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改革視域下綜合素質評價優化路徑研究*
——基于黑龍江省15000份問卷調查的實證研究

□ 王 妍 強添綱 尹兆明

《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2014）提出，“探索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通過對綜合素質評價校本化操作中存在的問題進行系統梳理，深入分析黑龍江省綜合素質評價問題根源及優化路徑，有助于省級決策部門和學校制定行之有效的政策措施，從而保證新高考在黑龍江省的順利開展、推進。

一、綜合素質評價亟待升級

199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 《關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決定》，從國家層面首次將素質教育確定為我國基礎教育的發展方向，提出 “實施素質教育，必須把德育、智育、體育、美育等有機統一在教育活動的各個環節”，“使諸方面教育相互滲透、協調發展，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和健康成長”，算是綜合素質評價的1.0版本，明確了綜合素質評價的理論雛形，但尚缺豐富的理論框架作為支撐，“應試教育”現狀并未得到改善。

2004年國家啟動高中新課程改革，教育部出臺 《關于積極推進中小學評價與考試制度改革的通知》，提出 “道德品質、公民素養、學習能力、交流與合作、運動與健康、審美與表現6個維度的基礎性發展目標，并將其作為綜合素質評價的主要內容”。至此，綜合素質評價有了基本理論框架。同年9月，山東、海南、廣東、寧夏回族自治區四省區率先實行新課程改革，同時開展綜合素質評價工作。多年來，由于價值認識偏差導致的目標和方法錯位，一些深層問題逐漸浮出水面，如評價內涵不明確、評價結果不具有使用價值、缺乏必要的誠信機制等，致使評價實施流于形式，阻礙綜合素質評價的發展進程。有的地方甚至又把對綜合素質評價的考核窄化為文化課成績的書面考核；有的地方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千人一面，毫無區分度，高校錄取無法衡量和參考，綜合素質評價難以發揮作用。在此時期，綜合素質評價只是高中學校單方面實施的教育行為，缺少來自高等院校對綜合素質評價的使用要求。目前來看，全國各省沒有一個學生因為綜合素質評價問題而影響其被高校錄取。

2014年9月，國務院出臺《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同年12月教育部又出臺《關于加強和改進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意見》等4個配套文件，新一輪考試招生制度改革全面啟動。將綜合素質評價納入高考評價體系，再次成為基礎教育改革的熱點。本次改革，提出了 “思想品德、學業水平、身心健康、藝術素養、社會實踐”5個維度的評價內容，糾正過去對綜合素質評價價值認識的偏差，明確評什么、怎么評、評價結果如何使用等基本問題，理順評價程序和要求，增強綜合素質評價的操作性。2016年復旦、交大、同濟、華師大等名校先后公布 《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信息使用辦法》，清晰傳遞素質教育信號。目前綜合素質評價經過十幾年的打磨，已經具有豐富的理論基礎和堅實的理論框架，還需要有更切實的高校招錄行為加以配合、聯動。

二、綜合素質評價問卷調查與總體分析

（一）全省綜合素質評價現狀

2007年黑龍江省實行高中新課程改革，同時進行綜合素質評價的實踐探索，出臺 《黑龍江省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方案 （試行）》 （黑教基 〔2007〕 215號）、 出版 《普通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指導手冊》，目前文件仍然在全省運行、使用。按照文件要求，2010年將首批新課改考生的綜合素質評價報告單呈報高校招生錄取做參考。目前，黑龍江省綜合素質評價結果僅作為高中學生畢業的條件之一。

（二）綜合素質評價調研結果

本次調查采用自編問卷，通過問卷星專業問卷調查網對省內不同類型、不同地域高中學校近一萬五千名教師和學生開展綜合素質評價調研。其中，省重點高中占近28%、市重點高中近19%、普通高中近53%，收回教師問卷近2500份，占答卷人數的16.7%；學生問卷12500份，占答卷人數的83.3%。

第一，對綜合素質評價概念和意義的了解程度。

目前仍在寫實綜合素質評價記錄的學校比例較低。從圖1中呈現的比例來看，目前近八成的學校已不再寫實綜合素質評價記錄，不足一成的普通高中勉強記錄學生個性特長的表現，不足三成的省重點高中仍在堅持過程性評價寫實記錄，實地調查反饋，很多省重點高中的學生將來要參加高校自主招生，學校為學生提供更多展示的平臺和機會。

