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日報：民生新聞的問題導向

□ 文/肖桂來

內容提要 民生新聞是常規新聞形態，如何做出新意是個難題，植入問題導向思維的追問式報道是個新探索：報道非關注極端個案，而從公眾日常生活出發，為公眾求真、解惑。報道非呈現民生的一面，也從政府角度呈現治理困境與人文溫度；報道非制造矛盾，而以提供專業觀察、建設性解決方案，消弭誤讀、誤解，求解民生領域群眾利益“最大公約數”。

當下，政府的民生服務越來越精細化，更注重高品質、人文性、科學化，而且已成為一個系統性的公共產品與服務供給工程。面對這種變化，民生報道方式也在改變，功能由過去單向反映民生訴求轉變為提供服務信息、解釋治理知識、尋求解決方案等，目的是求解群眾利益的“最大公約數”。

在此背景下，廣州日報“xx去哪兒了”這組同題報道就是一個有益嘗試，它的特點在于植入問題導向思維，追問民生熱點，解疑惑、求共識，讓民眾更深入了解某個民生問題背后的治理邏輯和故事。

一、追問式報道：聚焦百姓日常生活問題

“xx去哪兒了”這一同題報道（見表1），嚴格來說，并不屬于一組系列報道，而是散見于近兩三年來廣州日報身邊新聞版面上，它們因植入同樣的報道思維而歸為一個“系列”。該同題報道的特點清晰可見，就是“追問”，基于這種形式特征，筆者稱其為“追問式報道”。作為一線記者筆者參與了其中多篇報道，下面簡要梳理下該組報道的特征。

題材：該組報道聚焦市民衣食住行用的方方面面，可以說，展現了都市市民日常生活圖譜。報道選材非大而廣，而是從一個細微生活細節展開，如過期的煤氣瓶去哪兒了、廢舊家具去哪兒了、報廢“五類車”去哪兒了、過期藥去哪兒了、回收來的舊衣去哪兒了、賣剩下的月餅去哪兒了，廢棄年花年桔去哪兒了，等等。這些問題，每個市民在日常生活中都常常面對。

問題看起來微小，實則關系到民生大計，小問題背后隱藏著民生領域某項公共服務供給、社會治理現代化的大話題。如煤氣瓶監管背后是城市能源結構與供給方式、城中村消防隱患治理，廢舊家具回收則是城市垃圾收運體系與資源循環利用方式，“五類車”則是城市對于路權分配與道路資源使用、城市交通安全提升的話題，等等。從選題角度來看，這些題材都有值得深入挖掘的價值，也對服務政府治理的建設性意義。

手法：追問是新聞記者的使命，也是職責所在。該組報道最大特征就是追問。在操作手法上，通過現場走訪、暗訪調查、焦點答疑、專家評析、生活指引等方式為公眾解開疑問，并提供針對性的服務信息。比如，在《過期煤氣瓶去哪兒了》這篇報道中，記者以市場上流動著不少過期煤氣瓶為由頭展開調查，采訪了燃氣公司、氣瓶檢測站、廢品回收站、城管委等等，通過大量實地走訪、專業人士解疑，解開了人們圍繞過期煤氣瓶來源、去向、治理困境、解決方法的全部疑問。

理念：追問的目的不是生產更多疑問、制造更多矛盾，而是為了在現有法律法規框架內尋找建設性的解決方案。這些報道中，我們通過記者的調查，有些問題找到了答案，摸清了問題的癥結，有些問題還暫未有答案，但是通過追問調查的過程，報道理清了某個社會問題形成的原因、治理的難處，呈現了治理者的努力與初步的解決方案，也有助于建設公眾與政府間的信任感。

同樣以《過期煤氣瓶去哪兒了》為例，該報道通過大量采訪，理清楚了煤氣瓶使用與檢測規定、過期煤氣瓶的流向、監管的難處與治理嘗試，為市民呈現了關于過期煤氣瓶治理的系統知識，給民眾消費提示了風險，也呈現了政府探索燃氣瓶二維碼溯源管理、大力推動管道燃氣的舉措，呈現政府治理的努力。

二、民生新聞報道轉向：從“熱鬧”到專業化

在我國，民生新聞最早可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初，晚報、都市報上出現都市社會新聞、市井新聞，成為民生新聞的雛形。2002年，江蘇電視臺城市頻道推出了《南京零距離》，被認為是開創了大時段城市民生電視新聞節目的先河，此欄目也成為多年來學界和業界討論最多的案例。此后，各地陸續出現本地區以大時段直播或“準直播”為外在特征、以關注本土化市民生活形態為主體內容的城市新聞欄目。報紙上，都市報和市場化黨報也開辟專門民生新聞版、社會新聞版，從電話報料系統獲取線索，然后進行現場采訪，不少熱點新聞成為市民們飯桌上的熱議話題。

