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馨
(長春工業大學,吉林 長春 130012)
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提出,到2020年,努力實現1億左右農業轉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鎮落戶的發展目標。農民工作為農業轉移人口的主體,其在主觀上是否具有市民化意愿對于新型城鎮化的順利推進具有重要影響。因此,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及影響因素進行研究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在眾多影響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因素中,城市歸屬感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相對被忽視。城市歸屬感不僅是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程度的重要表現和參照,同時也是影響農民工城市適應和城市社會穩定與整合的重要因素,對于農民工的遷移決策具有重要影響[1]。因此,本研究關注城市歸屬感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將城市歸屬感界定為地域歸屬感和群體歸屬感。
學界對于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因素展開了大量研究。通過對已有研究進行梳理,將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因素歸結為個體特征、流動特征和社會經濟特征幾個維度。個體特征方面,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和婚姻狀況等[2][3][4]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 流動特征方面,流動范圍[5]、流入地區[6]和流入時間[7]等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社會經濟特征方面,個人月收入[8]和住房類型[9]等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
已有研究為本研究奠定了重要的研究基礎。然而,少有研究關注城市歸屬感與農民工市民化意愿之間的關系[10][11]。因此,本研究基于全國性的調查數據考察城市歸屬感(地域歸屬感和群體歸屬感)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以期為提升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推進農民工市民化提供一定的參考。
本文使用數據來源于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2013年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社會融合專題調查數據,調查在上海市松江區、江蘇省蘇州市和無錫市、福建省泉州市、湖北省武漢市、湖南省長沙市、陜西省西安市和咸陽市開展,調查對象為在本地居住一個月及以上,非本區(縣、市)戶口的男性和女性流動人口,總樣本量為16878個。根據研究需要對樣本進行篩選,僅保留農民工樣本13519個。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農民工市民化意愿,通過題項“若沒有任何限制,您是否愿意把戶口遷入本地”進行考察,答項包括“是”和“否”?!笆恰贝碛惺忻窕庠?,賦值為1;“否”代表無市民化意愿,賦值為0。據本次調查,有市民化意愿的農民工占51.8%,無市民化意愿的農民工占48.2%,二者相差3.6個百分點。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1。
2.解釋變量。本文的解釋變量為城市歸屬感,包括地域歸屬感和群體歸屬感兩個方面。(1)地域歸屬感,通過農民工對“我對目前居住的城市有歸屬感”這一題項的贊成態度進行考察,答項包括“完全不同意”“不同意”“基本同意”和“完全同意”。將“完全不同意”和“不同意”歸為“無地域歸屬感”,賦值為0;將“基本同意”和“完全同意”歸為“有地域歸屬感”,賦值為1。就地域歸屬感而言,近九成的農民工有地域歸屬感。(2)群體歸屬感,通過題項“您認為自己現在已經是哪里的人”進行考察,答項包括“是本地人”“是新本地人”“是流出地(老家)人”和“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將“本地人”和“新本地人”歸為“本地人”,賦值為1;將“流出地(老家)人”歸為“老家人”,賦值為2;將“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賦值為3。就群體歸屬感而言,認為自己是本地人的農民工占46.3%,認為自己是老家人的占50.7%,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的占3%。總體而言,農民工的地域歸屬感要強于群體歸屬感。究其原因,由于農民工在城市務工能夠獲得相較于在農村務農更高的收入,因此他們往往對打工城市有著較強的地域歸屬感。然而,農民工自身對初級社會網絡較強的依賴性以及城市居民對農民工所持有的排斥態度,導致農民工難以實現“本地人”的身份認同,甚至在身份認同上呈現出模糊化現象。
3.控制變量??刂谱兞堪▊€體特征、流動特征和社會經濟特征三個維度的變量。
