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銳
揮舞著點石成金的債券工具,摩根家族聚集與編織出了氣勢恢宏的實體產業陣容;依靠著一言九鼎的金融資源,摩根家族捍衛與支撐住了搖搖欲墜的黃金本位架構;吞吐著翻云覆雨的資本能量,摩根家族拯救與托舉起了險象環生的美國經濟肌體;展示著日久彌新的市場胸襟,摩根家族承接與容納進了不可忤逆的政策法律再造。絕代銀行王朝,華爾街的拿破侖,慷慨的白衣天使……,當貫穿百年的風雨歷史來為摩根家族注解與作序,當浸透記憶的時光歲月來為摩根家族譜曲與吟唱,人們品鑒到的是一個商業脊梁家國情懷的瑰瑋故事,公眾欣賞到的是一代金融天驕踏歌前行的卓雅舞姿。
曾經的“美聯儲”
南北戰爭結束后,為了保持本國貨幣的穩定,當然最終是為了維系國家金融與經濟的穩定,美國政府承諾美元以黃金價值為基礎,由此形成了所謂的金本位制。按照史料顯示,為了保持金本位的貨幣體制,美國政府收藏了至少價值一億美元的黃金實物。然而,由于受到戰爭的影響,美國經濟基礎其實非常脆弱,市場也并沒有對美元表現出太多的信心,相反對黃金保持著經久的熱度,因此,投資人尤其是歐洲地區的銀行機構其實都一直在從美國轉出黃金,而且兩大重要事件的爆發險些將金本位制送上不歸之路。
伴隨著戰后國內工業化的擴張,無論是商品還是勞務都出現了快速增長,可囿于開采技術,黃金的發掘量卻十分有限,由此對貨幣增量發行的支持力度自然就很小,而且美國政府也非常擔心自己手中本來寒摻的黃金存量不足以支撐其實體經濟對貨幣擴張的需求。于是,1890 年,美國國會通過了《謝爾曼白銀法案》,賦予了白銀如同黃金一樣的合法信用地位,美國于是從金本位制變成了金銀復本位制,當時的行情大約是16 盎司白銀相當于 1 盎司黃金。但問題的關鍵是,白銀不僅藏量要比黃金豐富得多,開采技術也簡單不少,就這樣,當大量白銀被挖掘出來的同時,白銀迅速貶值,劣幣驅逐良幣,所有人一致性傾向于用便宜的白銀兌換價高的黃金,黃金因此從國庫中快速流失
禍不單行。1893年美國經濟出現衰退,市場恐慌情緒隨之被點燃,歐洲投資者開始大手筆將手中的美元兌換成黃金并運回本土。雖然美國政府緊急發行了兩次黃金債券,但完全無濟于事,依據黃金兌換速度,至1895 年 2 月美國政府的黃金儲備將要竭盡,意味著美國政府的承諾可能破產,并且最終不得不放棄金本位制,美元因此也必然夭折斃命。
當時的美國總統格羅弗·克利夫蘭堅信通過國家的力量可以挽救這場貨幣危機,因此,當J·P·摩根來到總統辦公室提出摩根銀行愿意拿出黃金援助政府時,克利夫蘭便沒做任何猶豫地予以了回絕。可是,大丈夫也有為五斗米折腰的時候。當美國政府手中的實物黃金只剩下大約900萬美元時,克利夫蘭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并最終以“摩根先生,你有什么建議嗎?”的謙遜口吻向J·P·摩根發出了邀約。很快,摩根銀行和羅斯柴爾德家族聯手向美國政府提供了350萬盎司的實物黃金,作為條件,J·P·摩根取得了為美國政府承銷發行價值 6500 萬美元的 30 年期黃金債券的資格,僅此一舉,摩根銀行從中獲利1200萬美元。當然,美國政府因為流動性得到了及時補充而避免了破產違約,至1895年 6 月,美國政府的黃金儲備又回到了 1.075 億美元,兩年之后危機蕩然無存。當然,這些操作行為對于沒有政府背景的摩根銀行來說無疑又承擔著極大的市場風險。
1907年美國出現的金融擠兌危機再一次讓人們看到了J·P·摩根的商業魄力與杰出擔當。當年10月,商業國民銀行以及紐約第三大信托銀行尼克博克斯信托的控股股東操縱股價失敗破產,隨后發生擠兌,而且恐慌中的民眾隨即對其它信托銀行也產生了不信任,美國信托公司甚至不到兩個小時便被提走了超過一百萬美元,現金嚴重告急;可怕的是,擠兌危機可能繼續傳染到其他銀行以及信托機構,整個金融系統都將遭受到沖擊。危機之下,J·P·摩根與第一國民銀行以及國民城市銀行聯手向美國信托公司提供 300 萬美元的資金,阻止了其破產,緊接著,美國財政部將 2500 萬美元的政府基金交到了J·P·摩根的手中。然而,一切的努力似乎無濟于事,民眾還在潮水般地涌向銀行以及信托等金融機構。
