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中間投助詞さ的考察

鄭穎，錢愛琴

(南京工業大學外國語言文學學院，江蘇 南京 211816)

在眾多先行研究中，日語研究者很少將間投助詞作為一類詞來研究。間投助詞是近現代隨著語言的發展重新受到重視的一類詞。對于其用法和語用功能，學界未有定論。有學者認為ね和さ出現在句子中頓處時起引起聽話者注意的作用，這種用法被視作“終助詞的間投用法”[1]53。由此可見，分析間投助詞時，不能忽略其原本作為終助詞時的用法與語用功能。

學界關于間投助詞さ的研究并不多。長崎靖子[2]22-24分析了江戶方言中的終助詞さ，作者將作為地方方言的終助詞與現代日語中的終助詞相比較，指出現代日語中的さ接續在用言的連體形或者體言后面，原江戶方言中的さ能夠與句末的敬語共現，但是現代日語中的さ卻很少接續在敬語后，它更多地是在語句中發揮獨立的輔助作用。換言之，現代日語中さ多用于簡體語句之后。另外，原江戶方言中，さ的性別傾向不明顯，現代日語中さ卻多為女性所用。長崎靖子[3]183-184在另一篇關于現代日語終助詞さ的研究文章中，提到平成年代以后的青年作家的作品中出現的助詞さ多作為間投助詞使用。它多出現在說話者向聽話者傳遞信息的語句中，此時說話者使用さ,使語句出現停頓，并加重語氣，也使得語句有了說話者試圖獲取對方反饋的語用功能。蓮沼昭子[4]11-21將語氣助詞さ與わ進行對比，指出さ在談話中多作為間投助詞出現，其主要功能是幫助說話者尋求聽話者的同意。

本文擬分析終助詞さ向間投助詞さ轉變的原因，考察間投助詞さ的用法及其相應的語用功能，并嘗試確定間投助詞さ的限制性。

一、從終助詞さ到間投助詞さ

助詞さ用在句末，視為終助詞用法，可以幫助說話者向聽話者傳遞語言信息。蓮沼昭子[4]4認為它也可以在陳述句中起勸誘(お茶でも飲もうさ)、表達自我意志(よし，起きようさ)等作用。而間投助詞さ與終助詞さ的接續基本一致，可以接續在體言或體言化的語句之后，也可以接續在用言的活用形之后，但間投助詞比終助詞更加靈活，它可以出現在句子中頓處或者詞尾，使得語句產生停頓，為說話者創造時間空隙，而說話者能夠利用這一時間間隙及時接收聽話者對さ之前的語言內容的反饋，從而調整談話策略。

(一)終助詞さ

關于終助詞さ，長崎靖子[2]14-21在研究了江戶時期的終助詞さ后指出，此時的終助詞さ在句中主要起助動詞作用，表達說話者的判斷語氣。而到了明治、大正期間，終助詞さ的功能變成了說話者借以在句尾表達情感、語意。長崎靖子[3]176-178發現在昭和初期，接續在活用詞后的終助詞さ多用來輔助展示說話者對上文所述語言信息的解釋說明。下文以長崎靖子在研究中使用的芥川龍之介的《蜃氣樓》[3]176的例句來說明。

(1)O君：だからそれへこの札をつけてさ。

例(1)是芥川龍之介的友人向芥川解釋他們在海邊撿的木牌是舉行海葬的人留下來的。這本是友人的推測，他在句末用終助詞さ來表達判斷的語氣。可以看出在昭和后期，終助詞さ多出現在日常對話的陳述句中，這樣的陳述句更加隨性、直接。長崎靖子[3]181-183發現到平成年間，年輕一代逐漸不使用終助詞さ，而多使用間投助詞さ。最后，長崎靖子[3]183-184分析了若干青年作家的作品，發現他們多使用間投助詞さ。此時，終助詞的語用功能已經變成了調整語句的語調以達到說話者的談話目的。長崎靖子[3]185認為年輕一代更加注重表現自我，因此他們的語言中向聽話者尋求支持、希望獲得聽話者同意的語句變多了。陳常好[5]18在研究中也指出，さ多用于說話者就自己確信的內容向聽話者解釋說明的語句之后。此時，說話者用さ來強調語言內容的重要性，試圖說服聽話者認同自己，尋求共鳴。

