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社會階層統戰工作中的“底線思維”
——基于新的社會階層網絡表達的研究

桂 勇

（復旦大學，上海 200433）

近年來，新的社會階層統一戰線工作得到了較大重視，在實際工作中也取得了一定成效。但由于新的社會階層統一戰線工作的復雜性和艱巨性，目前尚有一些問題需進一步研究并在實踐中予以解決。如何認識新的社會階層的思想動態與經濟社會訴求，如何根據其思想動態和經濟社會訴求設計具體的工作方針與策略等問題，是目前值得仔細探討的問題。

新的社會階層的心態特征如何？其具體的政治社會訴求是什么？其關心的核心問題聚焦于什么領域？其與黨和政府的最大公約數、最大共識是什么？如何對其思想進行引導？如何利用其思想特征建立紐帶和工作抓手？這一系列問題，都需要根據扎實的調研資料做出回答。

一、研究思路及方法

（一）運用互聯網網絡表達研究的可行性

鑒于新的社會階層由學歷較高、觀念較為復雜的多個群體構成，其思想動態與經濟社會訴求又無法直接觀察到，在實地調研上存在著難以克服的困難。近些年互聯網得到迅速發展，特別是在微博與微信興起后，網絡上的民意表達與思想表達特別活躍。因此，本報告充分利用互聯網資料開展對上述問題的分析。選用互聯網資料分析上述問題，有三個方面的優勢：第一，互聯網資料公開、透明，比自上而下的調研安排更有可能反映一般人的真實想法；第二，互聯網資料獲取與整理成本比常規抽樣數據要低很多，數據收集的周期更短，這為我們提供了低成本的研究條件，且能對一些問題做出快速回答；第三，互聯網資料特別適合對普通人的民意表達與思想特征進行研究，因為互聯網激發了人們的公共參與激情（網絡的公開討論讓網絡用戶置身于多元化的政治觀點中，公共參與的興趣可能增加），降低了人們公共參與的成本（互聯網信息發布與獲取成本很低，從而對公共參與產生正面的影響），提高了人們的參與成就感（互聯網的互動性與雙向性能有效提升網民的內在政治效能）。

（二）運用互聯網網絡表達研究的主要方法

1.對象選擇

新的社會階層構成復雜，內部差異很大。為了保證對新的社會階層內部不同群體進行深入分析的同時，又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總體性質有概括性的描述，本研究通過兩種方式選出相關的研究對象：

第一種研究對象的選擇方式是根據工作和職業把他們分為多個群體進行調研，這樣可以保證對其中的不同群體都有一定了解，單獨描述其特征。在具體調研中，我們通過多種手段調研了體制外的民營企業家、民營企業管理人員、外資企業職業經理人、高資產人士、律師、自由作家、金融從業者、工程師、會計師等多個群體。

第二種研究對象的選擇方式是根據對新的社會階層不同性質的認識，把新的社會階層分為民營企業家及高資產人士、專業技術人員兩大類，前者主要為通過資本、資產獲得個人收益的體制外人員，從社會分層的角度來看主要屬于社會上層群體；后者主要為通過個人的技術、知識、管理能力等人力資本獲得收益的體制外人員，從社會分層的角度來看主要屬于社會中間群體。這一分類方式，有助于克服上述第一種研究方式過于分散、過于瑣碎的缺點，有利于我們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總體性質做出概括。

2.資料收集

互聯網資料主要來源于復旦大學傳播與國家治理研究中心“當代中國不同社會群體的互聯網表達與行動”項目所收集的數據。這一項目對新浪微博分布在不同社會群體（36類亞群體）的1800名用戶進行了長期跟蹤分析。根據用戶2012至2014年間所有微博數據信息，比較不同社會群體的社會思潮傾向，對國家重大議題、公共事件的態度看法，網絡抗議行為、社會情緒、群體認同與群體認知等多方面群體差異。每個研究對象涉及300多個研究指標，用以系統分析階層群體在互聯網上的多元化表達與行動。本文使用的數據，是其中的一個子數據庫，包括1008名民營企業家、高資產人士、專業技術人員和知識分子等。

此外，為了更全面地理解新的社會階層，本研究還以實地調研的方法作為研究的輔助與補充。在實地調研中，主要由教師和學生對相關群體成員進行深入訪談，部分情況下通過實習的方式進行參與式觀察。實地調研獲得訪談資料40余萬字，群體調研報告10余份。