“動用準備金!這正是準備金派用場的時候!” J·P·摩根將紐約最重要的銀行家們召集到自己的私人圖書館里鄭重地說。最終各家銀行服從了J·P·摩根的動員,五分鐘內募集了 2700 萬美元來投入市場,一場巨大的危機很快消弭于無形。不過,很多人也許并不知道,當時已是70歲高齡的J·P·摩根不僅身患嚴重感冒,而且是在一天工作19個小時并消耗20根雪茄的情況下完成這項工作的。
的確,拯救金融與經濟危機讓人們領略到了摩根銀行的非凡風采,但也清晰地看到了“權力集中到私人手中”的不可一世,而且公眾也相信“不會永遠都有救世主摩根”的出現。于是,美國政府啟用洛克菲勒的親家奧爾德里奇組織研究團隊,最終提出了組成國家中央銀行的建議。1913 年,美國聯邦儲備銀行宣布成立,自此以后,美聯儲登上金融舞臺,摩根銀行開始隱退。
“鐵打”的實業王國
對于J·P·摩根而言,人生的超級絢爛煙火顯然不僅僅是漂浮在歐美金融天空之上,而是彌漫到了實體經濟與產業布局的恢弘棋盤之中。尤其是對美國鐵路業與鋼鐵業的重組,不僅使得整個行業市場秩序變得日益規范與有序起來,而且進一步夯實了摩根銀行在美國金融界的鶴立雞群的地位,摩根家族的生意香火也更加旺盛起來。
18世紀中后期的美國鐵路雖已覆蓋了國內重要的經濟地區,但這些鐵路卻隸屬于不同的鐵路公司,因此,盡管鐵路運程也不算短,但卻不能相互銜接。此外,各鐵路公司還頻繁通過降價展開惡性競爭,整個鐵路系統贏利能力十分脆弱,直接影響到了相應服務設施的配給與改造,鐵路作為國民經濟的血脈根本無法滿足當時工業化急速擴張的需要。但問題是,要將分散的鐵路連接成網,同時改善鐵路系統的設備設施,需要的并不是小額資金,改變產業歷史的重任就這樣落在了摩根銀行身上,而非常有趣地是,摩根銀行進入鐵路業竟然還是以極具道義的戰斗者形象出現。
起于紐約州首府奧爾巴尼、終于賓夕法尼亞州北部城市賓加姆頓的薩斯科哈那鐵路是聯結美國東部工業城市與煤炭基地的大動脈,圍繞著這條鐵路的所有權問題,華爾街的投機家們展開了一場鬼魅橫生的爭奪戰。當時,獨霸華爾街的年輕投機者喬伊·顧爾德不僅通過印刷虛有的公司交換債券將鐵路半數左右的股份裝進自己的口袋,而且與金融、司法機構官員合謀將薩斯科哈那鐵路總裁拉姆杰正大光明地排擠出了公司管理層,為此雙方力量發生毆斗,死傷慘重,成為轟動全美的一大慘案。
眼看自己無力回天的拉姆杰找到了J·P·摩根,經再三考慮后J·P·摩根答應幫助對方,作為交易條件,拉姆杰承諾事成之后專門發行3000股新股讓摩根成為薩斯科哈那鐵路的股東。通過J·P·摩根的岳父崔西的人脈以及公開的庭斗,法院為拉姆杰復了職務。而在接下來的股東大會上,就在顧爾德等人帶著全副武裝的侍衛沒有落座之前,四周突然冒出許多身著灰制服的奧爾巴尼郡警察,而且在局長的指揮下,顧爾德當場被捕,股東大會順利舉行,拉姆杰高票通過繼續擔任總裁職務,J·P摩根則被選為薩斯科哈那鐵路的副總裁。人們后來才知道,逮捕顧爾德的戲劇性的一幕,完全是摩根一手策劃導演的,那些所謂“警察”、“警察局長”自然也是雇來的。
應該說以流氓的方法對付流氓的行為也是J·P·摩根不得已而為之,更多的情況下他還是采取了正大光明的市場做法。受到1893年國內經濟衰退的影響,美國1/3的鐵路公司陷入經營困境,急需“白衣騎士”出手拯救,對此,J·P·摩根一方面幫助像紐約中央鐵路公司這樣的企業發行股票,在賺到不菲傭金的同時也成為了目標公司的股東甚至是控股人;另一方面,對于像西部鐵路那樣被市場并不看好的公司,J·P·摩根只能采取溢價收購的方式,以便能讓這些企業迅速恢復元氣。在此基礎上,J·P·摩根組建了一個專門對債權人負責的信托委員會,負責處理日常事務,實際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里。通過這一安排,摩根銀行迅速實現對大量鐵路企業的控制。
