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與《狗?貓?鼠》

邱璐

“叮噠……叮噠……”

周六的早晨7：00，小琪掙扎著爬下床，關掉了鬧鐘。她躡手躡腳地來到陽臺，輕輕地推開落地窗，把水龍頭扭轉在最小的位置開始洗漱，生怕吵醒還在睡夢中的舍友們。

疊好今天要用的書，小琪收拾好笨重的書包準備出門，最后她果然還是吵醒了她的舍友。

“小琪，這么早又要去圖書館了？”梅梅從床上探出頭看著她。

“今天部門里暫時沒有工作，我想趕緊把昨天上課的筆記給補完。”小琪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回答她。

“你會不會太勤奮了？”

“最近部門工作太忙了，我怕落下功課。實在是不好意思，又吵醒了你。”

“沒關系，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梅梅在床邊倒著頭慵懶無奈地笑著。

小琪吐吐舌頭：“真的很不好意思，那我先走啦。”

“嗯，走吧，我繼續睡了。”

十一月末的南方是冷的，小琪走出宿舍，寒風徹骨。她跟食堂阿姨要了兩個包子，一邊吃一邊往學校圖書館走去，她想這樣能節省時間。

小琪是一名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在本專業排名第一，是學校學生會的干部。她本來還想爭取做班里的學習委員，只是當時競選的時候沒有被同學們選上，她計劃大三的時候再去競選一次。

近期是學校運動會，小琪因為是項目組的成員所以特別忙。也因為這樣，最近她與梅梅一塊吃飯時，總是需要梅梅催促她快吃。倒不是要她快些吃完去工作，而是她總在買完飯后，坐在飯桌前一動不動地回復微信上沒完沒了的工作消息。

“姐，你快點吃吧，我都快吃完一半了，你還沒動筷，就不能吃完再回他們嗎？”梅梅抬起頭，看了看小琪那份整齊沒有動過的飯。

“哦嗯，我就是不好意思讓部長和組長們等太久，說要及時反饋來著。”

“額……你這么敬業你部長知道嗎？”梅梅耷拉著眼睛看她。

“應該知道吧？管他呢，反正熬過了校運會，再熬過十二月這個可怕的復習月，就能回家了。”小琪左手握著手機，右手拿起筷子，眼睛依然盯著手機屏幕。

“我覺得……其實有時候你應該嘴巴甜一點，或許會比你乖乖干活更有用。”

“我才不相信這些呢，至少我可以做到問心無愧。”小琪依然在看著手機。

“哎，這就是你上次競選學委落選的原因。”

小琪抬起頭，看著梅梅的眼睛：“你怎么會這么說？我沒選上是因為大家認為我在學生會比較忙，擔心我兼顧不過來罷了。”

“你好天真啊，這些東西都是靠人緣的，跟你好才會選你呀。 我們社團去年有一妹子平時都不怎么干活，值班的時候總是和老師各種侃聊，最后老師指名要她做副部長，我們部長都不好也不敢說什么。”梅梅也看著小琪的眼睛，攤開手，聳了一下雙肩。

“哎，別說這種話，這種事情我也做不來，而且我只想憑自己的能力去競選。”

“傻瓜，那你就等著再落選吧，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單純。”

小琪埋頭吃飯，再沒說話。她驚訝梅梅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突然想起了魯迅先生的散文《狗·貓·鼠》里的一段話：“假如真有一位一視同仁的造物主，高高在上，那么，對于人類的這些小聰明，也許倒以為多事，正如我們在萬生園里，看見猴子翻筋斗，母象請安，雖然往往破顏一笑，但同時也覺得不舒服，甚至于感到悲哀，以為這些多余的聰明倒不如沒有的好罷。”吃完飯后，小琪和梅梅兩個人靜默無聲地走回了宿舍，她們都在堅信著自己的想法。

回到宿舍后，小琪在自己的書柜上拿出了魯迅先生的《朝花夕拾》，她快速翻到第一篇《狗·貓·鼠》后遞給了正打算玩游戲的梅梅。

“你看過魯迅的這篇散文嗎？我覺得你可以看一下。”

梅梅放下手機，接過書看完了它：“然后呢？我看完了有什么用呢？你覺得這些道理只有我們兩個明白會有用嗎？”她癱坐在椅子上，一手搭放在椅背，一手把書遞還給小琪，眼睛依然盯著她。

“我們至少可以避免自己別有用心地生活，你說的那些都是動物的小把戲、人類的小聰明，是可恥的。”小琪接過書走回自己的書桌，把書套套上后放回書柜里。

“我承認魯迅先生確實犀利，他能看到和抨擊人類的這些小聰明，但是從魯迅那會到現在，人們都還是這樣，你有什么感想？你難道就沒有發現跟你一起競選的那位跟大家的關系都好得不行嗎？”

“可是，梅梅，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熔爐》里面的一句話：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小琪轉過頭看著梅梅。

“有一句話說得好，道理大家都懂，可就是做不到。”

“這就是凡人永遠成不了圣人的緣故。還有一句話說得好，最怕自己碌碌無為，還安慰自己平凡可貴。和你們安慰自己做不到差不多。”

在復習月開始之前，年級要求每個班在考試周前評選出一名“勤奮之星”用于激勵同學們認真地復習備考。小琪參加了評選，和她一起參評的一共有4名同學，其中包括班里的學習委員。最后的結果是小琪以一票險勝排在第二名的學習委員獲得了第一名。

小琪正在圖書館復習，梅梅蹦蹦跳跳地跑來圖書館找她：“琪啊，我們班的‘勤奮之星是你，你是第一名哦。”

“我知道，學委已經通知我去拿獎狀了。”小琪很奇怪為什么梅梅看起來比她這個獲獎的人還要開心。

“我把票投給你可不是因為你學習很勤奮，是因為我跟你關系好。”拿了獎狀，在去食堂吃飯的路上梅梅狡黠地笑著對小琪說。

“哦，這樣啊，我才不信呢！”小琪握著獎狀的手又緊了緊。

那天晚上梅梅在自己的日記本上悄悄地寫下了一句話：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