(二)間投助詞さ

關于間投助詞さ的研究并不多。間投助詞中的“間投”，直譯為投擲間隙。說話者在語句中投擲間隙，給予聽話者接受語言信息的時間，從而調整談話的節奏和談話策略。間投助詞與終助詞さ能夠實現語用功能的基礎是，說話者重視聽話者的存在。從聽話者的角度分析，接收說話者傳遞的語言信息，并給予對方反饋，或者想要接過說話者的話題陳述自己的觀點這一系列的談話行為都需要緩沖時間，能夠產生語句停頓的間投助詞さ就能幫助實現這一目的。

二、終助詞さ與間投助詞さ的語用功能

由上文可知，さ逐漸脫離終助詞的使用范式，即終助詞さ是使用在句末的助詞，さ既可以出現在句末，也可以接續在句中、詞尾。

(一)終助詞さ的語用功能

1.終助詞さ在陳述句中的用法與功能

以蓮沼昭子[4]4研究中的例子加以說明：

(2) すぐ(來い/來てください)さ。(命令;依頼)

(3)お茶でも飲もうさ。(勧誘)

(4) よし，起きようさ。(意志)

例(2)至例(4)中，句末的終助詞さ決定了所在語句的表現類型。例(2)添加在活用詞命令形(來い)后的終助詞さ使得句子具有命令語氣，但若是添加在敬體形語句(てください)后，句子就變成了請求句。由此看出終助詞さ只是一種無意義的語氣助詞。例(3)是提出建議并試圖說服說話者的語句。說話者提出建議后，將話語權拋給聽話者。筆者認為此處的終助詞さ帶有引起聽話者注意、等待聽話者反饋的意味。例(4)表現了說話者的自我意志。此處的終助詞さ加強了說話者下定決心的語氣。

2.終助詞さ在疑問句中的用法與功能

仍以蓮沼昭子[4]18研究中的例子加以說明：

(5)あんた，あの子の何なのさ？

(6) 一體どうしたのさ？

(7) どこで何をしていたのさ？

用在疑問句中的終助詞さ多用來向聽話者強調さ前面所述的主題，起向聽話者強調前文內容的作用。如例(5)至例(7)中，說話者想要知道的信息都很明確，每一句后的終助詞さ都用于加強說話者的語氣。

根據以上分析，筆者認為現代日語中出現在陳述句和疑問句中的終助詞さ都是接續在語意完整的句子后面，起語氣助詞的作用。

(二)間投助詞さ的語用功能

1.調整語句節奏

以2017年日本電視臺播出的家庭情感劇《受保護過度的加穗子》第十話中的對話為例：

(8)環：何で泣いてるの？マー君。

衛：ううん、いや、分かんないけど。ん～何でかな？あの、離婚屆出した時さ、もう、ここにいるみんなと、もう家族じゃないって思ったらさ、何か、寂しくなっちゃってなぁ。なぁなぁタマちゃんさ、俺の酒もさ、タマちゃんの、萬引きもさ、これ、もう…一生、戦いながらさ、治していかなくちゃいけない病気なんだよなぁ。だったらさ、加穂子ちゃんとさ、初君がさ、言う通りさ…とにかく、一緒にいればさ…。健やかなる時が、いっぱい來るってさ。信じてさ、信じて、みないか。…ってか俺は君とずっと一緒にいたい！ここにいるみんなとも！

例(8)中，間投助詞さ大多出現在說話者回答提問的語句中。例(8)答句的主要內容是說話者解釋自己為什么哭，并最終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說話者借助間投助詞さ整理思緒，表達自己的想法。其中，間投助詞さ沒有任何含義，只起調整語句節奏的作用。

2.強調內容

仍以2017年日本電視臺播出的家庭情感劇《受保護過度的加穗子》第十話中的對話為例：

(9)加穂子:最近気づいたんだけどさ。初君っていい事言った後、どうだ！っていう顔、するよね。

(10)初:あのさ、そこをあえてツッコむ必要あるのかな？今。

例(9)和例(10)中，間投助詞さ起強調前文內容的作用，語用功能是為了引起聽話者對談話內容的注意和興趣。說話者可以借這一語音停頓思考談話的策略。如例(9)中，間投助詞さ接續在けど這一帶有轉折含義的詞后，是為了引起聽話者對說話者所述“最近注意到的事”的興趣，強調下文才是語言信息中的重點。例(10)是對例(9)的回應，接續在あの后的間投助詞さ幫助說話者調整語速，留出時間間隙思考如何回應例(9)的內容。因此，間投助詞さ的作用是創造時間間隙，幫助說話者引起聽話者注意、強調內容等。

從以上對終助詞さ和間投助詞さ的分析，可以發現二者的接續方式基本一致，都是接續在體言、體言化的語句、活用詞的活用形之后。終助詞さ多出現在語意完整的句子末尾，用來強調內容，期待聽話者的反饋。間投助詞さ則多使用在句子中頓處，讓說話者能夠有時間接收聽話者對語言信息的反饋，進而調整談話策略。