圖1 開展綜合素質評價學校的比例

表1 對綜合素質評價六個維度評價內容了解程度

同時，被調查者對綜合素質評價六個維度評價內容了解程度較低。調查采用五點李克特量表，表1顯示的較低了解程度表明，在新舊政策過渡時期，綜合素質評價成為學校教學管理的盲點，多數學校的該項工作基本處于停滯狀態。

第二，對綜合素質評價內容的了解程度 （見圖2）。

一是八成學生擁有對自己影響較大的愛好和特長。

二是四成以上學生參加過校外社會公益和志愿服務活動。

三是四成學生撰寫過研究性學習報告，三成以上學生參加過社會實踐活動。

圖2 對綜合素質評價內容了解程度

四是七成多學生認為綜合素質評價報告單能真實反映學生實際情況。

第三，對綜合素質評價結果使用的了解程度。

一是近三成教師不了解綜合評價招生政策。

二是實行綜合評價招生政策的院校和省市逐年增多。

2018年全國實行綜合評價招生政策的省市有浙江、上海、江蘇、山東、廣東等，從已公布的高校綜合評價招生簡章看，一些高校明確提出 “高中三年參加不少于10個工作日的社區服務和1周社會實踐，并完成15學分的研究性學習任務”。

三是九成多學生希望自己的突出表現在高校招生錄取中被看到。

（三）調查結果總體分析

第一，對實施綜合素質評價的意義認可度較高，評價素養尚有很大提升空間。一是評價理念上，問卷設計2個觀測點來考察教師對綜合素質評價的了解和認識，絕大多數教師在綜合素質評價促進學生全面而有個性發展的理念方面取得共識，但對目前綜合素質評價內容中6個維度了解程度較低、日常開展綜合素質評價寫實記錄的學校很少，多數學校只在高三畢業前，按照省級相關部門要求，突擊完成綜合素質評價報告的填寫，如此形成的評價報告難免千人一面。理念雖已形成，還缺少邁開步子、俯下身子的行動力。二是評價素養上，不同層次的高中學校對綜合素質評價的實踐探索程度不同。相對優質的高中學校，希望學校的辦學特色和活動開展能通過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結果展現出來，表現出 “我校學生的不同之處”，相對偏遠的普通高中學校思想上尚未樹立評價的意識，普遍認為“綜合素質評價這種記錄學生學科優勢、個性特長的東西，是給好學生設計的，不適合我們學校學生”。理念支配行動，這樣的學校很少開展綜合素質評價相關活動。

