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楠
(廣西藝術學院,廣西 南寧 530022)
廣西自古與周邊地區經濟交流頻繁,是我國唯一沿邊且沿海的自治區域,是海上絲綢之路中的重要樞紐,擁有優美的自然環境和燦爛的民族文化,為廣西的繁榮發展奠定了基礎;作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與絲綢之路經濟帶有機結合的重要門戶,“一帶”經濟發展之興,“一路”海上絲綢之親,廣西古碼頭在其中亦扮演了重要角色。本文旨以廣西古碼頭為研究起點,挖掘廣西的地域性碼頭文化,讓廣西古碼頭成為廣西整體傳播形象的新符號,將廣西的古碼頭文化轉化成廣西形象的傳播元素,對廣西的古碼頭文化形象進行重塑,豐富當下廣西區域形象建構的內涵。
區域形象是區域政治、經濟、文化等多種因素整合后抽象化的外在反映,是不同區域之間用以相區別的核心要素,是區域間最具差異化的內容。美國心理學家羅伯特·索爾索(RobertL.Solso)認為,形象是人類通過各種感覺器官,如聽覺、視覺、味覺、觸覺等,對人類大腦中反映的某些東西的感知或整體印象,是人們“對某一不在現場事物的心理表征”①。據此,區域形象可定義為特定區域在公眾腦中的包含自然、經濟、文化、政治等要素的整體印象,體現公眾對區域現狀的綜合評估和反饋。隨著社會發展和區域間競爭的日益加劇,區域形象已成為一種影響推動區域競爭和發展的重要軟實力和無形資產。
關于海上絲綢之路的第一個記錄,被學界廣泛接受的“絲綢之路”概念,出現在《漢書·地理志》里關于中國南方通向印度洋的航線的記載中,這一被學界廣泛接受的“絲綢之路”概念由德國地理學家費迪南·馮·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提出,并引起高度關注。絲綢之路海上通道最早的叫法叫作“廣州通海夷道”,最早始于唐朝。宋元時期,隨著中國造船技術和航海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及指南針的航海運用,我國海上絲綢之路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這一時期,中國同世界60多個國家有著直接的“海上絲路”商貿往來,“海上絲綢之路”已經成為中國于海外貿易往來的重要戰略通道。2013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初次提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構想時,其具體語境是在訪問東盟國家時提倡推動雙方海上合作。他說:“東南亞地區自古以來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樞紐,中國愿同東盟國家加強海上合作,使用好中國政府設立的中國——東盟海上合作基金,發展好海洋合作伙伴關系,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此構想一經提出,立刻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吸引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參與其中。②在此大背景下,區域間的交流和競爭不只局限在人、財、物等方面,而已擴散至區域形象層面,區域形象的塑造既是機遇也是挑戰。
北宋時期安南獨立,交州港不再作為中原王朝進行對外貿易的港口,廣西沿海碼頭逐漸取代交州港成為海上絲綢之路與西南陸上交通網絡連結的關鍵節點,國內學者如此闡述了當時廣西海陸貿易碼頭在海上絲綢之路中的興起。③據《漢書·地理志》記載:從徐聞、合浦出發,航行約五個月,可到達越南、馬來西亞、泰國、印度、斯里蘭卡等國家,這是到目前為止中外史籍對海上絲綢之路的最早記載。合浦碼頭地處北部灣北部海岸的中樞位置,靠近東南亞及西亞沿海各國,有江海相交之利,使得合浦成為中國海上絲綢之路最早的始發港之一。廣西最南端的東興口岸碼頭始建于明朝,即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一環,也是中越邊境交流的口岸。東興碼頭是中國與東南亞各國的通商碼頭之一,清光緒十一年(1895年)與越南便開展雙邊互市貿易。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東興口岸碼頭的區位優勢越發明顯,國家及地方政策傾斜,東興先后數次被納入國家發展戰略中。此外,廣西境內還留存著為數不少的沿江古碼頭與沿海古碼頭,均具有不同歷史作用以及現狀,及周邊區域的文化特點。
區域的實體形象是區域中客觀存在的所有資源的直接反饋,對區域實體形象的評估需要基于對區域中客觀資源情況的了解和掌握,管理者需明確區域中那些客觀資源具有競爭優勢和競爭差異,以便概括和總結區域的特征和在競爭中的優勢,進而為區域形象的建構設計針對性對策。
