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德育的質量取決于父母有沒有文化

有人說，缺少德育教育，跟孩子缺愛一樣可悲。家長應該重視孩子的人格品性教育，教孩子如何做人，因為它會影響孩子的一生。貝多芬曾經說過，把“德性”教給你們的孩子，使人幸福的是“德性”，而非金錢。

在一個全球化時代，家庭德育的質量往往取決于家長有沒有“文化”。這里所謂的“文化”，并不是學歷的高低，而是指文化上的自覺程度，許多沒有自覺文化意識的家長，正在犯“沒文化”的錯誤。

比如，一些家長很早就將自己的孩子送到國外，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其中可能存在的文化差異和文化風險。在波士頓的一所初中女校，我見過好幾名中國小留學生。在和她們交流的過程中，我腦海中不時閃出這樣的念頭：即便她們將來健康成長，被成功培養成為美國標準的“合格公民”或者“精英”，可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長大的父母，真的已經做好準備接受一個獨立、自我、價值多元、沒有中國意義上“孝敬”之心的“Banana”（香蕉人，指皮膚是黃色的、內心完全西化的東方人）了嗎？

但愿我的擔憂是杞人憂天，但我所知道的故事，卻多有真切的反例。

一位中科院院士興沖沖去美國與自己“最成功”的女兒團聚，原本打算常住美國、享受天倫之樂的他，不到一周就打道回府了，原因是他的掌上明珠、現在精神上已成為“美國人”的女兒及其她的家人，完全沒有對他應有的“孝敬”。

另外一位知名大學教授正在醫院被搶救的時候，他唯一的兒子卻不見了，正準備登上返回美國的飛機。這位在美國取得博士學位且功成名就的“優秀兒子”，在電話里對他那些正在特護病房外無比憤怒和困惑的七姑八姨們說：“抱歉，我的假期已滿……”

再講一個美國公民的故事。

2016年年底，我千里迢迢去新澤西一個海濱小鎮，拜訪年逾八旬的關懷教育理論大師內爾·諾丁斯（Nel Noddings）教授。告別的時候，我隨便問了她一句：“內爾，你平時的生活，很好吧？”但她的回答卻讓我難過了許久。她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房子里。”

“那你的孩子們呢？”我繼續問。

“最近的一個在佛羅里達……”她說。

享譽世界的諾丁斯教授住的是一棟白色的濱海別墅，晚年卻一個人住在“一個大房子里”。如果放在中國，家長又作何感受？

家庭德育是教孩子做一個合乎道德的“好人”。但家長須知，道德是文化的核心部分，具有強烈的文化特性。一方面，中國文化和世界各國文化都有共同性，比如，我們都要求孩子做一個善良、正直、誠實的“好人”。但是另一方面，無論是在道德價值，還是道德規范系統中，對所謂的“好”，不同文化的人們往往有十分不同的理解。教會孩子對道德的理解，有時候比教會孩子抽象的道德原則還重要得多。

因此在全球化時代，家長在開展家庭德育時，需要意識到可能存在的文化差異和文化風險，這其中，至少應當遵守3條基本的文化原則：

一是文化理解原則。應當努力創造條件讓孩子理解、尊重不同道德文化的共性與差異，與世界各國文化和諧共處。

二是文化主體原則。應當努力讓孩子學習、傳承中華傳統文化，做一個有中國根基、中國氣質的謙謙君子、大國國民。

三是文化創生原則。傳統文化的營養，必須變成現實生活里的文化傳統才有意義，無論是對外部文化或是對中華傳統的學習，都應當有批判性思維，以便繼往開來、解決當代生活的現實問題。家庭德育應當努力讓孩子們獲得最有創意的幸福人生。

另外，鑒于前述文化風險，建議家長謹慎選擇孩子低齡出國模式。倘若要堅持選擇，則應當考慮適當針對小留學生的教育援助安排，包括家長伴讀、保持母文化的學習，以及跨文化理解素養的培育等。

一句話，家庭德育一定要有“文化”的自覺，家長千萬不要犯“沒文化”的錯誤！

作者簡介：

檀傳寶，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北京師范大學公民與道德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全國德育學術委員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