(1)個體特征。性別,女性賦值為0,男性賦值為1。就性別而言,男性農民工比例高于女性農民工,二者相差 11.8 個百分點。年齡,15~24 歲賦值為 1,25~34 歲賦值為 2,35~44 歲賦值為 3,45~59 歲賦值為4。 就年齡而言,25~34 歲農民工占比最高,為 37.4%;其次是 35~44 歲農民工,占比為 30.1%;15~24 歲農民工占比22.4%;45~59歲農民工占比最低,為10%。受教育程度,小學及以下賦值為1,初中賦值為2,高中/中專賦值為3,大專及以上賦值為4。就受教育程度而言,農民工受教育程度以初中為主,占56.4%;高中/中專受教育程度的農民工占24.8%;小學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的農民工占12.3%;大專及以上受教育程度的農民工占比最低,為6.5%?;橐鰻顩r,將初婚和再婚歸為有配偶,賦值為1;將未婚、離婚和喪偶歸為無配偶,賦值為0。就婚姻狀況而言,近八成的農民工有配偶。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2)流動特征。流動范圍,跨省流動賦值為1,省內跨市賦值為2,市內跨縣賦值為3。就流動范圍而言,近六成的農民工為跨省流動;省內跨市流動的占34%;市內跨縣流動的比例較小,僅為8.7%。流入地區,將上海市松江區、蘇州市、無錫市和泉州市合并為東部地區,賦值為1;將武漢市和長沙市合并為中部地區,賦值為2;將西安市和咸陽市合并為西部地區,賦值為3。就流入地區而言,六成左右的農民工流入東部地區,22%的農民工流入中部地區,17.8%的農民工流入西部地區。流入時間,用調查年份2013減去農民工本次流入本地年份得到。就流入時間而言,流入城市2~5年的農民工占比最高,為40.5%;流入城市1年及以下的占30.5%;流入城市5年以上的占29%。
(3)社會經濟特征。個人月收入為農民工個人上個月或上次就業的收入,月收入在1500元及以下的賦值為1,月收入在1500~2500元的賦值為2,月收入在2500~3500元的賦值為3,月收入在3500元及以上的賦值為4。就個人月收入而言,個人月收入在2500~3500元的農民工占比最高,為33.5%;其次是月收入在1500~2500元和3500元以上的農民工,分別占31%和27.8%;月收入在1500元及以下的農民工占7.7%。住房類型,將已購政策性保障房、已購商品房和自建房歸為“自有住房”,賦值為1;將租住單位/雇主房、租住私房、政府提供廉租房和政府提供公租房歸為“租房”,賦值為2;將單位/雇主提供免費住房、借住房、就業場所和其他非正規居所歸為“其他”,賦值為3。就住房類型而言,農民工以租房為主,占比近八成;其他住房類型的占15.3%;自有住房的農民工占比最低,僅占6.3%。
由于被解釋變量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是一個二分類變量,因此本研究采用二分類Logistic回歸模型考察城市歸屬感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就地域歸屬感而言,以無地域歸屬感的農民工為參照,有地域歸屬感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提高47%。地域歸屬感是衡量農民工城市融入程度的重要指標,農民工對其務工城市有地域歸屬感,意味著農民工真正融入了城市,因而市民化意愿更強。
就群體歸屬感而言,以認為自己是本地人的農民工為參照,認為自己是老家人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認為自己是本地人的農民工的38.9%,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認為自己是本地人的農民工的76.1%。認為自己是本地人的農民工,對城市和城市人都有比較正面的評價,是心理層面適應最好的一種類型[12],因此市民化意愿最強。相比之下,認為自己是老家人的農民工,認為城市只是掙錢的地方,自己的歸宿還是家鄉,因此市民化意愿最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的農民工,在城市和老家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市民化意愿沒有認為自己是本地人的農民工強烈,但又強于認為自己是老家人的農民工。
個體特征中的年齡、受教育程度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但婚姻狀況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無顯著影響。年齡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以15~24歲農民工為參照,25~34歲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提高18.8%,而45~59歲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15~24歲農民工的85.7%。在進城務工初期,農民工的技能水平和工作經驗等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增加,收入水平也隨之提高,市民化意愿也就越強,因此相較于15~24歲的農民工,25~34歲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更強。然而,到達一定年齡后,受身體健康狀況和返鄉情結的制約,農民工市民化意愿隨年齡的增長而降低,因此相較于15~24歲的農民工,45~59歲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更低。

表2 模型結果