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廣西時強調,“廣西有條件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發揮更大作用”,要求廣西立足獨特區位,釋放“海”的潛力,激發“江”的活力,做足“邊”的文章,全力實施開放帶動戰略,推進關鍵項目落地,夯實提升中國—東盟開放平臺,構建全方位開放發展新格局。口岸碼頭是對外交往和進行貿易的重要通道,也是國家對外開放的門戶,是進一步深化與周邊國家互聯互通,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節點,其發展決定著“一帶一路”建設的成效,因而成為落實“一帶一路”倡議的關鍵。④
廣西有著獨特的地理位置與水域資源,西起東興北侖河口東至合浦縣英羅港一千五百多公里的海岸線上碼頭林立,各類口岸既延邊又沿海,雖然只與越南一國接壤,但通過包括碼頭在內的航空、陸路、水路等口岸,與大多數東盟國家均有著貿易往來。位于廣西南部海岸線最南端,中國海、陸邊境線的交接點的東興,是廣西沿邊碼頭中的典型。
除了延邊碼頭,沿海碼頭的也有著深厚的歷史沿革。從漢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合浦設縣算起,古代合浦碼頭至現代北海港,經歷約2100年。北海最早是作為由合浦抵東南亞和南亞地區進行朝貢貿易的港口。設立港口管理機構自宋朝開始,最先在廉州府設沿海巡檢司,負責海上交通安全及接待從海道抵廉州的外國使者和商船。
廣西古碼頭作為貿易口岸,其歷史沿革是廣西自古以來對外貿易的重要節點,其發展態勢也決定廣西在對外貿易口岸的發展前景。近年來,隨著“一帶一路”和自治區“雙核驅動”等的實施,廣西北部灣經濟區的建立和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發展、廣西對外貿易迎來了發展的高峰,在區域形象中凸顯經濟優勢與政策優勢。
海上絲路不僅是海上貿易之路,還是文化傳播之路。海上絲綢之路開放之日也是東西方文化交流開始之時。隨著各國的貨物通過陸地或海上絲綢之路來到中國,各國的音樂、繪畫、雕塑、文化習俗等也隨著逐漸滲透到中國南方,融入江南、嶺南等地的社會生活。⑤
廣西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歷史上除了有繁茂的河運海運體系,水路陸路聯運而成的“水陸絲綢之路”也發揮了重要作用,而碼頭正是連接水路與陸路的支點。廣西“水陸絲綢之路”主要有兩條路線:一是合浦港至越南線,在揚美、崇左、龍州等地進行貨物集散,從南寧三江口到左江,經過崇左、龍州口岸,前往往越南、老撾、泰國等國家;二是從南到云南的一條線路,集散地為揚美、田州、田陽、田東、百色等地,從南寧三江口到右江,經過云南的“茶馬古道”到河口或景洪,從而入越南,往老撾、泰國;或往北至昆明后轉往緬甸、印度等國。⑥歐洲在17世紀興起了“中國熱”,此時,雖然中國的禁海政策已經放松,但總的來說限制仍然很多,歐洲商人很難直接從中國獲得大量商品,所以他們鼓勵中國商人在東南亞進行貿易。然后,中國商人運往東南亞的商品被轉移到歐洲,歐洲商人從中獲利不菲。在明清閉關時期,廣西的兩條水路絲綢之路雖然位于偏遠地區,但卻成為中國南方省份與東南亞之間重要的貿易通道。
從跨文化交流的角度看,海上絲綢之路中以商品為代表的傳播媒介的流通,包含了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互動。麥克盧漢認為“媒介是人的延伸” “媒介即訊息”⑦,在海上絲綢之路上相互影響的人與事物,都是傳播媒介,任何物件都包含著獨有的信息符號和價值體系。物件的交換和使用意味著信息的交換和共享,從而引起思想和行為的變革。茶葉、瓷器和絲綢作為傳播媒介,一種高技術制作的,或特定環境里天然生成的產品,它的外在內容是其作為飲料,用于穿著,充當容器等的使用價值,但這只是受眾感受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茶葉、絲綢和瓷器背后的美學意義與價值,后者是一種精神上的互動和對東方文化的體驗。因此,17世紀以后歐洲出現的并在19世紀風行的中國風格,一定程度上是茶葉、絲綢和瓷器的外在價值和內在價值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
文化形象是區域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集中反映了一個地域的文化,在區域形象建構中,文化形象是不可忽略的一個環節。廣西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方,民族文化資源豐富,銅鼓、壯錦、繡球、劉三姐、花山巖畫等等,這些文化資源經過不斷建構已經成為廣西區域文化形象體系中的一部分。相比較為強勢的民族文化形象,廣西在海上絲路文化形象的建構上是較為弱勢的。造成這一局面的原因是復雜多樣的,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對廣西海上絲綢之路的文化資源發掘的不夠徹底,大多數都集中在北海合浦這一帶。
