表5所示。

表5 變量設定及說明

2.2 樣本選取及數據來源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為面板數據，其中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的數據根據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整理。孔子學院數據來自歷年的《孔子學院年報》，沿線66個國家中已設立孔子學院的有47個國家。地理距離使用www.indo.com網站的距離計算器計算北京與進口國（地區）首都之間的距離。制度質量（RQ）和政府效率（GE）來自世界銀行的“全球治理指標”（The 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經濟自由度（EFD）數據來源于世界遺產基金會（The Heritage Foundation）。

2.3 嵌入孔子學院區位熵的出口貿易引力模型

將所構建的孔子學院區位熵嵌入文獻常用的貿易引力模型，構建嵌入孔子學院區位熵的出口貿易引力模型：

其中，Inexit為歷年中國對沿線國家(地區)的出口金額的對數，InGDPit為歷年沿線進口國(地區)人均GDP總量的對數，IncpGDPt為歷年中國的人均GDP，InDi為中國與沿線進口國(地區)首都之間的地理距離，EFDit為沿線進口國(地區)經濟自由度指數，GEit為沿線進口國(地區)政府效率指數，RQit為沿線進口國(地區)制度質量指數，cfit為沿線進口國(地區)孔子學院的個數，lqit為本文構建并計算的反映孔子學院在沿線進口國(地區)集聚程度的指數。

2.4 全樣本估計結果及分析

以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設有孔子學院的47個國家出口的對數形式（LNEX）為因變量，以47個沿線國家的人均經濟規模的對數形式（LNPGDP）、中國人均經濟規模的對數形式（LNCPGDP）、中國與沿線進口國首都之間的地理距離的對數（LND）、沿線國家的經濟自由度指數（EFD）、沿線國家的制度質量指數（RQ）、沿線國家的政府效率指數（GE）、在沿線國家設立的孔子學院的個數（CF）、以及沿線國家孔子學院區位熵（LQ）為自變量進行全樣本面板截面回歸，得到表6。

表6 孔子學院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影響的全樣本估計結果

出口引力模型常系數估計的擬合優度為0.781987，變系數估計的擬合優度為0.946787，說明無論是常系數估計還是變系數估計，擬合效果都好。全樣本估計結果顯示：InpGDPit、IncpGDPt、cfit和控制變量GEit的系數為正，分別說明沿線進口國的潛在市場、沿線進口國的政府效率以及沿線進口國家（地區）孔子學院的個數對我國商品出口有引力作用，中國人均GDP是推動出口貿易的重要因素。InDi的系數為負，與傳統文獻結論一致，說明地理距離對出口有阻礙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控制變量中沿線進口國家的經濟自由度EFDit和制度質量RQit的系數均為負，而且均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可能意味著沿線國家的經濟自由度和制度質量不是我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重點考慮的因素。此部分結論與謝孟軍（2017）的研究結論有所區別，原因可能是選取樣本的國家以及年份不同所致。此外，全樣本常系數估計結果Iqit的系數為負并且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而變系數估計結果Iqit的系數一半為正一半為負，而且三分之二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可能的解釋是孔子學院區位熵是沿線國家孔子學院個數比與對沿線國家出口比的比值（而孔子學院的個數是絕對值），即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在中國全部出口的占比大于沿線國家孔子學院個數在全球孔子學院的占比。

2.5 分區域估計結果及分析

將“一帶一路”沿線設有孔子學院的47個國家按照東盟及東帝汶（8國）、南亞（6國）、中亞（5國）、西亞（6國）、CIS（7國）、中東歐（13國），以及北非（2國）劃分為七大區域。以中國對47個國家出口的對數形式（LNEX）為因變量，以沿線國家各國的人均經濟規模的對數形式（LNPGDP）、中國人均經濟規模的對數形式（LNCPGDP）、沿線國家的經濟自由度指數（EFD）、沿線國家的制度質量指數（RQ）、沿線國家的政府效率指數（GE）、在沿線國家設立的孔子學院的個數（CF）以及沿線國家孔子學院區位熵（LQ）為自變量，進行分區域面板截面加權回歸，得到表7。