第二，對綜合素質評價程序和方法有一定了解，評價內容和評價方式亟待化繁就簡。好的評價方式應該是簡單又直接的。從其他研究結果看，各地反映在評價內容、操作方法、程序設計等環節的問題比較集中。問卷設計3個觀測點對上述三個環節，尤其對操作性和誠信性方面進行考察。一是評價內容上，我省現行綜合素質評價在6個維度的評價內容中又設計一些要素和參考點，過多、過細的要素和參照點往往限制評價主體實施評價的能動性和思維，失去參與評價的熱情。二是評價方式上，操作程序繁雜，工作量大。黑龍江省6個維度的階段性評價信息需要在紙質媒介上填寫各項指標和數據，文件要求填寫的附表就有16個，給基層學校教師帶來大量繁重的工作，加大教師日常工作量。三是評價路徑上，評價需要足夠的課程資源做支撐。問卷設計幾個觀測點來考察學校課程對綜合素質評價的支撐。結果表明，綜合素質評價與學校的課程和教學完全割裂開來，形成 “兩張皮”現象，彼此沒有融合。全省近400所高中學校、近5萬名高中專任教師對高考改革的了解和認識存在很大差別，對評價與課程的認識尚聚焦在課程實施上，認為綜合素質評價是課程以外的、可有可無的活動，不能作為課程內容加以實施。因缺少足夠的課程支撐和系統的活動框架，致使學生的綜合素質評價缺少可寫實的素材。四是評價信息上，評價其實也是一種選擇，有選擇就要保證其信息的真實性和結果的公正性。問卷設計對這方面的考察點。結果顯示，省級和市級重點高中的學生和教師對綜合素質評價的客觀性、公平性普遍存在顧慮和擔憂，相對偏遠的普通高中學校對此表現出無關緊要的態度。黑龍江省高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結果僅是高中學生畢業的條件之一，需要裝入學生檔案中，由于學校和教師擔心評價結果影響高校對學生的錄取和學生今后的發展，又缺少必要的監督機制，因而對學生參加的活動和獲得的獎勵，缺少進行佐證材料的驗證考察和公示的程序，默認學生提供的信息，致使綜合素質評價結果的公正性和可靠性受到社會各界的質疑和詬病，這也是制約綜合素質評價有效開展的主要 “瓶頸”。如何盡快突破“瓶頸”、找到與招生錄取相適應的綜合素質評價路徑與方法，成為亟待解決的理論與政策實踐的問題。五是評價等級上，黑龍江省綜合素質評價6個維度的等級評定設有A、B、C、D四個等級，其中A為優秀、B為良好、C為合格、D為尚需努力 （不合格）。調研中，一些省重點高中學校反映，A等級評定標準過高，好學苗云集的省級重點高中都沒有幾人符合A等級條件，全省其他學?？上攵?。過高的A等級評定標準使學校難于篩選和評定，各校索性將6個維度的等級評定改為C和D兩個等級。目前，全省所有學生綜合素質評價6個維度的評定結果均為C等級，即合格。精英化的等級標準，有違評價具有挖掘學生潛能的發展性功能，毫無區分度的等級評定更是扭曲綜合素質評價的價值取向。

第三，綜合素質評價結果的使用依然是被調查者關注的焦點，且對其發揮更大作用充滿期待。調研過程中，多數學生和教師更關注綜合素質評價結果的使用，尤其依賴在高考升學中的使用。由此充分表明：現階段部分學校和教師應試思想尚未完全扭轉，能力立意思想還未真正建立，所有教學行為習慣性與高考升學相關聯，高校招生錄取依然是高中教育的風向標。從復旦、交大、同濟、華師大公布的《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信息使用辦法》來看，一是在綜合評價招生中作為初審和校測的重要依據；二是在自主招生中作為入選初審和面試環節的重要參考；三是在普通高校錄取中作為同等條件及專業調劑時的參照依據之一。目前，高校在我省招生除普通高考和自主招生外，沒有其他招生模式，綜合素質評價結果只作為高中畢業條件之一，沒有在高校招生錄取中做參考使用。因此，在完善評價內容、嚴格評價程序的基礎上，更要強化評價結果的認定和使用。

三、優化綜合素質評價實踐路徑

通過對全省綜合素質評價 “校本化”操作現狀和存在問題的調查分析，結合新高考下綜合素質評價方案要求，提出如下優化路徑。

（一）讓教師通過學中做、做中學，掌握綜合素質評價操作程序與方法

要掌握綜合素質評價操作程序與方法，只有在操作中去使用去思考，才能真正熟悉它、駕馭它。一要明確評價者責任關系，簡化操作程序。確定學生和高校是評價主體，其他參與者均為服務對象，高校依據辦學定位和專業培養目標選擇需要的學生，學生根據高校提出的招生要求，自己組織并提交申報材料。明確評價者間的邏輯關系和責任行為，增強評價的操作性，減少參與者工作量。二要堅持誰使用誰評價，高中學校負責如實記載的原則。傳統的綜合素質評價，是由高中學校對學生的綜合素質做出等級評價，其評價結果無論是科學性還是可用性，一直備受高校及其他使用者質疑。誰使用誰評價的操作原則將兩類不同的利益相關主體區別開，落實雙方各自的責任，避免彼此之間的錯位。新高考背景下，評價方式上用客觀寫實記錄取代傳統的主觀性評價；評價內容上將學生成長過程中的突出表現作為考察重點，全方位展現學生的綜合素質，使評價內容可考察、可比較、可分析。三要規范評價結果的認定和使用。綜合素質評價強調的是真實性、過程性和發展性，應該在明確評價程序和要求的基礎上，強調寫實材料有據可查、審核公示，實行誰錄入誰負責，誰簽名誰負責的管理機制。學生寫實記錄要提供佐證材料，學生記錄、班主任及相關教師審核材料，都要簽字確認。四要確保評價信息真實可信、評價結果公平公正。評價信息可信、可用是實施綜合素質評價制度的前提和保證。每學期，所有寫實記錄材料都必須在學校顯著位置張榜公示，公示時間不得少于10個工作日。對公示期間被舉報的寫實材料，學校要及時核查并公布核查結果。同時，建立一整套完備的監督保障機制，確保評價公平、公正。