二、新的社會階層的主要網絡心態

（一）新的社會階層網絡表達中的精英心態

新的社會階層是得益于改革開放的階層，其較高的個人財富或豐厚的收入將他們與社會結構中的其他階層區分開來，使其成為底層大眾仰望的經濟社會精英。而且，這一階層也充分感受到了這一客觀事實，并在心態上顯現出來。

總體而言，新的社會階層的精英心態明顯。在可辨別其立場的網絡樣本中，有63.3%的人持有不同于底層群體的中上層立場；其中，民營企業家與高資產人士的精英立場更為明顯，在163個有效樣本中持上層立場的占26.4%，持中層立場的占58.9%，僅有 14.7%持底層立場。其中，精英心態最為明顯的是民營企業家群體。他們有強大的資產實力作保障，抱有強烈的自信心與自豪感，且對外部世界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控制感。專業技術人員也顯示出一定的精英心態，認同自己的中產身份，認同自己的能力。

（二）新的社會階層網絡表達中存在的不安感

1.普遍的不安感

新的社會階層是改革開放和現行制度的獲益者，但他們卻常常有種不安全感，這種不安全感既來自對行業制度、社會形勢的憂慮，也來自對生活環境的擔憂。

不安全感普遍存在于新的社會階層中。在1008名樣本中，有35.3%的樣本有心中投下了深重的失衡與憤恨，帶來了底層社會廣泛蔓延的“仇富”“仇官”等情緒。他們的這種隱憂的確是有事實依據的。從我們的總樣本來看，底層群體在網絡上表達出仇富情緒的人占該群體的比例達到了13.0%，這高于黨政人員7.0%和專業技術人員、知識分子7.2%的水平，更遠高于民營企業家、高資產人士1.7%的水平（見圖2的系列2）。其中，底層群體中有5.9%具有強烈的仇富情緒，這超過了整體樣本1.7%的水平3倍多。考慮到具有強烈仇富情緒的人往往是部分新的社會階層成員最為害怕的對象，新的社會階層的不安感也就可以理解了。

圖2 不同社會群體的仇富情緒

新的社會階層是伴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成長起來的一批人，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來自普通家庭，完全是依靠良好的教育背景以及個人奮斗而得到當前的社會經濟地位。這種特殊的成才經歷讓他們對個人力量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往往把個人的失敗歸結到個人不夠努力而不是社會不公上；把社會問題的產生歸結到底層民眾素質問題而非制度或國家政策層面。這樣，他們認為很多社會問題的根源都來自于底層群體。在他們看來，在社會激烈變革的背景下，底層群體很容易因為利益受損而滋生不滿，進一步出現道德“失范”，過分注重個人利益而損害到他人。

對底層的恐懼隨著個人所擁有財富數量的增加而增長。民營企業家相對“家大業大”，不安感更加強烈。令這些“富人”們不悅的原因不僅僅在于底層民眾對于他們的仇視，更重要的是底層醞釀的憤恨可能引發的自身既有財產的損失。即使是財富相對較少的專業技術人員，也在擔憂來自底層的動蕩可能會破壞自己的穩定生活。他們害怕底層革命所產生的破壞性后果。

第三，有產者對政治局勢存在惶惑心理。

新的社會階層對中國局勢的判斷存在“經高政低”的特點，即對中國未來的經濟前景相對樂觀，而對中國未來的政治前景相對悲觀。

在可判斷的樣本中，網民對未來經濟形勢持“樂觀”態度的比重較高，非常樂觀的為13.2%，整體上樂觀的高達81.3%（見表1）；網民對未來政治形勢整體持“樂觀”態度的比重（52.0%）略高于持“悲觀”態度的比重（48.0%）（見表2）。總的來看，對未來政治形勢持樂觀態度的網民比對未來經濟形勢持樂觀態度的網民低了近30個百分點。

表1 網民對中國未來經濟形勢的判斷

表2 網民對中國未來政治形勢的判斷

對政治局勢的判斷增加了工作和生活的不確定性，給新的社會階層群體帶來不安。

三、新的社會階層的主要政治社會訴求

（一）現實需求方面具有對生活環境的高質量訴求

我們列出了目前受到新的社會階層關注的反腐、房價、收入分配、環保、戶籍、醫療、食品安全、就業、教育、養老、民族、宗教共計12大議題。依據1008名樣本用戶的數據，上述議題中，教育、反腐、房價、環保議題的關注度最高，分別以23.9%、21.5%、20.0%、19.5%的提及率名列前四位。除了反腐議題外，其他三個議題都是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生活質量影響重大的議題。此外，關注度最低的三個議題是戶籍、就業、養老，提及率分別為9.4%、10.3%、11.1%，而這三個議題恰恰是相對遠離新的社會階層切身生活的議題，戶籍和就業問題是新的社會階層已經解決的問題，而養老則還未到相應階段。這充分表明，新的社會階層更為關心直接影響自己生活質量的議題，渴求解決這些方面的問題。