而在民生新聞發展中，也出現了一些偏向與弊病。特別是電視民生新聞節目表現出的低俗化、庸俗化、媚俗化、娛樂化傾向就受到外界吐槽。

經歷了報業和電視民生新聞發展“突進式”發展期，近兩年，報紙和電視民生新聞報道潮開始出現了轉向，重新考量民生新聞設置的出發點。“去哪兒了”同題報道正是在這個民生新聞轉向期探索形成的一個新路徑。它的轉向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一是從家長里短、鄰里糾紛等到民生真問題，圍繞公眾的熱點、痛點、焦點做新聞，報道更有公共性；二是從極端個案回歸到日常生活，從一座城市市民日常生活系統的維護運轉這個社會宏觀視野來看待問題的發生與解決，報道更具整體性；三是從“揭短”到“想辦法”，帶來社會進步的增量信息和推動力，更有建設性。

報道標題 刊載時間 追問聚焦點過期煤氣瓶去哪兒了? 2016年1月14日廣州有大量過期煤氣瓶在市場上流動，缺乏檢測，是潛在定時炸彈。記者調查過期氣瓶去往何處，并呈現治理者解決問題的努力。廢舊家具去哪兒了？ 2015年6月7日大量舊家具被丟棄，不僅破壞社區環境，更是一種資源浪費。白云區廢舊家具資源處理中心探索回收利用方式，成為垃圾減量化的范本。中秋過后月餅一夜間消失 賣剩月餅去了哪兒？ 2016年9月18日記者走訪超市、生產廠家等，呈現一個月餅被合法合規處置的流程，并請專家解讀相關法律規范漏洞，食藥監部門解釋月餅全程溯源監管舉措。回收的舊衣去哪兒了? 2016年11月1日 記者從社區回收箱開始，然后跟蹤采訪分類處理車間，呈現了舊衣的去向。廢棄年花年桔去哪兒了？ 2017年2月14日在花城廣州，每年春節后不少市民家中都會丟棄很多年花年桔，這些年花年桔通過政府垃圾回收網絡進行了分類處理，花枝花樹粉碎變肥料，花泥被再利用，部分年桔年花還進行復綠種植。通過記者的追蹤，呈現了政府為年花年桔處理付出的努力，并分享科學利用小妙招。報廢“五類車”去哪了 2018年8月13日在全城禁摩背景下，番禺區收繳來的數十萬五類車如何依法依規進行處置、如何禁止流入黑市，公眾，有很多疑問，報道解疑釋惑。過期藥去哪兒了？ 2018年7月4日全國一年產生過期藥品約1.5萬噸，過期藥品可能污染環境，然而目前尚無明確處理規范。該如何處置過期藥品？

三、問題導向：民生新聞的未來路徑

對于新聞業來說，直面問題的價值在哪里？如果是提出問題，而沒有探究問題可能的解決方案，那么追問的價值將大打折扣。

以問題導向的民生新聞報道模式未來在哪里，是否還有進步的空間呢？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完善：一是強化議題的設置能力建設，圍繞社會熱點、痛點、難點展開報道，通過報道引發對某類社會問題的關注，讓追問產生公共討論的價值；二是聚焦整體事實、逼近真相，讓公眾獲得更多有關社會運行、風險防控等方方面面的生產生活知識；三是民生新聞報道者要更多秉持悲憫情懷、人文情懷，弘揚正能量、真善美，為構建社會主流價值觀貢獻力量，而不僅僅是一個新聞報道的輸送者。要帶著情懷去寫民生新聞，比如可以關注處于城市垃圾回收體系末端的分揀工、城市能源供應者送氣工、“經濟血液”物流行業貨車司機，去追尋他們的足跡與工作狀態，呈現他們的人生故事，展現奮斗者的不平凡，讓社會各個社群更加融入社會共同體中去；四是致力于做社會治理現代化的解釋者與建設者，社會是一個復雜的運轉系統，作為民生新聞報道者，要從建設的角度為社會治理邁向現代化“添磚加瓦”，為市民做好各個民生專業治理領域的解釋，并為政府架起一座吸納民智民慧的橋梁，為社會家園變得更加美好、社會治理變得更加有科學化、有人情味而努力。 （作者是廣州日報政文新聞中心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