（二）更新觀念，增強課程意識，形成課程體系支持下的綜合素質評價推進模式

傳統的教育活動不連續、不系統，難以支撐學生深度參與的愿望，缺少持續活動的路徑，致使學生的個性特長和潛能被壓制和埋沒。新高考改革最難啃的骨頭就是綜合素質評價，將綜合素質評價與學校課程根本性融合在一起，最終課程化，使評價過程也成為優化教學效果的過程，形成課程體系支持下的綜合素質評價推進模式，既能促進校本課程的發展進程，又能促進綜合素質評價實施常態化。從強化思維力、動手能力、創新能力、走向社會、藝體特長等五方面入手，重點記錄學生參加研究性學習、社會調查、科技活動、創造發明、志愿服務等課程研習情況，將取消的部分全國性鼓勵類加分項目中的突出表現記錄在綜合素質評價檔案中，提供給高校招生錄取做參考。

（三）實行高校招生多元錄取，探索錄取機制引導下的綜合素質評價推進模式

《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提出，實行“分類考試，綜合評價，多元錄取”的招生錄取模式。多元錄取，是在普通高考錄取方式的基礎上，更加看重學生的綜合素質和創新潛質、學科特長，是不唯分數的錄取。

目前高校招生模式大致有四種：普通高考招生、自主招生、綜合評價招生、農村專項招生。綜合素質評價作為高校招生錄取的重要參考，其評價結果，目前還不適合在普通高考集中錄取階段大規模使用，需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實行綜合評價招生模式必須以高中學校實施綜合素質評價制度為基礎，相比自主招生過高的門檻，綜合評價招生對學科競賽獲獎情況沒有特別要求和限制，更為看重學生的綜合素質。2017年，首批試點地區浙江的 “三位一體”招生、上海的 “綜合評價”招生，已取得初步成效。未來，應擴大綜合評價招生范圍，陸續在即將進入高考改革的省份實行該項錄取政策，發揮招生錄取正面導向作用，形成良性的綜合素質評價氛圍，為招考分離的推行提供良好的政策和實踐基礎。

（四）采取多種途徑，豐富教師評價理論和知識

諸多研究表明，高中教師對評價理論和知識掌握還不夠，甚至存在錯誤，很多教師感到從事綜合素質評價工作有些力不從心，為此，要下大力氣，采取多種途徑切實提高教師培訓的效率和效益。一要加大專家指導力度。二要提升專題培訓高度。三要拓展交流研討角度。

（五）建章立制，確保評價結果公平公正

建立嚴格的監督、問責機制，把責任落實到崗到人，有利于各評價主體的道德自律。中學寫實記錄實行誰記錄誰負責、誰簽名誰負責的管理機制。2015年起教育部要求各高校由校長簽發錄取通知書，對錄取結果負責，一定程度上起到監督、約束作用。從各省市公布的綜合素質評價方案看，都突出強化監督和問責機制，保障綜合素質評價的公信力和權威性，以及評價結果的公平公正。

總之，綜合素質評價既是素質教育實施中的一項系統工程，更是一項關注學生發展的希望工程。新課程需要新的教育評價。由于評價方式和評價理念的變化，重視發揮學生主體作用，給學生提供有利于他們最佳發展的評價成為新高考下教育評價的核心思想。未來，日益成熟的綜合素質評價制度必將促進學生成長、教師發展、學校教學質量的提升，也必將促進我國人才培養模式和選拔模式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