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嬌,朱冰,呂颯,田華,王海波,辛紹杰,游紹莉
我國臨床藥物種類繁多,傳統中藥、天然藥、保健品、膳食補充劑等不規范使用較普遍,導致藥物性肝損傷(drug induced liver injury,DILI)發病率逐年上升[1]。藥物性肝衰竭(drug-induced liver failure,DILF)是DILI中較嚴重且病死率較高的肝損害類型。在西方國家,由藥物誘發的急性肝衰竭患者約占全部肝衰竭患者的10%~52%,是急性肝衰竭導致死亡的常見原因之一[2]。一項納入21789例患者的臨床研究發現,50%急性肝衰竭由DILI引起[3]。為探討DILF的臨床特征、致病藥物和預后,增強對該病的全面認識,我們現對314例DILF患者的臨床資料進行了總結分析。
1.1 研究對象 2002年3月~2015年3月解放軍總醫院第五醫學中心肝衰竭診療與研究中心醫院診治的DILF患者314例,采用Roussel Uclaf因果關系評估(RousselUclaf causality assessment method,RUCAM)量表對藥物與肝損傷的因果關系進行評分,評分≥6分為入組標準[4]。肝衰竭診斷標準參考我國2012年修訂的《肝衰竭診治指南》[5]。排除病毒性肝炎、酒精性肝病、自身免疫性肝病和遺傳代謝原因引發的肝損傷。采用國際醫學組織理事會初步建立時發布、后經修訂的DILI判斷標準,基于受損靶細胞類型進行臨床分型[6-8]:(1)肝細胞損傷型: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anine aminotransferase,ALT)≥3 倍正常上限(upper limit of normal,ULN),且 R【R=(ALT實測值/ALT ULN)/(ALP實測值/ALP ULN)】≥5;(2) 膽汁淤積型:堿性磷酸酶(alkaline phosphatase,ALP)≥2 ULN,且 R≤2;(3) 混合型:ALT≥3 ULN,ALP≥2 ULN,且 2<R<5。
1.2 治療方法 臨床一經診斷,立即停用可能導致肝損傷的藥物,給予降酶、退黃、改善凝血功能、防治并發癥等治療,必要時給予人工肝或肝移植治療。
1.3 實驗室檢測 使用日本Olympus AU5400型全自動生化檢測儀檢測血生化指標;使用SysmexCA-500全自動凝血儀檢測凝血功能指標;采用ELISA法(美國強生公司試劑)或化學發光法試劑盒(瑞士Roche公司)檢測各種病毒學標志物;采用間接免疫熒光法檢測自身抗體。
1.4 統計學處理 應用SPSS 19.0統計軟件進行分析,計量資料以x±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計數資料采用x2檢驗,P小于0.05表示有統計學差異。
2.1 一般資料 在314例DILF患者中,男性97例(30.9%),女性 217例(69.1%),男女比例為 1:2.5。年齡為1~83歲,平均年齡(43.8±17.0)歲。其中30~39歲年齡段男女發病人數有統計學差異(x2=4.321,P<0.05,圖 1)。

圖1 314例DILF患者性別和年齡分布
2.2 DILF發病情況分析 2002年~2015年,我中心收治的DILF患者占肝衰竭患者的比例呈明顯上升趨勢(圖2)。急性和亞急性DILF占急性和亞急性肝衰竭的百分比也呈總體上升趨勢(圖3)。

圖2 2002年~2015年全院DILF占肝衰竭的百分比變化

圖3 2002年~2015年全院急性和亞急性DILF占急性和亞急性肝衰竭的百分比變化
2.3 肝衰竭分型情況 在314例DILF患者中,急性DILF患者為52例(15.6%),亞急性肝衰竭患者為191例(60.8%),慢加急性肝衰竭為71例(22.6%)。2.4肝損傷臨床分型情況 本組患者肝細胞損傷型178例(56.7%),膽汁淤積型 60例(19.1%),混合型76例(24.2%)。
2.5 DILF患者基礎疾病情況 314例患者均因存在相關基礎疾病應用藥物治療而誘發肝損傷,其基礎疾病情況見表1。

表1 314例DILF患者基礎疾病情況
2.6 誘發DILF的相關藥物情況 排名前6位藥物為中草藥、中成藥類;解熱鎮痛藥;抗結核藥;抗生素;心腦血管、血脂調節藥和保健品(表2)。其中,一些中草藥為民間驗方、偏方,無法追蹤具體草藥名稱;某些西藥無法追蹤藥物具體名稱。
2.7 肝功能指標情況 見表3。2.8預后情況 自發病起3個月時間內,314例藥物性肝衰竭患者治愈19例(6.1%),好轉164例(52.2%),死亡129例(41.1%),接受肝移植治療2例(0.6%)。

