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舉鵬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0
今天的中國早已習慣用西方現代學科的標準和范疇來衡量一切學術。然而,古代中國是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學科劃分的。中國古代的教育并不是要培養某方面的專業人才,而是以培養有助于國家統治的官僚士大夫為主要目的。中國古代的知名學者,大多有著官員與知識分子的雙重身份,前者更是居于主要地位。而中國現代意義上的學科,是伴隨著清末民初的國門大開以及西學東漸而產生的。
中國的科舉制,始于隋朝,終于清末,綿延1300年之久,對中國古代學術的影響不可謂不深。中國的科舉,雖也有過分科取士的情況,如唐代的明法、明字,但總體上以進士科為主流,以儒家經典為主要的考試內容,以培養官員為主要目的,其它的學科只能是經學的附庸。因而,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很難產生現代意義上的學術。尤其是封建社會后期,政府大多以八股取士,由于考八股文,壓抑了那些本來不擅長科舉科目的人的思想,也使一些知識分子,無法在學術上、思想上進行創新,從而導致了思想上的落后,使科學技術的發展也停滯不前。嚴復曾對科舉制這樣描述:“八股取士,使天下消磨歲月于無用之地,墮壞志節于冥昧之中,長人虛驕,昏人神智,上不足以輔國家,下不足以資事畜。”。這樣的制度絕不可能誕生所謂的現代學科。1905年9月2日,袁世凱、張之洞奏請立停科舉,清廷詔準自1906年開始,所有鄉會試一律停止,各省歲科考試亦即停止,就這樣,中國一千多年的科舉制度退出了歷史舞臺。
科舉制的廢除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現代學科。由于步入仕途的路徑已斷,仕子們或進入現代西式學堂學習,或直接選擇留學海外,從而有機會接受西式現代教育。這一批學者們已經不再是古代那種官員與知識分子的結合體,而是已經成為純粹的學者,學術已經成為他們的職業,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現代學科的產生。
現代學科必然要以現代學校為依托,而清末民初一批現代大學的建立,為現代學科的產生提供了條件。1898年成立的京師大學堂,是中國近代第一所國立大學,它的成立也標志著近代中國國立高等教育的開端。此后京師大學堂雖幾經飄搖,甚至遭到過停辦,但它最終還是發展壯大,與其它幾所國立大學一起,形成了民國時期的現代大學群。這樣一批現代大學群,為清末民初這一批專職的知識分子提供了學術基地,也為專門學科的產生提供了良好的環境。
許多現代學科的奠基者都曾在大學中執教。如魯迅曾在北京大學,北京高等師范學校講授中國小說史,也曾在中山大學任教過一段時期,王國維也曾在北京大學執教,胡適、周作人、李大釗等知名學者也大多如此。正是因為有了現代大學這樣良好的學術環境,他們才能對某一類專業知識進行專門授課。因而在一定程度上,現代大學的建立促進了學科的獨立,加快了現代學科的建立與發展。
近代一批學貫中西的學者在現代學科的建立過程中有著居功至偉的作用。他們大都有著深厚的國學基礎,同時,也廣泛地接受了西方現代的教育思想。現代語法學的奠基人馬建忠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馬建忠從小熟讀經史,同時又精于西方現代語法知識,由他所寫的《馬氏文通》成為了中國現代語法學的奠基之作。將小學從經學中獨立出來的章黃學派亦是如此,他們有著深厚的國學功底,同時又接受了西方方法論,他們直接推動語言學成為一門專業的學科。當時的大學者們大都與之類似,現代文學的奠基者周作人也曾留學日本接受西式教育,中國哲學奠基人馮友蘭是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印度德里大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名譽文學博士。而將詞學、戲曲學拔高到專門學科地位的王國維也曾留洋日本,并廣泛接受了西方理論,比如他運用叔本華的哲學觀點去解釋《紅樓夢》。此外,他還將日本的教育學理論帶到中國,翻譯了日本學者立花銑三郎的《教育學》,這是引進中國的第一本全本翻譯的教育學著作,對中國教育學的產生裨益良多。正是由于有這一批學貫中西的大師們,現代人文學科的產生才有了可能。
當然,以上三種條件也并非獨立產生作用,它們同產生于一個大的時代背景下。清末民初中國飽受欺凌的現狀,使一批有識之士致力于救亡圖存的任務中去,他們看到西方先進的教育制度與此時中國腐朽的教育制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選擇破舊立新,廢科舉、建大學、學習西方先進的教育理念。現代學科就是在這樣救亡圖存、西學東漸的大背景下產生的。我們不應該認為現代學科的建立是由某一個條件單獨催生的,而應該看到它們之間的交互作用,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全面深刻地把握中國現代學科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