表7 孔子學院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影響的分區域估計結果

分區域出口貿易引力模型常系數估計的擬合優度為0.983799，變系數估計的擬合優度為0.999962，說明無論是常系數估計還是變系數估計，擬合效果都很好。InpGDPit、IncpGDPt和cfit的系數為正，而且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各進口區域的潛在市場以及沿線各區域孔子學院的個數對我國商品出口有引力作用，中國人均GDP是推動出口貿易的重要因素。

值得注意的是，控制變量中“一帶一路”沿線各區域的政府效率GEit的系數為負且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而經濟自由度EFDit和制度質量RQit的常系數估計與變系數估計一正一負，而且均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可能意味著“一帶一路”沿線分區域的政府效率、經濟自由度和制度質量不是我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出口考慮的重點因素，也可能是樣本選取的國家以及年份所致。此外，分區域常系數估計結果孔子學院區位熵Iqit的系數為負并且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而變系數估計中亞、西亞、獨聯體、中東歐Iqit的系數為負且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而南亞的系數為正且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東盟、北非的系數為正但是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可能的解釋是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的中亞、西亞、獨聯體、中東歐國家的出口在中國全部出口的占比大于沿線中亞、西亞、獨聯體、中東歐國家孔子學院個數在全球孔子學院的占比，沿線南亞國家孔子學院占全部孔子學院的比重高于中國對沿線南亞國家出口占中國全部出口的比重。根據常系數回歸方程式：

可以得出結論：沿線各區域的人均GDP每增加1美元，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0.192億美元；中國的人均GDP每增加1美元，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0.53億美元；沿線各區域的經濟自由度每增加1，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0.44萬美元；中國在該區域每增設一所孔子學院，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2萬美元。

3 結論

本文基于孔子學院區位熵的構建，計算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孔子學院的區位熵以及沿線國家分區域孔子學院的區位熵，并將之分別納入全樣本以及分區域的出口引力模型，實證分析其與中國對沿線國家出口規模的關系。實證結果顯示：（1）孔子學院區位熵的前三位沿線國家及區域并非孔子學院數目最多的沿線國家及區域，孔子學院區位熵影響中國對沿線國家的出口。中東歐孔子學院區位熵每增加一個單位，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的中東歐國家的出口會相應增加85.67億美元。（2）“一帶一路”沿線進口國家或區域的潛在市場對我國商品出口有引力作用，沿線各區域的人均GDP每增加1美元，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0.192億美元；中國人均GDP是推動出口貿易的重要因素，中國的人均GDP每增加1美元，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0.53億美元；地理距離對出口有阻礙作用。沿線各區域的經濟自由度每增加1，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0.44萬美元；（3）制度質量與政府效率對我國向沿線國家或區域的出口作用不明確。（4）孔子學院區位熵的沿線出口效應表現出差異性。孔子學院區位熵是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出口在中國全部出口的占比大于沿線國家孔子學院個數在全球孔子學院的占比。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的中亞、西亞、獨聯體、中東歐國家的出口在中國全部出口的占比大于沿線中亞、西亞、獨聯體、中東歐國家孔子學院個數在全球孔子學院的占比，沿線南亞國家孔子學院占全部孔子學院的比重高于中國對沿線南亞國家出口占中國全部出口的比重。（5）孔子學院在傳播中華文化的同時，對我國出口貿易表現出推動作用。全樣本和分區域估計結果均顯示：孔子學院數量擴張的外延式發展具有顯著的出口增長效應。中國在沿線各區域每增設一所孔子學院，中國對該區域出口增加2萬美元。沿線國家或區域孔子學院個數對中國出口貿易的推動作用是顯著的，具有穩定的出口增長效應。因此，應進一步發揮與世界文化交流的橋梁，維護中國良好的國際形象。進一步擴大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發揮孔子學院對出口貿易的積極效應，形成文化輸出與商品出口的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