三、間投助詞さ的使用限制性

由益岡隆志、田窪行則編寫的《基礎日語文法》(1992年出版)中并沒有出現“間投助詞”這一名稱。書中所用的表達是“終助詞的間投用法”。從這一表達的字面意思來看，終助詞的適用范圍更廣。第一，終助詞可以在沒有聽話者的情況下使用，而間投助詞不可以。第二，不同的終助詞可以疊加使用，如よね、わよ等，但是迄今為止并未發現可以疊加使用的間投助詞。另外，間投助詞さ并不能接續在デス、マス等禮貌性語言表達后，并且間投助詞さ主要的語用功能是加重語氣，創造語句中頓之感，從而引起聽話者的注意，以便于說話者向聽話者傳遞信息，因此語句中所含敬意少。換言之，間投助詞さ的使用限制了語句中的敬意表達，其適用范圍縮小。

(一)間投助詞さ在有聽話者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以伊豆原英子[6]5研究中使用的例子加以說明：

(11)午後は買い物に行くのよね。

(12)あの人さ、ドライブに行こうってさ、約束してたよね。

例(11)中的ね是終助詞，表示自我確認，并不一定要求聽話者有所回應。例(12)中，說話者向聽話者傳遞信息，間投助詞さ在談話中創造時間間隙，說話人在此間隙觀察聽話者的反應，這就要求有聽話者在場。

(二)間投助詞さ與其他助詞共存的情況

蓮沼昭子[4]2研究發現，間投助詞さ不能與帶有推測含義的ダロウ共存，但可以與表示“傳聞、聽說”的ッテ和ンダッテ共存。以蓮沼昭子[4]4研究中的例子來加以說明：

(13)a.午後から雨になるだろう(さ)

b.午後から雨になるって(さ)

c.午後から雨になるんだって(さ)

例(13a)是說話者試圖將自己確信的信息分享給聽話者，此時說話者使用的さ起到強調作用。因此，帶有推測含義的ダロウ不能與助詞さ共存。而在例(13b)和例(13c)中，さ能與傳聞助動詞って和だって共存的原因是，ッテ和ンダッテ用在轉述傳聞的語句中，其中說話者的主觀情感較少，筆者認為說話者使用的助詞さ可以看作間投助詞さ，因為說話者語意未盡，使用助詞さ來等待聽話者的反應。

因此，筆者認為，間投助詞さ與其他助詞共存時遵循一個原則，即說話者對自己所要傳達的語言信息十分自信，它不能與含有推測、猶疑意味的助詞共現。因此，に違いない、けど、はず等可與間投助詞さ共存，而表示傳聞的そうだ、表示推量的らしい和表示觀察的ようだ等不能與間投助詞さ共存。

(三)間投助詞さ在敬語中的使用情況

上野田鶴子[7]73指出，間投助詞さ并不能接續在デス、マス后面。間投助詞さ主要的語用功能是加重語氣，引起聽話者的注意，略微帶有強迫性。說話者多是告知聽話者某一語言信息，此時語句中的敬意少，即間投助詞さ的使用限制了語句中的敬意。

如例(8)中，說話者“衛”回應上文的提問，他利用間投助詞さ制造的時間間隙整理思緒，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這是將自己想表達的內容強制性地傳達給聽話者。例(8)中出現了兩個人名“加穂子ちゃんとさ”和“初君がさ”，這兩位是說話者“衛”的晚輩，因此語句中并未使用敬語。

因此，間投助詞さ多接續在簡體語句中，例如なんかさ、ええとさ等，幾乎不接續在です、ます等有禮貌意味的語句之后。

四、結語

文章分析了終助詞さ和間投助詞さ的演變過程，以及二者的異同。間投助詞さ的接續方式與終助詞さ基本一致，都是接續在體言、體言化的語句、活用詞的活用形之后。二者的共同點是都重視聽話者的存在。終助詞さ多出現在語意完整的句子末尾，用來加強語氣，強調內容，起輔助作用。而間投助詞さ更多地使用在句子中頓處，使得語句產生中頓，讓說話者能夠有時間接收聽話者的反饋，從而調整談話策略，推進談話行為。間投助詞さ與其他助詞共存的情況比較少。另外，間投助詞さ因帶有強制性，導致使用間投助詞さ的語句敬意不足。也就是說，間投助詞さ多用于日常生活中友人、熟人、同輩等親近人士間的談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