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愛民
【摘要】 大型閩劇現代戲《生命》改編自20世紀90年代姜安創作的曾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的長篇小說《走出硝煙的女神》。該劇于2017年開始創作,2018年由福建省實驗閩劇院上演。本文主要結合筆者以往的表演經驗及在現代戲《生命》中的表演體驗,討論在現代戲中如何運用和發揮丑旦行當特色,塑造人物形象。
【關鍵詞】 閩劇;《生命》;丑旦;表演藝術
[中圖分類號]J82? [文獻標識碼]A
丑旦,即彩旦,是閩劇中的特殊行當之一。閩劇傳統戲《梅玉配》中的王九媽、《貽順哥燭》中的道士嬸、《雙蝶扇》中的吳姐、《桐油煮粉干》中的吳氏、《賢義傳》中的方容、《荊釵記》中的劉氏等,都屬于丑旦行當。在傳統戲中,丑旦行當的表演藝術以動作身段夸張、語言幽默詼諧、唱腔口語化生活化為特色,塑造的人物往往性格潑辣。本文主要結合筆者以往的表演經驗與在現代戲《生命》中的表演體驗,討論在現代戲中如何運用和發揮丑旦行當特色,塑造人物形象。以此拋磚引玉,求教于專家學者。
大型閩劇現代戲《生命》改編自20世紀90年代姜安創作的曾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的長篇小說《走出硝煙的女神》。該劇于2017年開始創作,2018年由福建省實驗閩劇院上演。它由福建劇作家陳欣欣編劇,著名導演張曼君執導,閩劇作曲家陳德忠作唱腔設計,安徽省藝術研究院作曲家徐志遠作音樂設計與配器。全劇講述了在新中國誕生前夕的“三大戰役”期間,為了讓50個新生命平安誕生,由女隊長陳大蔓帶領的50名懷孕女軍人組成的孕婦隊踏上了艱難的轉移之路;最終,以犧牲整個警衛連為代價,50名女軍人與50名新生兒才得以毫發無損地突破敵人的重重包圍,安全抵達目的地。劇中調動了各種現代藝術表現手法,生動形象地塑造了陳大蔓、劉雪鳴、孫紅蓮、李大腳等四個不同出身境遇、不同性格的女軍人形象。
在閩劇現代戲《生命》中,筆者扮演了李大腳。當接到這個角色時,筆者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劇本看了數遍,思考如何塑造好人物角色。筆者覺得,首先要定位人物的基調,無論正面還是反面都要按照丑旦的行當來設計。其次要確定人物的身份和性格,李大腳是孕婦隊特殊的角色,她出身貧困,是不識字的農村婦女,她希望能用外在的裝扮留住男人的心,如染指甲行為;她具有傳統觀念,希望為丈夫生育一個男孩傳宗接代,等等。然后,還要思考每一次出場的目的,并且要處理好與對手戲中的特定人物之間的關系。有了這些概念之后,在排練場上也就有了正確的方向,能努力讓自己靠近角色,與角色融為一體。筆者認為,現代戲并不好表演,因為古裝戲已經有一套完整而成熟的行當程式動作,它們足以來表達和塑造人物角色;但是現代戲尚未建立成熟的行當程式動作,缺乏可以直接套用甚至值得借鑒的程式與動作表達。現代戲表演的很多生活內容是古裝戲所缺乏的,如打槍、射擊等。而且,現代戲無法用古裝戲的程式來豐滿人物。現代戲只是用藝術的方式將生活的常態呈現在舞臺上,它無套路可言,只能根據演員的經驗積累與隨機應變來完成人物性格的塑造。
在如何塑造好李大腳這個角色上,從臺詞上下功夫是第一要素。筆者認為演員如果原封不動地按照劇本上的臺詞表演,就不能很好地表現丑旦的行當特色。演員只有把臺詞用行當的口語化進行變化,才能彰顯出丑旦行當表演的語言特色,更貼切人物角色的身份,貼近此時此刻情景和情感方面的需要,使表演更生動出彩。在現場表演中,演員做行當的口語化改詞時,幻燈的字幕依然是劇本的文詞。演員的行當口語化改詞,不僅沒有改變劇作家所要表達的意思,反而讓臺詞更加在地化和劇種化,讓觀眾更容易了解劇作家所要傳遞的思想和情感。丑旦基本上都要修改臺詞,不必像正生、正旦那樣文讀臺詞,不能像劇本寫的那樣一字一句讀,而是要用白讀進行改編,就像翻譯一樣,在劇本臺詞基礎上進行行當化、本地化、口語化的意譯。現代戲的臺詞跟古裝戲絕對是截然不同的,現代戲更靠近我們的生活常態,其臺詞不能像古裝戲那樣處理。比如李大腳第一次上場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在幕后喊了一句:“哎喲,原來是這樣!”