史料顯示,通過兼并與整合,至20世紀初,摩根銀行名下的鐵路就有3.05萬公里,同時直接或間接控制下的鐵路長達10.8萬公里,差不多占當時全美鐵路的2/3均納入了到摩根銀行的棋局之中,同時這些鐵路公司的年收入加起來相當于美國政府年度收入的一半,J·P·摩根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鐵路大王。
當然,J·P·摩根在實業王國縱橫捭闔的能力并不僅僅體現在鐵路行業,對于鋼鐵行業的并購與整合更讓人領略到這位華爾街金融家的氣勢不凡。首先,J·P·摩根創辦了聯邦鋼鐵公司,并最終通過競爭上升到行業老二的位置。不過,盡管當時卡內基鋼鐵公司名列全美鋼鐵老大的位置,但最終聯邦鋼鐵公司還是出資4.8 億美元將其收歸麾下,并在此基礎上成立了注冊資本為14億美元的U·S·鋼鐵公司;緊接著,J·P·摩根以7500萬美元的U.S股票收購了洛克菲勒家族的鋼鐵產業,同時全美700多家相關鋼鐵企業也都被整編進入摩根銀行的旗下。就這樣,鼎盛時期,摩根銀行控制了全美65%的鋼鐵生產,可以決定近17萬鋼鐵工人的命運。
由摩根同盟與摩根家族組成的摩根聯盟所顯示出的恢弘產業方陣無疑讓人瞠目結舌。史料顯示,全美35家主力企業中有摩根公司的167名董事,包括U·S·鋼鐵、GM、肯尼格特制銅公司、德州海灣硫磺公司、大陸石油公司、GE等。除了鋼鐵業、鐵路業上的滲入是盡人皆知外,摩根銀行還在通訊業擁有ITT(國際電話電報公司)、全美電纜、郵政電纜與AT&T;(美國電話電報公司)的控股權等;此外,摩根同盟的身邊橫臥著西屋電氣、聯合金屬碳化物等主要托拉斯企業。上述所有相加,摩根聯盟擁有的總資本高達740億美元,相當于全美所有企業資本的1/4。
家族化的變異
伴隨著家族企業星羅棋布般地點綴開來,J·P·摩根的健康狀況卻一天不如一天。在1913年前往開羅的旅行途中,J·P·摩根強烈感到了自己身體反應的不妙,隨即迅速返回,兩個月后便撒手歸西。而在J·P·摩根去世消息公布后的12小時內,3698份電報如潮水般從全世界涌來,分別來自國王、教皇、藝術品商、銀行家和實業家。顯然,J·P·摩根享受到了只有皇室主要成員逝世才有的最高級別緬懷。
的確,J·P·摩根的去世應當是摩根歷史的一個分界線。作為J·P·摩根的單傳,J·P·杰克·摩根繼承了父親的事業,但幾乎所有人沒有想到,J·P·摩根留給兒子的只有價值6000萬美元的莊園以及外加摩根銀行3200萬美元的現金。對此,當時身價 10 億美元的約翰·洛克菲勒曾搖搖頭說:“仔細想想,他連一個富人都算不上。”不過,就像父親對自己進行有意地栽培那樣,J·P·摩根對唯一兒子杰克·摩根同樣寄予了厚重的期望。
如同當初J·S·摩根將J·P·摩根安排到紐約去獨闖世界,J·P·摩根也沒有讓杰克·摩根跟著自己在華爾街摸爬滾打,而是同樣將兒子派到倫敦,而且在一個跑單員的底層崗位上一干就是5年。但是,杰克從小就比較害羞,加之長期生活在強勢父親陰影之下,直到25歲時還沒有絲毫繼承家業的熱情與動力,而是一心想成為一名醫生。好在J·P·摩根不厭其煩地教導與勸解,杰克·摩根杰克才回心轉意。J·P·摩根不喜歡用有背景的員工,而是喜歡大量啟用聰明又能干的員工作為合伙人,這一用人方式被杰克·摩根無限放大,直至后來將公司大量權力下放給了幾位高級合伙人。當然,做出放權的決定,杰克·摩根也有自己的考慮。一方面,當時美國不少大企業已經逐漸擺脫了資金需求對銀行的依附關系,并獲得很多其他的融資渠道,因此,為了能讓銀行更好的發展,摩根需要有更多有能力的合伙人加入進來。另一方面,杰克·摩根根本不用擔心放權會導致自己完全被架空,因為他一手還掌握著摩根銀行的控制權—持有大部分(3200萬美元)摩根銀行的資本金,同時還擁有從父親那里繼承來的在合伙人制中無上的權力,包括分配合伙人利潤的決定權、爭議糾紛的決定權、開除合伙人并決定該合伙人離開時所得資本金的份額等。
