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震
省委書記婁勤儉在年初全省對外開放大會上發出動員令:推動全方位高水平對外開放,努力在全國率先建成開放強省。他指出,習近平總書記著眼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出了“一帶一路”的偉大倡議,并賦予江蘇“一帶一路”交匯點的明確定位,這是新時代江蘇對外開放的崇高使命和最大機遇,我們要用“一帶一路”交匯點建設總攬新時代江蘇的對外開放,放大向東開放優勢,做好向西開放文章,拓展對內對外開放新空間,進一步凸顯江蘇在全國開放大局中的地位,成為“一帶一路”上最具開放影響力的地區之一。婁勤儉的講話,明確了江蘇從開放大省向開放強省轉變的努力方向和實現路徑。
率先建成開放強省是個系統工程,需要多點發力。結合我省實際,建成開放強省,要在以下幾個方面取得突破性進展。
第一,推動開放的空間結構更加平衡。我省前一輪的對外開放,在空間上主要表現為蘇南地區抓住了“先行先試”的戰略機遇,依托發達經濟體巨大的需求市場,形成了蘇南地區為引領的外向型經濟發展格局。蘇南地區的進出口規模在我省的占比一直維持在80%以上。近年來,雖然蘇中和蘇北地區的對外開放速度明顯加快,但是經濟外向度與國際經濟、技術、信息交流的質量仍然比較低。總體看,我省利用外資長期全國第一,外貿全國第二,無疑是開放大省,但是區域發展不平衡,制約了通過區域間分工合作提升整體競爭力的能力。省委書記婁勤儉指出,要構建開放新格局,優化區域布局、支點城市布局、基礎設施布局,著力提升全省各地的開放能級,建成一批對外開放的強支點,提升內外聯結水平。這對于拓展對內對外開放新空間,是非常有針對性的。
第二,推動形成開放型、自主可控的現代產業體系。江蘇前一輪開放主要發生在制造業領域,主要以“低端嵌入”的方式融入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服務業領域開放相對不足。這一開放模式在推動江蘇中低端制造業產業領域的規模擴張上取得了顯著成就,但在高端和先進制造業領域發展方面相對滯后。主要表現為制造業和服務業發展不協調,產業內中低端制造業和高端先進制造業發展不協調,高品質產品優勢依然缺失,服務業尤其是高端現代服務業發展滯后等。比如從制造業內部結構看,雖然傳統制造業比重呈逐年下降趨勢,但由于其基數較大,整體規模在整個制造業中所占比重依然較高,并且多集中于紡織、運輸設備制造、通用設備、黑色金屬冶煉等產業。從出口產品結構層面看,伴隨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出口產品結構也得到了一定的優化,突出表現在機電產品、高新技術產品出口份額,尤其是高新技術產品中的計算機與通信技術產品出口份額日益提高。但是,名義上的出口產品結構和技術含量,并不代表一國或地區的真實出口產品結構和技術含量,因為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最終出口產品層次的提升,完全可能是因為內含了進口的高端環節,典型表現就是加工貿易中專業化于勞動密集型等低端環節,只不過由于進口了高技術含量的中間品,從而最終出口產品表現為高新技術產品。我省加工貿易一直占據著外貿半壁江山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上述特征。被動融入發達國家跨國公司主導的國際分工體系,在發展過程中既沒有自主能力,也缺乏控制能力。開放強省,采取的一定是開放型自主可控的發展模式。因此,必須加快構建自主可控的制造業體系,全面提高江蘇制造業發展質量,讓江蘇產品成為全國乃至全球優質制造的標志,讓江蘇產品成為國內外市場上備受歡迎的優質產品。
第三,推動開放動力由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全球價值鏈分工條件下,由于生產環節和階段的全球分解,以及生產要素跨國流動性的增強,國與國之間的分工界限從傳統的以產品為界限的國際分工,轉變為以要素為界限的國際分工,即所謂的要素分工。要素分工意味著各國依托優勢要素參與國際分工,江蘇前一輪開放所依托的就是豐富的勞動力等初級要素的稟賦優勢。通過低成本要素優勢吸引了發達國家跨國公司的資本和技術的流入和集聚,從而形成了龐大的制造業生產能力和出口能力。很明顯,這種開放動力本質上看屬于要素驅動型。但隨著包括勞動力在內的各種初級要素成本不斷提高,要素驅動的發展模式面臨可持續難題,轉向創新驅動是必然的方向和選擇。一方面,伴隨經濟發展階段的變化,要素稟賦結構自身在不斷朝著高級化方向演化,為創新驅動發展奠定了要素基礎;另一方面,發展環境的變化倒逼企業必須轉向創新驅動。正如省委書記婁勤儉所要求的,要培育開放新動能,圍繞加快構建以創新為引領的自主可控現代產業體系,通過高質量的產業基礎、高水平科技合作、高質量外資項目、高素質專業人才的培育引進,形成擴大開放新的動力支撐。
第四,推動開放的制度環境更加完善。去年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適應新形勢、把握新特點,推動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向規則等制度型開放轉變。”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江蘇一直走在全國前列,成就了開放大省的地位。隨著全球價值鏈分工的深入,全球市場深度融合,以關稅、配額、許可證等為特征的市場準入已不再是國際經貿規則談判的主題,取而代之的是以貿易便利化、投資、知識產權、政府采購、競爭政策、電子商務、環境等新議題為特征的規制一體化。這是因為,以要素跨國流動和產品“國際生產分割”為主要內容的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深刻地改變著全球貿易和投資格局。而這種變化引發了對全球貿易以及投資新規則和新制度的需求,尤其是來自于主導全球價值鏈分工的發達國家跨國公司的需求,其核心目標就在于依托新規則和新制度,進一步統籌全球價值鏈,實現產品生產不同環節和階段的無縫對接,降低交易成本。從這一意義上說,一國國內經濟政策和市場環境,包括知識產權保護、法治化水平、制度質量、生產要素市場、競爭中立、環保標準、勞工標準、商業環境的公正透明等,越來越成為發展開放型經濟的重要影響因素。這必然推動全球經濟規則從邊境規則向境內規則拓展,在政策取向上也就必然表現為從低標準不斷向高標準看齊,以進一步提升開放型經濟發展的法治化、規范化和國際化水平。比如,“競爭中立”要求政府秉持中立態度、保證政策中性(包括稅收中立、債務中立、規則中立等),對各類企業一視同仁,在盡可能保證承擔的社會義務相一致的情況下,各類企業受到相似競爭規則的約束,不受外來因素干擾開展公平競爭。江蘇要率先建成開放強省,就要在制度型開放上走在全國前列。省委書記婁勤儉要求,“把建設公平公正、透明可預期的國際一流營商環境,作為對外開放的基礎性品牌性工作來抓,努力打造全國最好的政務服務環境、最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和服務體系、最友好的創業宜居環境”。這是推動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向規則等制度型開放轉變的重要舉措。應該特別強調的是,江蘇開放具有明顯的區位優勢。如果說這個優勢以前主要體現為要素成本與市場潛力優勢的話,在新時代高質量開放階段,更多地體現為新型制度優勢,包括完善的法治化、國際化、市場化的營商環境,優質高效的政府管理與公共服務,健全的價值鏈或供應鏈體系,高度的政策與規則透明度,有效的法治和爭端解決機制等。此類制度與環境優勢一旦形成,其他地區很難復制與替代,就會成為建設開放強省的重要保障。
(作者系南京大學教授,長江產業經濟研究院開放經濟方向首席專家)
責任編輯:王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