古裝戲就憑字念字說出感情就好,但是就這一句筆者憑著對李大腳這個人物性格的理解表演的。李大腳性格開朗、大大咧咧、口無遮攔、毫無城府,雖然她是一位老革命的解放軍戰士,但是她是個女人,多少總愛點八卦。當李大腳藏在旁邊聽到陳大曼、劉雪鳴兩個劇中女主的過往感情糾葛時,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邊喊著邊出場了。筆者用帶有驚訝和責備的語氣來完成這句臺詞的感情表達,在這句臺詞后面加了語氣詞:“哎喲!原來是這樣啊哈!”接著說:“劉雪鳴,你你…搶了陳大曼的未婚夫呀!”筆者的重音在“搶”與“未婚夫”上,讓觀眾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么女主們見面會如此地尷尬。又比如,第四場也可以算是李大腳的重場戲。李大腳雖是革命戰士,但她更是一個女人,她也有女人的多疑、猜忌,為了拴住老公的心,她祈求上天保佑,能生個男孩為他傳宗接代,她視老公為“天”!老公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影響著她的心情。老公說的話她都記得牢牢的,讓她向洋學生學習時尚的氣息,她就拿出鳳仙花籽把十指染得紅艷艷,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但在行軍途中,李大腳不僅展現了作為軍人的嚴肅性、紀律性,還具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李大腳第四場的很多臺詞,筆者都做了口語化的處理。如,鄭強說:“你別這么說她嘛!”李大腳原臺詞為:“呦,真夠死心眼的!”筆者將這句話改為有福州方言趣味的:“你這腦也硬呀!弱角,弱角。”還將“臨行”改為“出發”,等等。
戲曲演員的四要素是“唱、做、念、打”,“唱”擺在第一位。在唱腔中,劇作家的曲詞,是按照普通話思維創作的,押普通話韻腳,與閩劇曲牌體的曲詞結構有較大的不同,作曲家經過曲牌套曲后,往往由于曲詞結構的變化使得曲牌音樂也有較大的變化。筆者在演唱時,也根據行當與人物的特殊性進行了改詞改韻,使其更符合人物當時的情感。李大腳的唱腔雖然不多,只有兩首,但也要根據戲劇情境進行處理。在第六場,當李大腳如愿以償地為老公(老潘)生下男孩子時,卻傳來一個噩耗,老潘犧牲了!她撕心裂肺地唱了四句,唱腔設計用的是江湖曲牌。但是此時此景,符合于人物性格塑造的需要,對李大腳表演不能一板一眼地按曲子上唱,她要撕心裂肺,捶胸頓足!為把她失去理智、對老公的那份刻骨銘心的愛,以及將永遠失去家庭主心骨的那份悲傷與失望呈現在舞臺上,筆者采用了無樂隊全清唱處理,采用了福州民間家人過世時邊哭邊唱的方式,整首曲子大量運用哭腔、顫音,運用具有生活性和藝術性的吸鼻涕的感覺來處理這段唱腔。這種唱法既具有生活真實性,又能兼容舞臺的藝術性。由于用上了很夸張的、嘶聲裂肺的哭喊聲,甚至有些旋律不在調上,與作曲家寫作的旋律有很大的差異,但是這樣處理才體現出戲曲行當在舞臺上的唱腔靈活性,才體現出閩劇丑旦表達人物情感的真實性與藝術性。
人物形體上的“做”,即肢體動作,不能套用古裝戲的程式動作,要有生活氣息。在舞臺上的臺步要像生活中走路一樣自然,但又不能太松懈,畢竟舞臺藝術要高于生活,而且更為關健的是,李大腳是身懷六甲的孕婦,孕婦要有特定的動作。比如,坐下時,由于大肚子不方便,先要扶著一個支撐點,背部挺直,腰板撐著慢慢坐下去;走路時,兩腳呈外八字,膝蓋會稍微彎曲,肚子往外挺,邊走邊撫摸著肚子,這樣表演,孕婦的形象就很鮮明了。在跟眾女兵講述自己邊打槍邊生育時,李大腳示范挺著大肚子,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槍,后仰左右開槍,在不知不覺中生下了兒子。筆者用幽默的表演與講述表現了孕婦戰士在戰爭中顧不上腹中孩兒的英勇形象,也側面表現了李大腳作為女戰士的堅強性格。
總之,作為閩劇的丑旦演員,筆者努力吸收傳統戲中的表演經驗,希望能在現代戲《生命》中有所發揮。如果在劇中,筆者對丑旦行當、人物性格把握還能夠得到專家與觀眾的認可,那主要歸功于本人對傳統戲表演經驗的積累,歸功于導演的啟發與要求。筆者希望在今后的演出生涯中能再接再厲,為閩劇現代戲與傳統戲的丑旦行當表演藝術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