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美國大選：民主黨能將特朗普擠出白宮嗎

張志新

2019年2月9日，美國馬薩諸塞州聯邦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正式宣布參加2020年總統選舉。

美國選舉政治向來就有“持續不斷的選戰”一說，所以盡管距離2020年大選還有21個月，兩黨針鋒相對之勢已開始顯露。事實上，2018年中期選舉結束后，各方就已經將目標鎖定在2020年總統選舉之上。共和黨內雖然傳統建制派對特朗普不滿，但沒有人能夠取代他目前的地位，因此特朗普代表共和黨競選連任將不會成為懸念。民主黨內各路人馬躍躍欲試，或建立競選探索委員會，或直接宣布參選，目標就是將特朗普擠出白宮。

特朗普：創下美國總統就任后最快宣布競選連任的紀錄

實際上，兩黨之中首先瞄準2020年大選的還是特朗普。早在2018年2月27日，特朗普就在其競選網站上宣布任命布拉德·帕斯卡爾為其2020年競選連任團隊經理，從而開啟2020年競選之旅。當時距離下屆總統選舉日還有980天，特朗普由此創下美國總統就任后最快宣布競選連任的紀錄。而且，就任兩年多來，特朗普的施政目標始終非常明確，就是履行競選承諾，夯實選民基礎，從而成功連任。

執政第一年，特朗普雖然沒有取得多少重大立法成就，但堅持不懈地逆轉此前奧巴馬的“大政府”政策，在對外政策上凸顯“美國優先”原則。其中包括多次試圖廢除并取代奧巴馬醫改法、頒布“旅行禁令”限制移民入境、要求國會為修建美墨邊境墻撥款、廢除奧巴馬應對氣候變化的行政命令，以及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并重談《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等。

執政第二年，特朗普的手法日益老辣，成功推動稅制改革的立法成就、以及將保守派大法官送入聯邦最高法院，足以使他在國會中期選舉中拿到及格分，從而保證參議院不至于落入民主黨之手。此外，在2018年國情咨文演講中，特朗普曾列出當年施政重點，包括價值1.5萬億美元的基礎設施建設項目、限制外來移民的綜合移民改革、“確保不會被別國占便宜的”貿易政策，以及“重建美國實力和地位”的外交政策。

到年底看來，基建目標只完成一小步，兩黨僅就2000億美元的基建計劃達成一致。“旅行禁令”雖經聯邦最高法院判決得以維持，然而特朗普政府嚴打非法移民的“骨肉分裂”措施，以及派遣軍隊前往邊境阻擋“大篷車”移民隊伍的做法，都引發巨大爭議。特朗普肆意“退群”和大打貿易戰的行為，使得西方引以為傲的“自由國際主義”秩序受到侵蝕，而美國超級大國“霸主”的形象一去不返。

進入執政第三年，在民主黨掌控眾議院多數席位的背景下，特朗普非但沒有在履行競選承諾上有絲毫的退縮，反而在推動邊境墻建設上展現出破釜沉舟的姿態。2月15日，特朗普稱將宣布“國家緊急狀態”，繞開國會獲得修建邊境墻的資金。國會民主黨領袖佩洛西與舒默斥責稱，此舉無異于“無法無天、嚴重的濫權行為”，并謀求通過法律途徑制止特朗普“顛覆三權分立”的行為。在2020大選年即將到來之際，兩黨的這種針鋒相對無疑將開啟無休止的“訴訟大戰”，從而為特朗普施政增加更多的障礙。

與此同時，為吸引獨立的中間派選民支持，特朗普在施政上也有意向民生傾斜，這在其年初發表的國情咨文中表現得格外清晰。例如，他表示將降低醫療保健的費用和處方藥價格，并保護帶病投保病人的權益。此外，他還呼吁國會立法應對兒童癌癥、賦予兒童擇校權、確立帶薪休產假制度等。上述措施很大程度上不僅照顧到民主黨的長期訴求，也有利于爭取中間選民對共和黨政府的支持。

民主黨：將“反特朗普”進行到底

過去兩年，民主黨在經歷2016年大選失利后，黨內出現分化與重組。但是各方在“反特朗普”大旗下又重新團結起來，在2018年成功重奪國會眾議院的多數席位，為制衡特朗普施政乃至2020年競爭白宮大位奠定基礎。但是，民主黨向來以代表的利益集團眾多、政治訴求難以平衡而聞名，因此在2020年大選中能否早日推出代表各方利益、且能挑戰特朗普的“領軍人物”，仍是最為現實的問題。