與父親相比,應當說杰克·摩根獲得了更加寬闊的競技舞臺,而且摩根家族的事業也在杰克·摩根的手上達到了頂峰,出現這樣的結果完全是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當然也與摩根銀行此前進行及時的區位業務調整密切關聯。如前所述,經過了對鐵路業的規范治理,到了19 世紀末,功能健全的全國鐵路網成為了推動美國工業化進入高速化軌道的一支重要力量,美國的工業品和礦產品的產量和出口量出現爆發式增長,至 1900 年左右美國已經完全取代英國成為了全球最大經濟體,世界金融的中心也逐漸從倫敦向紐約轉移。與羅斯柴爾德家族對這種顛覆式轉變視而不見并固執地留守在歐洲完全不同,摩根集團邁動了大幅轉身的步伐。一方面,位于華爾街 23 號的德雷克塞爾·摩根公司被重新命名為 J.P. 摩根公司,同時原倫敦摩根集團的總部——J.S.摩根公司改為摩根建富公司;另一方面,巴黎分公司德雷克塞爾·哈耶斯公司改為摩根·哈耶斯公司 ,資金來自美國,同時過去與摩根同等地位的合伙人一律降格為子公司的合伙人,他們擁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就這樣,紐約儼然成為摩根集團的中心,J·P·摩根就成為所有子公司的管理者。
第一次世界大戰對于對歐洲的確是一場災難,但對于在英國和法國有著扎實基礎的摩根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商機。戰爭中,摩根公司一方面向英國、法國、甚至沙皇俄國等組成的協約國提供了規模15億美元的貸款,另一方面還為不停生產著歐洲所需物資的美國企業進行大量融資,從中所收取的手續費就超過了 3000萬美元。戰爭結束后,英鎊供大于求,英國財政部禁止倫敦金融城的各個銀行對外提供貸款,而資金充足的摩根公司趁機將不少國家巨額貸款和債券發行生意接了過來。如同美國通過在戰爭中向作戰雙方販賣軍需物資最終讓自己從負債35億美元的債務國變為債權79億美元的債權國一樣,摩根公司的資本家底也快速積累與飆升到了大蕭條之前的780億美元。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槍聲在歐洲打響后,杰克·摩根還想如法炮制的“一戰戰術”,然而,此時的羅斯福政府成立了戰爭資源委員會和戰時生產委員會,負責資源調配和全國工業,而面對能量強大的現代國家正式出場,私人銀行自然顯得無能為力。也就在這個時期,J.P.摩根公司完成了從私人合伙人制向公司化的轉變,垂暮之年的杰克·摩根宣布只出任董事局主席,而由家族之外的人出任首席執行官。
兩大金融勁旅
也許很多人并不知道,于1912年在大西洋沉沒的“泰坦尼克號”這艘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豪華客輪乃是摩根銀行出資建造的。在后來的觀察人士看來,“泰坦尼克號”似乎是摩根家族財富命運轉折的一個征兆。先是J·P·摩根在76歲時撒手人寰,接著就是摩根銀行面臨著公眾的譴責與國會的指控,隨后便是摩根財團的分解,當然,真正的導火索應當還是20世紀30年初期的那場席卷資本主義世界的經濟大危機。
覆巢之下無完卵。摩根銀行雖然強大無比,但也被大蕭條沖擊得遍體鱗傷。除了總資產從7.04億美元縮水了4.25億美元外,杰克·摩根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家族還在危機之后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在提交給眾議院的調查材料中,紐約大律師費迪南德·佩科拉指出了這樣一個事實,即杰克·摩根在 1930-1932 年期間沒有繳納所得稅,同時摩根的所有合伙人在1931 —1932年也未曾繳納所得稅。之所以能夠逃稅,那就是摩根高層們利用了稅法的漏洞,用股票虧損抵消了他們所需要繳納的稅。