（二）經濟運行機制上呼吁市場化

在352個表明了具體態度的樣本中，68.8%認為經濟治理應該采取市場主導的方式，這遠高于認為經濟治理應采取“政府主導”（13.9%）或“政府與市場混合型”（17.3%）的比例。可見，市場化主導的經濟治理方式呼聲最高，成為新的社會階層對未來經濟的主要期盼。

多個群體在網絡言論和訪談中都表達了對市場化的渴望。民營企業主、IT行業從業者、投行從業者、外企經理等都表達了讓市場更多發揮作用的觀點。

（三）社會治理模式傾向于公平法治，對高效率政府有期待

1008個樣本中的大部分網絡用戶對未來中國社會發展的目標模式并沒有具體看法，這可能反映了他們維持現有社會形態的間接想法。維持現狀或對現狀作一定改進是最主流的想法。

新的社會階層對改進現狀的認識聚焦在調整政府的作用和加強法治方面。對多個群體的調研都說明了這一點。一些群體認為，與市場化相配套的是公平法治。在對整個國家的管理上，政府需要提高效率，提供與維持穩定的社會秩序。政府存在的最為重要的作用在于為社會經濟發展提供穩定有序的競爭環境，而社會的組織與規范則按照法治原則進行。

四、秩序、穩定與改革：新的社會階層統戰工作所要把握的基本底線

在調研中，我們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是，新的社會階層處于體制外，構成較為復雜，觀念較為多元，那么，他們為什么能夠成為黨的統一戰線工作的對象？把他們納入統一戰線的思想基礎是什么？與他們建立統一戰線的底線何在？

把新的社會階層納入黨的統一戰線工作，前提是新的社會階層與黨和國家在思想上有底線性的共識，這種共識會帶來特定的行為模式，而這種行為模式決定了他們在關鍵問題上跟黨和國家站在一起，不會逾越與黨和國家的共識底線。在我們以往的統戰工作中，我們習慣于以愛國主義和社會主義兩面旗幟來與各式各樣的工作對象建立政治共識，但是對于新的社會階層這個具體社會階層而言，我們需要在愛國主義和社會主義兩面旗幟的基礎上進一步明確與他們建立政治共識的基礎，我們認為這個基礎就是在兩面旗幟基礎上的底線共識。

從調研結果來看，“秩序”、“穩定”與“改革”這三點可能是新的社會階層與黨和國家能達到的共識和公約數，是做好新的社會階層工作的底線共識。

（一）秩序與穩定的追求者

新的社會階層處于中間狀態，在具體需求和觀念上，與現行制度和政策有一定差異，但他們很多訴求與中國社會發展的趨勢一致，也渴望中國穩定和發展。

1.有不滿情緒，但政治性格溫和，態度保守

從網絡調查數據來看，新的社會階層相對冷靜、客觀，呈現“理性中間派”的特征。他們的政治性格趨向于“溫和”，社會政治態度趨于保守。他們對一些問題存在不滿情緒，但未“鼎沸”。

在新的社會階層的網絡樣本中，性格偏執的比例較低，抗議聲音不多。從微博內容來看，“完全或大部分時候遵循就事論事原則”的“中間派”網民約占總體的97.2%，所參與的網絡討論與政治相關度不大或基本不相關的網民占總體比例為91.8%，而在討論中表現出偏執性格、對特定對象持固定批評立場的網民占總體比例僅為15.4%。僅有4.8%的網民參與過政治抗議性的網絡行動，3.0%的網民參與過個人維權性的網絡行動，2.6%的網民擔任過某種形式的網絡抗議發起人。

當然，網絡樣本并未表現出強烈的親體制傾向，但也不存在強烈的偏離體制傾向。在包括民營企業家、高資產人士和專業技術人員、知識分子等群體的網絡樣本中，主體對現有體制抱有積極看法，對現有體制持正面態度的達到71.6%，態度非常負面的僅占2.1%。

2.希望社會穩定有序

新的社會階層因為收入和受教育水平較高，對政治社會環境、生活質量的要求比較高。因此，他們常常會對環境不滿，希望有所改變。但他們又承認現在的生活不錯，值得珍惜，因此非常擔心社會出現動蕩，失去秩序。這一點，在網絡樣本和線下調查樣本中表現得都很明顯。

