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靜涵 西南大學新聞傳媒學院
中國魚文化發軔于山頂洞人時期,原始社會對魚圖騰崇拜含有富足的渴望、生殖的崇拜,而后生產力發展、外來文化沖擊也加速了魚的俗信化進程,魚的神秘性被逐漸淡化。總的來說,魚被圖騰化后成為了一種符號,其中包含著多重隱喻、比喻義、象征義,背后則凝結著復雜的社會心理。
雖然錦鯉自古以來就有好運的象征,但網絡時代中通過轉發“錦鯉”就有好運的起源說法不一,據稱微博上有人發了轉發錦鯉有好運的微博,沒想到轉發的人愿望達成后回來還愿,于是大家覺得靈驗,開始火了起來。2013年,微博@錦鯉大王橫空出世;2018年,“錦鯉”這一意義被延伸至人身上,女團成員楊超越、支付寶活動中獎者“信小呆”。
因此,本文中的“錦鯉”是傳統文化與外來文化的交融品,也是在當今網絡文化中象征“轉運、順利”等美好愿景的符號。這類傳播者以“錦鯉”圖像為載體,加以文字素材,使用者對其轉發、評論、點贊以求祈福,形成了當前網絡中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本文采用梁坤的研究,將之定義為“錦鯉祈愿”。
波普諾對“亞文化”的定義如下:“從廣義上來說,亞文化通常被定義為更為廣泛的文化的一個亞群體,這一群體形成一種既包括亞文化的某種特征,又包括一些其他群體所不包括的文化要素的生活方式。”“風格、抵抗、收編”是研究亞文化的三個關鍵詞,“錦鯉祈愿”的主要使用群體是青年,他們通過錦鯉、書籍、甚至人像的拼接形成圖像符號,且這類行為來源于青年群體聚集的網絡空間,具有亞文化的明顯的抵抗和收編特征,因此“錦鯉祈愿”具有典型的青年亞文化屬性。
隨著新媒體的發展,傳統亞文化群體固定的聚會場所已消失,網絡空間被作為迷群的文化活動實踐場所。“錦鯉祈愿”這一迷群更為流動,他們沒有固定的交流小組,只要個體有對好運的“需求”動機,就能成為“迷”個體;他們也沒有固定的媒介偏向,只要這個媒介上有“錦鯉”,那么迷群都能在這里聚集,共享感受。這一迷群中沒有等級之分,沒有束縛,人人之間都是弱連接,他們可以在網絡所產生的亞文化中隨意游走,隨時可以選擇離開這個群體,也可以同時選擇多個群體。
在網絡空間中,“錦鯉”被視為一種象征符號。創作者在網絡傳播中對錦鯉融入新的含義進行編碼,由接受者按照自身進行解碼,雙方在“編碼——解碼”這一互動中構建其新含義。在“錦鯉祈愿”這一網絡行為中,“錦鯉”有各種功能分類:金錢錦鯉、考試錦鯉等,“錦鯉”有各種形象:水墨畫、動漫元素、甚至有被制作成表情包的“人形”錦鯉。只要一張圖,一段文字,就可能是錦鯉的最新代言人,網絡上的錦鯉形象是對傳統文化元素某種形象的復制與重構,是一種“拼貼”與“建構”。
結合“結構解釋”和“世代解釋”,主流文化將90后評論為“垮掉的一代”,認為青年人應該承擔起社會責任,而事實上網絡中的青年無力改變現狀,無法逃離現實生活的重壓,只能把“錦鯉”作為精神鴉片麻痹自己,這是青年的“軟抵抗”;新生代的青年人本已擺脫了封建思想的束縛,卻似乎在虛擬空間中重新回歸這一文化。后現代主義盛行的今天,青年人對于傳統的解構與重建反映出想要彰顯異質的特點。
赫伯迪格將收編概括為兩種方式:“意識形態收編”和“商品收編”,認為青年亞文化不過是為社會危機提供一種想象性的解決方案,它必將失敗。
支配性的媒體通過對“錦鯉祈愿”這一社會行為進行界定,并給它貼上“新型迷信”、“不勞而獲”的標簽,在媒體的話語中這一行為會對整個社會帶來更深的威脅。這是刻板化的成見,是被妖魔化的青年亞文化,是被抹去抵抗色彩的青年亞文化。有趣的是,“錦鯉”的“道德恐慌”是被媒體引發,但是“錦鯉”這一青年亞文化卻是依附媒體形成的。
“商品收編”即把亞文化符號服飾,音樂等轉化成大量生產的物品即轉換為商品的形式。商業造星團隊或支付寶選擇了“錦鯉”,是因為追星群體、網絡消費群體與“錦鯉祈愿”群體具有高度的相似性,青年亞文化的抵抗風格逐漸轉為消費風格。
從“鯉魚躍龍門”的美好愿景到“轉發這條錦鯉,你就能……”的全民網絡狂歡,折射出中國青年群體面對現實的無力與迷茫。這一青年亞文化的風格已弱化,只要共同消費“錦鯉”符號,則可以被群體認同;“錦鯉祈愿”獨特的抵抗風格在今天被大大削弱,并摻雜著大量雜質;意識形態收編與商業收編使得青年亞文化逐漸空洞,甚至到最后可能淪為貼著標簽的消費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