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利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微電影《明月的暑期日記》通過中學少女明月一真一假的兩本日記簿,講述了她在暑假中經歷父親離奇死亡、母親改嫁的一段羞恥、沉痛的成長故事。隨著影片故事背景、場景環境、人物心理和情感狀態的變化,影片中的色彩呈現也隨著劇情的開展形成了有落差的色彩表達,為觀眾帶來了一場深刻而有意蘊的審美體驗。
在微電影《明月的暑期日記》中,色彩的呈現貫穿影片全局。從影片的色彩基調到演員的造型、妝發,各個環節都體現著拍攝者的視覺審美與主觀表達,為觀眾帶來了一場深刻而有意蘊的審美體驗。
“色彩基調與攝影師的光調、鏡頭運動方式和構圖方式等形成影片的整個造型基調,從而烘托主題所需要的情緒基調和特定氛圍,使色彩在強化視覺沖擊和傳達思想感情方面起著特殊的作用。”[1]影片中,導演對學校、家的環境色彩進行區別化表現,利用色彩來突出描繪故事發生的環境地點、烘托不同環境下的劇情氛圍、以此來暗示明月的雙面人生,給觀眾帶來風格化的視覺體驗。
學校是主角明月偽裝真實自我的場所。導演通過生機盎然的綠色植物、白墻黑板、藍白校服來塑造校園的清新感。夏日驕陽穿透云層,暖光映照在灰白色的校園建筑物上,學校里的一切仿佛都籠罩上了一層金光,令人倍感愜意。暖色調的校園生活,是明月真實生活中唯一的光亮,也象征著明月在假日記本中偽裝的積極學生形象。
家是主角明月暴露真實自我的場所。綠波之上的落魄小舟,是明月與母親安身之處。家中光線昏暗,鐵窗生出斑駁銹跡,粉色紗幔與廉價的塑料玫瑰花裝飾著家庭內部。江邊潮濕又靜謐,電影色調游離在藍、綠、青幾種顏色之間,少女不為人知的心事滋生出一種陰霾,陰郁的色調代表著明月真實的人生。
場景色彩是指在影片某個段落或特定畫面中,突出的色調。它可以幫助導演強化影片段落的視覺沖擊力,加深人們對片段的印象與理解,以期引起觀眾最大程度的共鳴。“陌生化”概念經由俄國傳入,最早是由形式主義的倡導者維·什克洛夫斯基提出,國內學者將它解釋為“對現實和自然進行創造性的變形,使之以異于常態的方式出現在作品中”[2]在真正的電影創作過程中,胡枚導演談到的“主觀變異色彩和色彩的對比”也是色彩陌生化的體現。色彩的陌生化,即打破色彩固有的認知體驗,將已知的色彩印象打破,融合主觀聯想,進行色彩的變形表達。
影片中段,是全片最為出彩的地方。畫面內容從明月的現實生活轉換到了夢中臆想,明月殺死謀害父親的小吳叔叔、在中元節祭奠父親亡靈、在湖水中變身成為大人。這三個夢境場景的營造,利用色彩的夸張變化,劃開夢與現實之間的距離。在短片《明月的暑期日記》中,導演將明月殺人的段落安排在夜晚,畫面的色彩對比度小、飽和度低,增加了段落中冷峻、嚴酷的風格,放大女主角明月復仇的內心情緒。在祭奠父親亡靈的場景段落,昏黃的天空籠罩著大地,紛飛的黑色紙絮四處飄散。遠處,依稀出現父親、小吳叔叔和眾多失足落水的亡靈。畫面融合灰色、黑色、黃色,給整段場景籠罩上了死亡的陰霾。而明月化身成人,在碧波蕩漾的湖水中醒來的場景,更是令人印象深刻。導演通過綠色和紅色強烈的色彩對比,使夸張的色彩成為區分“現實”與“夢境”的標志。綠色水域之上穿著紅色長裙的明月,畫著和母親一樣夸張的妝容,紅色金魚從胯下游出,象征少女明月青春期動蕩不安的情緒。這個夏天,明月成長過程中的孤獨與羞恥,隨著初潮的來臨終于有了結局。三個場景的色彩營造,塑造了夢境段落,給明月的故事增添迷幻朦朧氣氛。