（二）寄希望于國家的改革支持者

新的社會階層對政治與社會環境總體上持肯定態度，他們是改革的受益階層之一，所以，相比較那些由于改革而產生相對剝奪感的階層來說，這一階層對于改革、對于我國社會的總體走勢是持肯定態度的。在1008名新的社會階層的網絡樣本中，僅有52名（占總樣本5.2%）對改革的評價為否定態度，87名（占總樣本8.6%）對改革的評價為“功過參半”。這充分說明，新的社會階層是改革的潛在支持者。

盡管新的社會階層呼吁改革，但他們缺乏獨立性和主導意識，其地位和眼界不足以讓他們產生社會精英主導改革的觀念，因此對外部力量有依賴、有期待，把改革重任交付給國家。新的社會階層的改革期待具有理性特質，在多個相關問題上都有2/3左右的人站在現有體制的立場上。在249個可以判別其態度的樣本中，58.2%的樣本認為政府是改革中國社會現狀的主導力量；在229個可以判別其態度的樣本中，68.6%的樣本認為自上而下的改革路徑比自下而上更現實；在226個可以判別其態度的樣本中，69.0%的樣本認為改變中國現狀的有效方式是體制內改革；在233個可以判別其態度的樣本中，60.5%的樣本認為政治改革思路應該是完善框架而非重建框架，只有在現有制度的框架下針對現有社會問題進行框架完善，才能保障政治改革能夠順利進行，避免造成政治突變的惡性影響。

五、“底線思維”下做好新的社會階層統戰工作的對策建議

基于上述調查研究，我們提出如下建議：

（一）加強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一戰線工作，爭取擁護和支持改革的中間力量

1.把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一戰線工作提到政治發展戰略的高度

如上所述，新的社會階層既有思想復雜、需求多元的一面，也有擁護改革、渴望穩定與秩序的一面，實際上構成了需要爭取的中間力量。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戰工作的一個重要功能是爭取人心，擴大黨的社會基礎。通過對新的社會階層關系的協調，建立一個縱橫交錯的國家與不同社會群體之間的紐帶連結，以合作、協商等多種形式，擴大與穩固黨的社會基礎。在這個意義上來說，需要把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一戰線工作提到政治發展戰略的高度。

2.新的社會階層是值得爭取、也可能爭取的力量

新的社會階層的各個群體與黨和國家“在物質基礎上有共利，在思想上有共識”。這就是對新的社會階層進行統一戰線工作的基礎。從物質基礎上來看，無論從階層的代際流動還是個人的社會流動來看，新的社會階層成員都是朝上流動的，在市場化進程中積累財富，且其文化與物質根基都在中國。從思想上來看，新的社會階層在觀念上尊重現有經濟秩序與社會秩序，構成了追求穩定和秩序的主體。

大量體制外的新的社會階層在經濟上是市場化與經濟發展的得益者，在社會上對秩序和穩定有強烈渴望，政治態度總體上是不滿但有期待，甚至是有點依賴。而且，他們在思想上相對不偏執，有理性的一面。這意味著更大的對話、談判與妥協空間，甚至是誘導空間。他們目前還缺乏自信與主體意識，力量感不足，且小有身家，行事患得患失。因此，缺乏獨擋一面的氣魄，也缺乏實際行動力。這類群體及其在思想上的代表在關鍵時候會希望尋找到一個強有力的依靠與保障。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群體會提出一些更高物質與精神要求，會發出一些呼吁，但只要國家的大目標是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的，并能適當吸納其意見，那他們就可能構成黨的盟友，讓整個國家在相對廣闊的社會基礎上實現長治久安。

3.新的社會階層可能成為擁護和支持改革的力量

2018年7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外人士座談會上指出，“開展富有成效的教育引導工作，把理解改革、投身改革、支持改革、參與改革的人搞得多多的，為深化改革凝聚廣泛共識、匯聚強大力量”。新的社會階層完全有可能成為改革陣營的盟友乃至改革的直接參與者。他們對現狀有所不滿，主張更高的經濟開放度與政治訴求，但本質上對國家有正面期待，不排斥現有體制內部變革的樂觀前景，且其思想與行動具有強調秩序的一面。