受教育程度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以受教育程度為小學及以下的農民工為參照,受教育程度為初中、高中/中專和大專及以上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依次提升 22.7%、49.4%和94.4%。受教育程度越高,農民工所積累的人力資本越多,在城市實現社會經濟地位向上流動的可能性越大,市民化意愿也就越強。
流動范圍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以跨省流動的農民工為參照,市內跨縣流動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跨省流動農民工的80.2%。對此可能的解釋為,農民工的遷移流動行為具有一定的選擇性,性別、年齡和受教育程度等人力資本狀況是影響流動范圍的重要因素[13]。選擇跨省流動的農民工本身就具有較高的人力資本,在城市實現向上流動的可能性更大,市民化意愿也就越強。相比之下,選擇省內跨市流動的農民工人力資本較低,在城市缺乏競爭力,難以真正融入城市,返鄉便成為其最終的歸宿,因此市民化意愿低于跨省流動的農民工。
流入地區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以流入到東部地區的農民工為參照,流入到中部地區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東部地區農民工的74.4%,流入到西部地區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東部地區農民工的84.3%。東部地區經濟較為發達,可為農民工提供較多的就業機會和更高的工資收入,對于農民工有較強的吸引力,因此流入到東部地區的農民工市民化意愿強于流入到中部和西部地區的農民工。
流入時間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以流入時間為1年及以下的農民工為參照,流入時間為2~5年、5年以上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依次提高32.2%和58.4%。隨著流入城市時間的延長,農民工對城市的適應性也得到提升,市民化意愿也就越強。
社會經濟特征中的住房類型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但個人月收入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無顯著影響。住房類型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有顯著影響,以自有住房的農民工為參照,租房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自有房農民工的61.4%,其他住房類型的農民工有市民化意愿的發生比僅為自有房農民工的40.7%。住房作為商品已經成為經濟實力的象征,能夠直觀地反映經濟地位[14],在城市自有住房的農民工,意味著其能夠憑借較強的經濟實力跨越市民化門檻,因此市民化意愿最強。相比之下,租房的農民工不僅需要承擔房租的壓力,同時為節省開銷,租住的房屋往往條件較差,在城市的生活滿意度較低,因此市民化意愿較弱。其他住房類型(如借住房和就業場所等)的農民工,由于居無定所成為漂泊感較強的群體,因此市民化意愿最低。
基于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2013年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社會融合專題調查數據,考察城市歸屬感(地域歸屬感和群體歸屬感)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響。研究表明,城市歸屬感是影響農民工市民化意愿的重要因素。此外,年齡、受教育程度等個體特征,流動范圍、流入地區和流入時間等流動特征,以住房類型為代表的社會經濟特征對農民工市民化意愿也有顯著影響。
基于上述結論,提出的對策建議如下:
一是增強農民工城市歸屬感,特別是群體歸屬感。就地域歸屬感而言,農民工進城務工能夠有更好的就業機會和更高的勞動收入,實現向上流動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大多數農民工(89.9%)對城市具有地域歸屬感。相比之下,就群體歸屬感而言,農民工自身對初級社會網絡較強的依賴性以及城市居民對農民工所持有的排斥態度,導致農民工難以實現“本地人”的身份認同,甚至在身份認同上呈現出模糊化現象。因此,農民工自身應逐漸構建起以業緣、友緣為紐帶的次級社會網絡,增強其與城市居民的交往和互動,強化其融入城市的深度,逐漸實現“本地人”的身份認同,進而使自身的市民化意愿得到提升。同時,城市居民應正視農民工為城市社會經濟發展所做出的貢獻,對農民工抱有更加開放和包容的態度,以此增強農民工對于“本地人”的身份認同感,進而提升其市民化意愿。
二是加大農村地區基礎教育投入力度,提高農民工人力資本存量。教育作為人力資本最核心的組成部分,對于提升農民工人力資本具有重要作用。由于農民工在進入城市之前基本完成了正規的學校教育[15],因此應加大農村地區基礎教育的投入力度,提升農民工人力資本存量,增強農民工在城市勞動力市場中的競爭力,使其在城市獲得一份穩定的職業和較高的收入水平,從而在經濟層面融入城市,提升其市民化意愿。
三是提高農民工收入水平,增強其住房支付能力。農民工偏低的收入水平和城市高額的房價造成了農民工住房支付能力不足的客觀事實。因此,應合理提高農民工收入水平,增強其在城市的住房支付能力,使其在城市居有定所,進而提升其市民化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