事實上，過去兩年間特朗普在極力推翻奧巴馬政績的過程中，美國社會自發形成了一股“反特朗普”運動。一方面，“反特朗普”運動一直活躍在自由派媒體上。在“通俄門”事件不斷發酵的過程中，包括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在內的諸多媒體開始計算特朗普還能在白宮待多久。另一方面，傾向民主黨的體制外精英以各種形式反對特朗普的政策主張，為其施政制造障礙。事實上，2016年大選前，《華爾街日報》就曾刊登370名經濟學家聯署的公開信，認為特朗普當選將危及美國經濟。而在去年，特朗普四面出擊的加征關稅行動也引發許多經濟學家和利益集團的不滿，認為其魯莽的行為可能導致美國經濟衰退。

民主黨利用社會上普遍存在的對特朗普政府反對外來移民、歧視女性、削弱維護民權等政策的不滿，大打“身份政治牌”，夯實自身弱勢族群和群體“代言人”的形象。從2017年反對特朗普歧視女性的婦女游行開始，以及其后反性騷擾的“我也是”（Me Too）運動，女性選民乃至女性參選人成為民主黨抵制特朗普的“開路先鋒”。2018年6月，特朗普政府對非法移民實行“骨肉分離”政策，遭到社會各界普遍質疑。在媒體曝光兩歲的洪都拉斯女孩恐懼地看著媽媽被美國警察抓捕的照片后，該政策被迫暫停執行。許多女性民主黨議員齊聲對此譴責，認為執法部門的做法“太過殘忍”，不能代表美國的價值觀。

這種“身份政治牌”突出體現在2018年中期選舉中民主黨掀起的“粉紅浪潮”上。“粉紅浪潮”在目前已開啟的2020年大選中也初露苗頭。在目前已經宣布成立的競選探索委員會和正式參選的主要民主黨成員中，女性參選人占半數以上，其中包括：現年70歲的馬薩諸塞州聯邦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她誓言當選后將成為實現經濟公平和重建中產階級的“堅定倡導者”;53歲的紐約州聯邦參議員柯爾斯滕·吉利布蘭德，作為特朗普最為尖銳的批評者之一，她將開展以性別問題為核心的競選活動;54歲的加利福尼亞州聯邦參議員卡瑪拉·哈里斯，這位牙買加移民與印度移民之女是首位正式宣布參加2020年大選的非洲裔美國人，也被譽為“女版奧巴馬”;58歲的明尼蘇達州聯邦參議員艾米·克魯布切，她自稱是民主黨在中西部州最具實力的參選人，宣稱當選第一天就將使美國重返氣候變化《巴黎協定》。

此外，民主黨中還有一些傳統建制派的老牌政客，如前副總統約瑟夫·拜登、自稱“民主社會主義者”的參議員伯爾尼·桑德斯都沒有排除再次出馬競選的可能性。

同時，特朗普在2016年大選中“意外”獲勝，也刺激部分富豪參選人躍躍欲試，這其中包括星巴克公司的創始人霍華德·舒爾茨，他可能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參選;76歲的前紐約市長、2017年全球第十大富豪邁克爾·布隆伯格也是潛在的參選人之一。

參選人越多，選情越復雜

上述參選人雖然先聲奪人，但是未必能笑到最后，從亂軍之中殺出重圍、并最終贏得大選才是最后的勝利者。美國選舉政治史表明，越是參選人眾多的時候，選情就越復雜，并可能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以2008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約翰·麥凱恩和2012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米特·羅姆尼的競選為例，在眾多共和黨參選人之中脫穎而出已屬不易，最后還是未能戰勝奧巴馬，這從一個側面說明參選人眾多對本黨選民會造成較大的困擾，甚至導致選票的流失。

此外，美國大選在一定程度上還是民眾對兩黨候選人解決問題能力的考察。就當前美國面臨貧富差距加大、社會階層固化等經濟不平等問題，各方的解決方案都有缺陷，很難令人完全滿意。以特朗普為代表的民粹主義，在經濟上倡導實行經濟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外交上則是倡導以“美國優先”為原則的現實主義。民主黨傳統的進步主義者則仍寄希望于加強政府監管的政策，并以福利政策拉攏少數族裔和弱勢群體。激進的民主社會主義者則希望以全民醫保、免費高等教育等“高福利”政策，以及向富人征稅等實現財富再分配。反觀上述富豪參選者訴求則較為單一，主要是要求反對向富人征稅，以避免在群雄并起的年代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而且，在未來不到兩年的時間里，還有很多因素可能改變兩黨的選舉態勢。這其中包括美國經濟運行的態勢，“通俄門”調查結果是否會導致彈劾特朗普，民主黨能否找到其他特朗普“干預司法”的鐵證，美國是否會卷入新的地區沖突與戰亂，以及美國本土是否會遭遇恐怖襲擊事件等。上述因素都可能在不同程度上影響美國選民對兩黨參選人的看法，從而作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