（二）分類處理，上下兼顧，加強對專業技術人員的統戰工作

加強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戰工作，必須設法對這些群體進行政治吸納，在黨和國家的有效控制下建立體制化與半體制化的利益表達渠道與政治參與空間。不過，目前的統戰工作在實踐中更多關注了少量經濟社會資源比較豐富的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而忽略了新的社會階層主體。事實上，新的社會階層內部差異較大，且很多領域缺乏有影響力的公認代表。目前統一戰線工作的少量對象，實際上無法以點代面、以點帶面。因此，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一戰線工作需要分類處理，點面兼顧。在具體方案設計上，需要對新的社會階層進行分群體的仔細調查研究，不是從理論上上設計統戰工作方案，而是根據調查研究的發現逐個設計統戰工作方案，最后形成整體的工作思路。

工作還要做到上下兼顧，特別要注意做好專業技術人員的工作。目前的統戰工作較多地關注了民營企業主和高資產階層，但正如前文所分析的，實際上這些群體對整個新的社會階層的代表性不夠廣泛，思想與訴求也不完全同步，社會影響力也不是普遍呈現高水平，對其進行統戰工作的投入產出比需要仔細分析。在統一戰線工作中，人數規模較大的專業技術人員被相對忽略。加強對專業技術人員的統一戰線工作，很有必要：第一，專業技術人員規模較為龐大，而且還在迅速增長，僅在人口數量上就具有相當的政治社會重要性；第二，專業技術人員更具備統一戰線工作的基礎。與有能力轉移財富和家庭成員的民營企業家和高資產群體相比，專業技術人員的文化與物質根基都在中國，代表著中國的普通人物，其命運與中國的發展緊密綁定在一起，是比較堅定的“中國派”；第三，專業技術人員作為群體整體形象較好，容易產生廣泛社會影響。我們的網絡調查數據表明，專業技術人員具備“跨界好感”，可以成為凝聚社會各群體的潛在力量。專業技術人員在各地域、群體、受教育水平、性別、年齡以及體制內外人氣普遍最高。

對專業技術人員的統一戰線工作，可以通過多種渠道進行，如充分發揮與專業技術人員有關的職業團體等組織的作用，提高專業技術人員參政議政的比例等。另外，對專業技術人員的統一戰線工作還要根據他們的心態來設計具體方案。例如，大量體制外的專業技術人員對國家有期待，甚至是有點依賴。現代社會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與專業技術所帶來的效率和物質財富有關，與此相應的是，專業技術群體存在著這樣一種強大的心理動力：他們在經濟上渴求與專業技術為人類社會進步所做出的貢獻相稱的財富，他們在精神上渴求整個社會對專業技術的價值的認可，他們在政治與社會上渴求作為現代社會重要群體的主體地位。這需要深層文化心態、權力分配機制以及權利—義務關系平衡性三個方面的結構性轉型，才真正實現專業技術人員的心理預期。

（三）建構大統戰工作體系，從思想與政策上提高新的社會階層的向心力

目前統一戰線工作的主要抓手是人員本身，通過對具體人物的工作來實現統一戰線目標。如果能在對具體人物工作的基礎上，加強思想引導和政策引導，建立一個對新的社會階層的大統戰體系，效果可能更好。

從底線思維的角度開展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統戰工作，意味著統一戰線工作面的加寬、統戰工作對象的擴大以及具體工作環境的復雜化、微妙化。這將帶來統戰工作戰略戰術體系的立體化和全面化，要求工作方式更為精細化、工作手段更為多元化、支持體系更為全面化。這勢必需要統戰工作匯聚更多的思想與政策資源，擁有能有效提高新的社會階層的向心力的執行手段。

建構大統戰工作體系的前提是在劃定共識底線的基礎上，尋找最大公約數。黨與新的社會階層的共識底線應該是秩序、穩定與改革。新的社會階層強調改革朝前走，強調穩定與秩序，都是遵循這些底線的。此外，市場、公平法治、高效率政府、良好生活環境也是新的社會階層的共同需求，在思想與價值觀宣傳上、在實際政策設計上如果與之契合，會相當有利。在思想與價值觀層面，統一戰線工作如果能夠以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價值觀為核心來闡釋與上述新的社會階層需求相關的內容，更有可能引起新的社會階層的共鳴，對黨形成觀念上的認同；在制度與政策層面，如果能對新的社會階層不同群體的經濟社會需求做出合理、有效且靈敏的反應，則更有可能與這些群體建立物質基礎方面的合作紐帶。當然，要完成上述建構大統戰體系的設想，統戰部門就需要增強部分思想內容匯聚、思想內容輸出和思想教育宣傳功能，增強部分利益聚合與利益反映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