不同色彩的使用,在不同時空、地域、民族具有不同的含義。馬爾丹曾說,“電影色彩的真正發明應該從導演們懂得下列事實的那一天算起,即色彩并不一定要真實(即同現實完全一致),必須首先根據不同色調的價值(如黑與白)和心理與戲劇含義(冷色和暖色)去運用色彩”。[3]色彩是具有極強的象征性的,在生活中可以通過一個人的衣著打扮來判斷一個人的身份、階層、品味。在電影中,服裝也成為表現一個人的外在視覺符號,跟隨著電影人物的活動而發生改變。
短片《明月的暑期日記》中,人物的服裝色彩具有極強的象征意味。母親美美,是一個在酒吧賣酒為生的女人。初登場時,她便以出格的打扮,塑造著這個不尋常的母親形象。一頭銀色假發與紅色紗裙,母親美美的火辣登場宣揚著她的不羈個性。外露的紅色底褲,暗示著美美復雜的私生活。家中梳妝打扮、與朋友打牌、酒吧與客人言語上的調戲,美美幾次登場都身著紅衣,紅色的服裝一方面可以暗示美美的工作,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掩蓋這位母親內心深處不為人言語的傷痛。中年喪夫、為了生活賣酒為生、與女兒漸行漸遠的關系……紅,是一種襯托。
小吳叔叔,既是美美的新對象,也是明月懷疑殺害父親的真兇。全片除了對小吳叔叔臉部長相的刻意回避外,還通過黃黑條紋的POLO上衣多次反復出現,加深角色印象。短片中,小吳叔叔一直身著黃黑條紋上衣,于明月而言,他是神秘的,經常出現在自己家附近,與母親有著不可描述的親密關系。黃色和黑色相間,代表禁忌與神秘,貼合小吳叔叔的人物形象。
電影色彩背后深層的含義與意義是復雜的,它常被用來表現電影導演難以通過臺詞、人物表演來展現的訊息。在影片《明月的暑期日記》中,導演通過學校與家庭生活的色調對比,展現了明月成長故事中的孤獨與羞恥。暖色調的校園生活,導演將明月內心世界的動蕩不安放置于一個趨于穩定的狀態下剖析,暗中諷刺了現代家庭、學校教育的失衡,批判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粉飾太平的行為。冷色調的家庭生活,導演在陰雨連綿的季節里,發現了漁港之上小女孩心底滋生出的陰霾,對成長中的明月給予深切的同情。主觀化的色彩呈現體現了導演內心深處的人文關懷,將色彩的變化與自己的情感心理走勢緊密結合,貼合電影情節的發展。
《明月的暑期日記》涉及兩個敘事時空的轉換。色彩在影片時空轉換中起到串接性作用,不但可以使不同時空過渡自然流暢,也可以增強影片的視覺審美效果。[4]利用色彩的變化進行敘事的補充,清楚地交代了故事內容。“導演對影視作品的掌控一方面表現在對于故事情節的把握,另一方面就是在影視的敘述結構層面,借助色彩敘事來實現結構的前后連貫”。[5]《明月的暑期日記》用雙線交代了主人翁明月的雙面人生。在學校,明月是好問力學的好學生,按照假日記本中敘述的那樣,她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因此,學校生活的色彩基調以暖色調為主,夏日驕陽與生機盎然的植物,表現了整個場景的靜謐與祥和。短片故事由學校場景展開,圍繞明月日記本真相的敗露開始敘事。當情節進入到明月真實生活時,畫面的色彩基調急轉直下,以藍、綠、灰為主要色調。家、酒吧、大街,滿目皆是喧囂;夢中殺人、中元節祭父、初潮來臨,處處是心中秘密的釋放;真實與虛假的人生、暖色調與冷色調的對比、講述的是明月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畫面色調的變化,對應了故事結構線索的變化。
影片的最后,明月回歸現實生活,面對鏡頭,雙眼充滿了無奈、未知與迷茫,等待她的終究是一個人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