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回郊外步行者

呂品

前一段時間去了一趟蘇格蘭與英格蘭邊界的西段，住在臨近西海岸的一棟河畔農舍里。農舍位于一座偏僻農莊的深處，當然是屬于私人擁有，但在離農舍僅幾步之遙的地方，就是一條供公眾使用的步行徑（footpath）。到達的第二天，我們沿著步行徑走出農莊，在伊登河（River Eden）邊漫游，再穿過幾座其他的農莊，步行一個多小時才走到最近的一個村莊。

在英國，如果你愿意抽身走出鬧市，隨意選擇一處鄉村，這樣的步行徑便隨處可見。起點往往不過是一塊小小的木牌，寫著距某處有幾英里遠。按照木牌指示方向前行，就會發現道路質量差別很大，有些是水泥或柏油鋪成的小道，另一些是碎石土路，還有一些是草地上被人踩出來的泥徑。指示牌上的小箭頭，有時指向的居然是一片田野，出口在哪里基本只能靠猜測。

步行徑有的位于山間、河邊或是樹林中，但是也有很多需要穿過農田或是牧場。每當在步行徑上遇到柵欄門或是矮墻時，就知道要進入或是離開私人屬地了。在給牲畜和車輛使用的柵欄門邊，有時也有專供行人通行的小門，一推一拉，每次只能過去一人，叫作“接吻門”（kissing gate）。雖然是用來形容開關門的機制，但不禁會讓人想象戀人隔欄相吻，情景溫馨浪漫。還有不少地方根本沒有門，只是在矮墻兩邊各搭上一個簡單的梯子讓人更容易爬過去。進入私人農莊之后，還要作好心理準備和牛羊面面相覷。

到郊外步行作為休閑，長久以來都是英國人的一大愛好，還有專門一個名字形容這些人：郊外步行者（rambler）。盡管郊外步行有著悠久的傳統，但是穿過私人農莊和山林的權利并不是從來都有的，而是通過郊外步行者多年抗爭贏來的。早在1801年，英國法律就允許公眾使用未開發的公共土地從事休閑活動，但是私人土地并沒有義務對公眾開放。

從19世紀末開始，隨著城市居民的增多，郊外步行者越發希望獲得穿越私人土地的通行權，但這一要求受到土地擁有者的竭力抵制。爭執延續多年，有時候火藥味甚濃。1932年，一些郊外步行者選擇在著名的自然風景區、英格蘭的峰區（Peak District）以故意闖入私人屬地步行的方式公開抗爭，結果被警察逮捕，其中6人甚至被判入獄，但是郊外步行者贏得了輿論的廣泛支持。

盡管有輿論支持，立法上依然障礙重重，行動遲緩。直到2000年，英國才正式頒布《鄉村與通行權法案》，確認公眾擁有在未開發的私人土地上免費通行的權利，但同時也要尊重他人管理私有土地以及保護自然的權利。英國的許多步行徑，都由地方政府或公共機構設計并管理，一般來說不僅條件尚可，而且在地圖上也有明確標識，使用起來非常方便。在蘇格蘭，郊外步行者享有更廣泛的權利，除了徒步通行，還可以騎自行車、騎馬、野外露營，在湖中還可以劃船或游泳等。

英國鄉村風光優美，到郊外步行、享受美景，可以說表現了一種文化身份的認同。如果到英國旅游，想做一件英國人會做的事，那就選擇一處鄉村，踏上步行徑，做一回郊外步行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