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龍 潘菊梅
本文從生態批評視角來分析美國女作家瓦萊麗·馬丁的代表作品《財產》,小說中制度給人類內心世界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同時制度對自然與人性的摧殘使人性扭曲。小說對生態問題的關注和對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我之間關系的探討,揭示了作者對當時被制度壓制的一切的憂思以及對目前人類生存環境的考量與關懷。
美國著名小說家瓦萊麗·馬丁的小說《財產》在2003年榮獲桔子獎,2012年又被《觀察者》雜志列入“2012年度十佳歷史小說”之一。1978年她出版了第一部小說《行動起來》,以后陸續出版了小說《瑪麗·萊利》(1990)、《最后的離婚》(1993)、《意大利瘧疾》(1999)、《愛德華的懺悔日》(2009)等。其中,《瑪麗·萊利》和短篇小說《愛》分別改編為電影,深受觀眾的喜愛。
生態批評是以生態整體主義為導向來考察人與自然的關系,力求在人與自然界萬物之間創造一個所有物種之間休戚相關而生態系統內部和諧、穩定、平衡和可持續發展的關系。小說《財產》以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講述白人女主人公瑪儂嫁給哥迪特以后所經歷的不幸婚姻生活。小說關注人與自然交流的內在機制,審視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人與自我之間的關系,探討人對自然界的破壞和人在自然界當中的地位,這為揭示小說當中人性和制度的本惡開辟了一片新天地。費爾巴哈在其著作《基督教的本質》中指出,自然界“是我們人類(本身就是自然界的產物)賴以生存的基礎”。生態批評關注人和自然界萬物的同時在場,而不是以人類為中心或以自然為中心的單一方面的存在而另一方面的缺場現象,力求在人與自然界之間建立一種共同發展、相互存在的關系。
一、自然與人
“人的精神,也應當是地球生態系統進化的產物?!弊匀唤缡侨祟愋蓍e娛樂與撫慰人類心靈的場所,而陽光、水、空氣和土壤構成了所有物種的生存發展與物種繼續延續生命的必要條件。大自然的變化不僅對人類心靈有凈化和解脫的作用,同時也為人類生命力注入新的活力。小說第二章中,一場霍亂像戰爭一樣奪走了成百上千人的性命,瑪儂送走母親的遺體后深陷在悲痛之中,但是她們剛進家門,“天空中烏云翻滾著從南面而來,頓時裂天釵似的閃電緊跟著低低的、隆隆的雷聲在天際劃過”,一場大雨意味著霍亂的結束時刻即將到來。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當她站在門口時,她看到“我的許多鄰居都端著咖啡站在陽臺上,他們的百葉窗也次第打開”,人們都以一種很飽滿的心態走到大街上,彼此相互訴說著“別人死了,我還活著”,盡管霍亂使他們失去親人,但是一場大雨改變了一切,他們堅信生活依然要繼續。
小說中的動物描寫在推動人物性格發展和小說故事情節發展方面起著很重要的作用。關于動物,徐福偉在《“動物敘事”的界定及發展歷程》一文中把文學作品當中的動物敘事定義為“文學作品中以動物為敘事主體,或涉及動物描寫的,并以動物形象或觀照社會人生、褒貶人性善惡、作為精神文化生命力的象征,或弘揚生態意識,從而形成了特定審美模式的文學現象”。從表層來看,動物只不過是區別于人(思維)而存在的物種,但是從深層來講動物是具有理性和激情的。小說當中的動物在作者的筆下都是有靈性的,是懂得人類內心情感的。動物描寫作為襯托小說人物情感的意象,而這些動物身上所具有的是一種神秘而又具有挑戰的異己力量,一種敢于和自我發展所不利的因素做斗爭和超越的、勢不可擋的力量。
瑪儂對丈夫這個紈绔子弟徹底地失望,這使她想逃離由婚姻所構筑起來的家庭這個牢籠,她躺在床上,“一只老鼠一直在啃堅固的墻壁”,但是她自己永遠也無法推倒由婚姻所構筑起來的父權制這座大山。動物作為一種象征對她也極具有吸引力,看病時她看到醫生辦公室窗口籠子里面的兩只金絲雀一直在哀怨地叫喚,她由鐵籠里的金絲雀的命運聯想到自己的命運,仿佛自己也像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橐鍪顾钕葸M去,她一直在“希望與失望之間徘徊”。婚姻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聽到一只夜鶯在廚房那邊大聲地慘叫”,她自己也想大聲喊叫以發泄自己苦悶的心情。動物也是她精神生命力的象征和寄托,準備和伍爾特回家時,“一只變色蜥蜴慢慢地從我腳下爬過,另一只爬到我眼前的樹根處看著我,并不時地搖晃著頭腦”,似乎在召喚她回家,似乎在告訴她“你是無能為力的”。
二、生態整體性