廣西對海上絲路文化形象的建構主要有幾個方面,一是進行世界文化遺產申報工作,2009年北海開始了海上絲綢之路的申遺工作,在2012年,北海史跡被列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申遺”有利于區域文化形象的建構,若申遺成功可有效提升區域文化在全國范圍的知名度,而且會帶來一定的經濟價值,使得文化在產業化的進程中實現更好傳播。二是進行文化旅游開發,文化旅游是向外展示區域文化的重要窗口和途徑,打造文化旅游品牌是塑造區域文化形象的路徑之一,“劉三姐”則是廣西打造的文化旅游品牌之一。廣西近年來重視絲路旅游的開發,例如北海市著力打造的重點文化旅游項目:北海海上絲綢之路首港旅游區項目。2017年6月19日在甘肅永靖舉行的“2017絲綢之路旅游推介之夜”中,廣西北海成功入選了中國人眼中的絲綢之路十佳特色旅游城市。三是利用各種大眾媒介產品進行海上絲綢之路文化的傳播,例如紀錄片《絲路廣西》《絲路尋蹤》,電視劇《滄海絲路》等,還有各種新聞媒介也在持續不斷的塑造廣西海上絲綢之路的文化形象。
廣西的各個古碼頭,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交通運輸節點,其蘊含著豐富的文化資源,為建構廣西海上絲路文化形象提供了支撐,對廣西古碼頭文化資源的挖掘可以大致分為歷史維度和現代維度。
從歷史上看,作為南方海上絲綢之路中的節點,廣西古碼頭有深入探索的價值,目前對廣西古碼頭的關注多集中在合浦港、欽州港、防城港等碼頭,廣西其他古碼頭與海上絲綢之路之間的聯系是值得探討的問題。例如廣西藤縣的各個古碼頭,經由廣西的陸路交通和發達的內河運輸也參與進了南方海上絲綢之路中。除此之外,以碼頭為中心延伸出的其他的文化也是古碼頭文化體系中的一部分,以廣西藤縣的古碼頭為例,可以將藤縣的古碼頭文化分為幾個部分,一是建筑文化,浮金亭、訪蘇亭、道家村石表山等建筑是歷史上的文化名人經由河流水路到達藤縣的紀念,交口水電站所在地是人工開挖的河道,目的是為了解決河道險峻、船只繞行的問題。二是器物文化,中和窯遺址位于藤縣,依托于交通便利的北流河邊,中和窯是宋代瓷窯,產青白瓷,以外銷為主,其所產出瓷器經過北流河運至各地。三是人文信仰,疍家人依托北流河,是常年居住在水上的人家,并孕育出了獨特的疍家文化,指導航行的水路歌以及用于婚慶嫁娶唱的婚嫁歌是疍家人獨特文化的體現。依靠河流的藤縣人信仰河神龍母,將龍母當作他們的精神信仰,藤縣有龍母廟,在龍母誕辰之日還會舉行祭祀活動。原本這些文化是比較獨立的,聯系并不緊密,這三種文化的產生與發展與河流和碼頭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古碼頭”這一概念的提出將這些分散的文化聚集到同一文化體系,為分析廣西其他地區的碼頭提供了參考,為理解廣西區域文化提供了新視角,為建構廣西海上絲綢之路文化形象提供了體系化的文化資源。
在現代,廣西并不是絲路文化體系中的強勢方,整個廣西只有合浦港在國內有一定的知名度,對廣西其他古碼頭文化資源的挖掘可以豐富廣西海上絲路文化的內涵,突出廣西作為一個河流航運發達、背靠東南亞各國的區位優勢,樹立廣西在整個海上絲路體系中的獨特性。在大眾媒介時代,塑造廣西海上絲路文化形象必須依托于各種各樣的大眾媒介,古碼頭的文化資源可成為大眾媒介的傳播內容,如果學界、業界、政府部門等對文化資源的發掘不夠充分,媒介化傳播就會面臨“無話可說”的境地。文化的產業化開發也是文化傳播和文化形象建構的途徑之一,包括文化旅游、文創產品、文化演藝活動等,而這些產業化開發手段則是基于對文化資源的深度了解之上的。總而言之,從歷史和現代的維度分析,廣西古碼頭都可以看作是廣西建構海上絲路文化形象的文化資源。
注釋:
①Robert L.Solso.Cognitive Psychology[M].Boston:Allyn and Bacon,1995.
②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N].人民日報,2015-03-29(004).
③純艷.論宋代貿易港的布局與管理[J].中州學刊,2000(6):165-169.
④郭宏宇,竺彩華.口岸發展與“一帶一路”建設:形勢、問題及對策[J].國際經濟合作,2016(01):47-55.
⑤鄭學檬.唐五代海上絲路研究的若干問題補論[J].歷史教學,2016(24):3-12.
⑥岑沫.廣西歷史上的三大絲綢之路[J].文史春秋,2016(01):19-26.
⑦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M].何道寬,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