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薇
摘要:20世紀80年代,中國掀起了先鋒派小說的創作風潮,這類小說以暴力而著稱,余華就是其中的代表。但是在90年代以后,處于種種原因,余華的創作風格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由原來的激進地追求強烈感官刺激的先鋒小說轉向了樸素而又傳統的現實主義小說。他開始直面人性的光芒,注重對生命的關懷,在悲劇中體委溫情。基于此,本文將結合余華的作品淺談其創作風格轉變的具體表現以及其風格轉變的原因。
關鍵詞:余華;風格轉變;苦難;溫情
一、創作風格轉變的具體表現
90年代以后,余華相繼撰寫了《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兄弟》、《在細雨中呼喊》等幾部小說。這些作品中所流露出來的溫情使我們意識到,余華那冰冷的心在慢慢地融化。盡管他的作品中仍然脫離不開苦難、孤獨、死亡等陰冷的詞匯,但人們開始慢慢地感受到余華對普通大眾的關懷以及對生命的憐憫之情。下面將結合具體的作品分析余華風格轉變后悲劇中的溫情。
(一)《活著》中的溫情美
《活著》講述了一個富家少爺徐福貴年輕時因嗜賭成性、驕奢放縱而敗掉了所有的家產,但即便如此,至親仍對它不離不棄,妻子家珍帶著女兒鳳霞、兒子有慶堅定地陪伴在他的身邊。親人的關愛使得福貴痛改前非,開始靠演皮影戲過起了安分守己的日子。福貴從一個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富家少爺變成了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人。但是命運的毒手并未從此停住,上天將他最愛的母親、女兒、兒子、女婿、外孫、妻子一個個硬生生地從他身邊奪走,只留下一頭老牛與他孤獨作伴、共度余生。在《活著》中,余華用苦難重重的絕望夢魘了社會民眾的現實生活,但是撥開那層迷霧,我們會發現,人與人、人與動物之間的那種溫情美。
年輕的福貴嗜賭如命,妻子家珍在屢屢勸說無果的情況下離開了他。但是在福貴輸光了所有的家產、被迫靠變賣母親的首飾過活的時候,家珍又帶著兒子女兒回到了富貴的身邊。家珍本是米商老板的女兒,完全沒必要跟著徐福貴過這種窮苦的日子,但是在丈夫困窘的情況下,她毅然地選擇了共擔生活中的風風雨雨。生活的苦難不僅未使這對夫妻各自飛,反而處處透露著一種溫情。二喜和鳳霞之間亦是如此。兩個生理上有缺陷的人依偎在一起亦能取暖。為了讓鳳霞風風光光地出嫁,本就不甚富裕的二喜欠了一屁股債,只為給鳳霞一個完滿的婚禮;鳳霞難產時,二喜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大人;鳳霞死后,無論生活多么的艱苦,他都寸步不離地帶著兒子草根,因為“那是鳳霞用命換來的孩子”。他們的婚姻平淡無奇,可正是這份微小的平淡折射出了夫妻間的溫情,折射出人性的難能可貴。
此外,在《活著》中還有兩處容易被忽略:春生與福貴的友情、福貴與老牛之間的感情。生活對于福貴而言,艱辛而又漫長。于他而言,最大的痛苦不是生活的艱辛,而是目睹著親人一個個從自己的身邊離去。余華曾經就解釋道:“這部作品的題目叫《活著》,作為一個詞語,‘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里充滿了力量,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與苦難,無聊與平庸。”福貴就是如此,當至親無法避免地從他身邊消失時,他沒有消極地避世,而是帶著與他們的回憶、與他們的溫情堅強地活著,給這無邊的黑暗注入了一絲光亮。
(二)《許三觀賣血記》中的悲哀與溫情
同樣是刻畫社會底層小人物的生活與命運,但是許三觀與徐福貴的人生際遇不相徑庭。《許三觀賣血記》以主人公前后九次賣血的經歷為主線,用一種略帶喜劇性效果的筆調展現了這個小人物的悲哀。許三觀靠自己的鮮血度過了生命中一次又一次艱難的處境,可是當生活條件得以改善之后,他的血再也沒人要時,他卻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和對生的渴望。命運在讓他經歷各種磨難后逐又走向絕望。放棄對生命的抗辯,雖然悲哀,但也展現了生存的殘酷與真實。對苦難的承受,雖然凄凄慘慘戚戚,但亦散發著人性的光輝。
其中,許三觀前后三次為了一樂賣血更是散發著人性的溫暖。小說中的一樂不是許三觀的親生兒子,而是其老婆許玉蘭與何小勇的兒子,在一樂打傷了方鐵匠的兒子要賠錢時,走投無路的許三觀賣了第一次血。第二次是在許三觀得知一樂在鄉下染了病,于是就把自己賣血的錢全部給了一樂。最后一次賣血也是為了給一樂治病,許三觀四處借錢,但是效果并不好,無法只得再次去賣血。但是李血頭不再理他,于是他規劃好路線,前后在六個地方上岸,“一路賣著血前往上海”,這一次幾乎要了許三觀的命。哪怕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窮困到無以復加,許三觀始終沒有放棄對一樂的關懷,這也許就是人性的溫情所在吧。
一次次苦難的打擊,使得許三觀的生命歷程看起來猶如一首優美而又悲愴的受難曲,令人久久回味。
二、創作風格轉變的原因
(一)家庭環境的影響
余華出生在一個醫生家庭,父親是一位外科醫生,他從小就對鮮血、死亡耳濡目染,他說父親給他最突出的印象就是從手術室里走出來的模樣,胸前是斑駁的血跡,口罩掛在耳朵上,邊走邊脫下沾滿鮮血的手套。他在自傳中也曾寫到過:“我對從手術室里提出來的一桶一桶血肉模糊的東西已經習以為常了。”此外,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年幼的余華被整日地鎖在家中,只能通過窗戶觀察外面的世界。孤獨、壓抑、暴力、血腥的成長環境讓他喘不及息,迫切地想要逃離那個家庭。但是在對家庭不抱任何希望之后,余華似乎也感受到了靈魂的孤寂。于是他開始轉變自己的世界觀,從內心深處回歸家庭,在苦難中尋找溫情。這在他的作品中可以得到很好地體現。《許三觀賣血記》中描繪了許三觀為了親人而去賣血的場景,《活著》中刻畫出家人之間在苦難中相互依存、相互取暖的故事,從而堅定了活下去的決心。對家庭和親情的渴望,使得余華開始關注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從而對其創作風格的轉變產生了莫大的影響。
(二)社會大環境對于中國文壇的影響
80年代初期,中國剛剛經歷了改革開放,國家正處于建國以來的第一次大的思想解放運動之際,遭受“文革”迫害的知識青年們開始進行了反思,努力的建立起一種新的價值體系。于是乎,先鋒派小說橫空出世。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以后,外國先進的文學思潮借機涌入中國,國人的思想也隨著這種多元化的趨勢而不斷地改變。迫于這種壓力,余華嘗試性的對自己的創作風格進行了改變。
總之,90年代以后,余華一掃之前暴力而又血腥的先鋒文學的創作風格,不再是一味地冰冷、封閉和黑暗,而是開始出現對人性地悲憫、對生命地關懷以及對溫情地體味。
參考文獻:
[1]余華.活著.韓文版自序[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公司,2004
[2]余華.自傳[A].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
指導老師:繆軍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