大自然是一個嚴密的整體系統,各事物之間有著不可斬斷的聯系,相互促進又相互發展,“破壞了其中任何一個環節的關系,必將導致一系列關系的損壞甚至整個系統的絮亂”。為了滿足積累財產的需要,種植園主們通過開辟大量的土地來種植棉花,這不僅影響了土地內部的生態系統,而且使自然界的循環機制被打破。一場霍亂使整個街道被惡臭所覆蓋,整個建筑物也被硫磺的濃煙所吞噬,大量的人因感染疾病而喪生。
在“我們目光所及的地方,處處是由質地粗糙的松木做成的棺材成片的散落著”,有些棺材已經打開了,成群的蒼蠅在上面飛舞,而“每一個十字路口都堆放著尸骨,這些都是為了挖出肉體腐爛掉的,然后埋進新近死亡的”。人類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人生而平等,但是小說中的黑人是沒有地位、沒有自由的,他們的生死都掌握在白人主人的手里,因此為了自由、為了能夠平等地擁有作為一個人的權力,他們不得不進行殊死反抗。為了能夠吃飽,他們深夜進入主人的食品熏制房偷吃;為了擺脫被歧視的境遇,他們不得不起義并殘忍的殺掉哥迪特,而這一舉動也為瑪儂所爭取的自由和平等以及薩拉的逃跑創造了機會。
創世紀第二章第七節中描述道人類祖先亞當是由泥土捏成的,這表明在本源方面,人類和自然之大地之間有著不可分離的關系,人類源于土地最終又要歸于土地。面臨被黑人追殺的境地,在黑夜的陪伴下,她跑進樹林里面,“成群的昆蟲飛進我的嘴和耳朵里面,嗡嗡地圍繞著我飛舞,我聽不到除此之外的一點其他的聲音。我認為,它們會吃了我”,她的潛意識使她想到曾經所看到的一幕——黑人在表達對自然的崇拜和躲避自然界的危害時,用泥土將自己裹嚴,因此她“把手伸進冰冷的泥土中,然后將稀泥胡亂涂抹在自己的臉上、胳膊上以及厚厚的涂抹進自己的頭發叢中,”以防止昆蟲的襲擊。
她走進一棵枝繁葉茂并向四周延展開的橡樹,大樹“似乎就是一個完美的休息場所”。森林給予她一種“像重返母親的子宮一般的安全感”,這個舉動不僅起到保護自己,擺脫黑人的追殺和治愈自己臉上的傷口的作用,還使她有一種人與自然相交融的感覺,融入自然、發掘自我和找到自我的價值。只有人與自然和諧共存,才能在自然界的懷抱中找到一絲歸屬于自然又被自然接受的感覺。個體心靈與自然的和諧與融合、情與景的相互交融不僅使個體沉迷于自然的和諧中,使個體達到本真的回歸。
三、精神生態與人
精神生活以物質生活為載體,個體在滿足物質生活的同時還要滿足精神生活的需求,這是相對于個體自身而言的。精神生態要以自我為根基,在自我內部找到內在協調,它是指“人與其自身的相關關系,人的心靈與人的肉體,人的心靈與人的處境,人的欲求、意向、理想、信仰與人的歷史性存在、現實性存在之間的沖突與諧調”。
結婚是人生新的一章的開始,同時也是生兒育女的開始,但瑪儂結婚后陷入婚姻的痛苦中而不能自拔,她拒絕懷孕,只好用藥物來麻醉自己。當她目睹哥迪特粗魯地在公共場所毆打其私生子伍爾特時,她徹底地絕望了。醉酒后的那個夜晚,她來到窗戶前,“天依舊在刮風,樹枝在風的吹動下輕輕擺動,似乎在叫她出去”,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關在監獄里的囚犯一樣?,攦z深知在男權思想濃厚的社會背景下,她的這種反抗是無能為力的、沒結果的,但是她“要自己獨立,要像男人一樣在狂風中駕駛自己的生命帆船去遠航”,因此精神上的反抗逐漸轉變為肉體上的反抗,她拒絕懷孕,拒絕生孩子,因為她鄙視丈夫。
丈夫和薩拉偷情生下了兩個孩子,這使瑪儂在家庭中的地位深受影響;她拒絕生孩子,雖然與自然法則違背,但是她不想像母親一樣攜帶并培養由父親獨自創造精子的工具。小說對瑪儂自由聯想的描寫為表達她的內心反抗注入了新的元素,她看到在月光的映襯下窗戶下面站著一個人,“他穿著白色的、寬松的馬褲,馬褲迎著風不停地擺動”,也許那是她能夠托付后半生,能夠帶她一起去過幸福快樂日子的人。她聽到薩利·帕姆波利因丈夫殘忍的對待而成功訴訟,她羨慕別人,想想自己只不過是丈夫的一個玩偶和財產。在醫生治療丈夫私生子的那天晚上,她站在窗臺前思緒萬千,母親去世了,丈夫將占有母親所遺留的財產而薩拉卻為丈夫生孩子,自己沒有做好一個作為女人應盡的責任,她呼喚黑夜能吞噬一切,呼喚曾經站在窗臺下的那個男人將她帶走。
四、結語
生態批評關注自然界的描寫,通過尋找文本的自然價值,以此來解讀文本中的人與自然的關系,探討當時社會制度的本質。在馬丁看來,人類若要實現全方面和諧發展,就要改變人類控制和占有自然、人類中心主義的局面。文中體現的生態批評觀點反映了她作為女性作家對自然和人類未來社會和諧發展的深深憂思以及對社會制度本質的深刻挖掘。馬丁告訴人們:人類是不能戰勝自然的,人類只有打破二元對立的局面,才能實現與自然和諧相處與和諧發展。
(1.武威第十五中學;
2.武威市水利水電勘測設計院)
作者簡介:章玉龍(1983-),男,甘肅臨夏人,碩士,教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