不僅如此,佩科拉發現摩根公司將當時風險極低、賣出后就能立刻穩賺一筆的股票低價賣給他們的優惠客戶,而這份名單則清晰地顯示了摩根銀行龐大的政商關系網,其中關鍵人物有前總統卡爾文·庫利奇、時任財政部長威廉·伍丁以及共和黨與民主黨兩黨的高層人物;同時,通用電氣的歐文·揚、美國鋼鐵公司的邁倫·泰勒、大通的艾伯特·威金、第一國民銀行的喬治·貝克以及一些戰爭英雄、律師、大家族成員等都位列名單之上。盡管杰克·摩根對此進行了較為充分的辯解,但民眾似乎一點也不買賬,合圍式地譴責與輿論最終將摩根公司推到風口浪尖,也敦促著當時的羅斯福總統加速出臺對摩根家族有著決定性影響的重大法案。
不錯,就在佩科拉的實證調查材料擺到眾議院議員面前時,民主黨參議員卡特·格拉斯和眾議員亨利·斯蒂格爾聯合提出了《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且很快在參眾兩院獲得了通過。該法案要求美國的銀行只能必須選擇成為商業銀行或者投資銀行的其中一種。遵照法律要求,摩根公司留下了商業銀行業務,杰克·摩根的兒子亨利·摩根和哈羅德·士丹利共同承接了從原摩根銀行剝離出來的投行業務,這就是摩根士丹利。
與分離前的情況截然不同,摩根士丹利新立門戶后活得有滋有味。由于承接了大量原本摩根集團客戶的公司債券發行,僅第一年就接手了10億美元的債券發行業務,及至后來,像通用汽車高達3 億美元債券和 3.28 億美元額股票發行承銷業務也都交給了摩根士丹利。但是,摩根士丹利又不得不面對的是,原有客戶中越來越多的公司已經不再完全仰仗投資銀行來發行債券了,很多信用度高的大企業也不需要銀行來做擔保,而是完全可以通過自行出售商業票據或者向投資機構直接募集資金。這種狀況導致了摩根斯丹利的總體承銷業務與利潤進賬越來越少。為此,從1970年代開始,摩根士丹利決定不再局限于債券承銷業務,而是加入到高盛和所羅門兄弟的行列,涉足債券交易業務;不僅如此,摩根士丹利還設立兼并和收購部,協助企業展開市場并購,按照成交總額的百分比收取服務費。
與摩根士丹利相比,摩根銀行的狀況就要尷尬得多。雖然在接收大額存款方面摩根銀行有自己獨特的優勢,但在惜售普通民眾存款的零售業務上,摩根銀行完全比不過靈活程度極高的中小銀行。此外,與摩根士丹利面對的狀況一樣,由于許多公司獲取資金已經不一定要通過銀行渠道,這就導致了摩根銀行一向穩妥的批發貸款業務出現萎縮。而且根據法定的貸款最大限額,摩根銀行給客戶的貸款不能超過其營運資本的 10%,其放貸手腳于是被緊緊捆住。為了爭取更多的用戶,摩根銀行甚至一度放棄讓員工堅守在辦公室,鼓勵他們到市場上去放羊式地談拉業務。不過,這一招似乎并不管用。無奈之下,摩根銀行在1980年年代答應了洛克菲勒旗下的大通曼哈頓銀行合并的要求,由此產生了美國第三大銀行——摩根大通。
有意思地是,與摩根大通在金融危機期間毫發無損并且充當“白衣騎士”將貝爾斯登盡情收編入懷完全不同,同期的摩根士丹利由于購買了許多金融衍生品而元氣大傷,市場對此完全喪失信心,投資者紛紛抽走資金,破產黃燈驟然響起。危機之下,美國政府希望摩根大通與摩根士丹利能夠再次走到一起共度難關,但摩根大通的團隊仔細調研后發現,兩家銀行重疊業務太多,他們搞不清楚“收購摩根士丹利到底有何用處”,于是拒絕了官方的提議。最終,還是三菱拿出了90億美元支票才讓摩根士丹利轉危為安。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條亙古不變的道理至今未能在摩根大通與摩根士丹利之間得到映證。兩大金融巨人依然自我矜持地行走在兩條沒有交匯的軌道之上。公開資料顯示,摩根大通的市值超過2000億美元,摩根士丹利市值超過了700億美元,資產規模雙雙名列《財富》500強的前20位。雖然他們有著各自的商業個性,但卻有一個共同的特質,那就是摩根的大名永遠鑲嵌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