表2 314例DILF患者服藥種類及構成比
在本研究中,DILF女性患病人數明顯多于男性(男女比例為1:2.5),考慮與藥物代謝及效應存在性別差異有關[9-11]。既往研究發現,女性胃pH值較高、肝臟代謝酶活性及腎臟清除率較低,導致某些藥物在體內的血藥濃度、生物利用度和藥效時間比男性高。另一方面,女性體質量輕與男性,脂肪含量高,某些脂溶性藥物在體內的分布容積和蓄積量都較同齡男性高,加之女性對相關美容保健產品的應用多,導致女性藥物不良反應及DILI發病率高于男性[12,13]。40~49歲年齡組男女性DILF發病人數均高于其他年齡組,考慮此年齡段患者社會壓力較大,亞健康狀態普遍存在,疾病發生率高,且患者對健康的重視程度和求醫積極性較高,服用藥物和發生DILF的幾率也更大。
基于受損靶細胞的不同,將DILI分為肝細胞損傷型、膽汁淤積型和混合型三種臨床類型。在本研究中肝細胞損傷型占比最高(56.7%),與既往DILI肝細胞損傷型報道較多及易伴發肝衰竭研究相符[14]。
表3 314例DILF患者不同臨床分型生化指標(±s)比較

表3 314例DILF患者不同臨床分型生化指標(±s)比較
與肝細胞損傷型比,①P<0.05;與膽汁淤積型比,②P<0.05
臨床分型 ALB(g/L) ALT(U/L) TBIL(μmol/L) ALP(U/L) GGT(U/L) INR肝細胞損傷型 41.6±15.6 840±951.3 315.8±125.4 162.6±67.8 96.2±71.2 2.3±1.3膽汁淤積型 49.7±17.0① 459.4±548.0① 272.1±141.9① 478.3±136.2① 282.1±325.1① 1.6±0.5①混合型 40.8±15.9② 162.3±228.8①② 352.0±153.9② 180.5±103.0② 117.1±165.7② 2.0±0.8②
在本次調查中,因服用中草藥或中成藥誘發肝衰竭人數占比高達45.5%。很多患者對中藥存在誤區,認為“天然藥物無毒性”,忽視了其藥物毒物兩重性。同時,某些中藥在原料生產、加工等過程中未達到國家標準,可能產生某些對肝臟有害的成分。誘發DILF的西藥種類與既往研究結果相符[15],主要是含對乙酰氨基酚(acetaminophen,APAP)的解熱鎮痛藥和抗結核藥。正常劑量的APAP治療時,人體耐受性良好,不良反應較小,但當其過量使用時,可導致肝細胞相關代謝通路發生飽和,產生大量的代謝產物,誘發肝細胞死亡并產生肝損害[16]。抗結核藥物如異煙肼、利福平、吡嗪酰胺和乙胺丁醇作為抗結核的一線用藥,本身易引發肝損害,聯合應用時,肝損害的問題更加突出。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美容減肥產品、保健品等誘發肝損害也較常見[17]。
本調查顯示,發生DILF所涉及的基礎疾病以發熱為主,其次為皮膚病和結核病。發熱病人主要針對基礎疾病使用APAP、抗生素等治療藥物誘發肝損傷。皮膚病患者長期受銀屑病、白癜風等疾病的困擾,且此類疾病尚無特效藥根治,導致部分患者迷信民間中藥偏方。某些皮膚病對癥中藥如克銀丸、白癜風膠囊等具有肝損害作用,加之此類疾病服藥周期長,次數多,導致皮膚病患者在服藥中藥后引發肝損害情況多見。隨著全球范圍內結核病疫情的反彈,結核患者中因抗結核治療引發的肝損害也隨之多見[18]。
DILF的發病機制尚不明確,往往是多種機制先后或共同作用的結果。一是藥物的直接肝毒性有關,二是機體對藥物的特異質反應有關。對于APAP所致肝損害,目前可用特異性解毒劑乙酰半胱氨酸進行治療,而其他藥物,特別是成分復雜的中藥所致肝損傷,由于藥物成分不明,相關發病機制不明,導致目前尚無特異性治療方法。Zimmerman提出Hy's定律,指出即使停用相關藥物,若肝損傷出現ALT升高和黃疸,DILI患者的病死率也高達10%~50%[19],預后差。與乙型肝炎等感染性肝損害相比,DILF缺乏標準有效的治療方案和手段,加之肝衰竭病情發展兇險,并發癥多,使得DILF治療更為棘手,臨床病死率較高。本組314例肝衰竭患者,53.2%因治療無效而死亡或最終行肝移植治療。
防治DILF重在預防。一方面,臨床治療疾病時,控制藥物處方量,避免濫用藥物,對存在肝損害的藥物需提高警惕,用藥期間檢測肝功能并采取預防措施[20]。另一方面,加強安全用藥的公眾健康教育,改變對傳統中藥、天然藥物、保健品、膳食補充劑等無害及自然植物無毒的觀念,以減少DILF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