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被歷史忽視的鐘社和董天民

〇趙 驥

在話劇紛繁而復雜的歷史進程中，對于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話劇的演劇史實，傳統的研究者都將目光集中在“愛美劇運”、戲劇協社、田漢的南國社和左翼戲劇這一脈路上，極少關注上海游藝場中的話劇演劇，甚而將其視為自笑舞臺關閉之后，上海的新劇步入窮途末路之標志。

然而，實際的歷史卻并非如此。

1914年，上海的新劇在渡過了“甲寅中興”的繁榮之后，笑舞臺開始一枝獨秀，成為上海新劇演劇的中堅力量。1917年，由黃楚九出資創建、法租界的洋涇浜西新街（今西藏中路延安路）的大世界正式開張。據《大世界》報記載，最早在大世界開設的文明戲劇場是由蕭天競、李癡佛主辦的“樓下女子文明新劇場”即文明戲場優美社。從目前殘存的《大世界》報來看，自1917年8月18日上演日戲《療妒》、夜戲 5—8本《楊乃武》始，①至 1922年5月30日止，優美社一直堅持在大世界演出，這是目前有關上海游藝場上演新劇筆者所見到的最早記錄。

大世界之外，新新公司樓上的屋頂花園又是一處上演新劇的游藝場。

1926年1月23日，位于上海南京路（即今上海第一食品商店所在地）的新新公司開業，其頂層所附設的“新新屋頂花園”游藝場，在公司開業二十天后的2月13日（丙寅年的正月初一）亦隨之開幕。董天民領導的鐘社新劇，便長期在此演出。

圖1 新新公司外景，《時報》1926年1月23日

一、鐘社的組織及人員構成

鐘社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新劇改良最具代表性的劇團。

有關鐘社的記錄，目前較為集中的資料來源于《新新日報》。但現存的《新新日報》是一個殘本，該報有關的鐘社記載僅限于1926年7月10日，至 1927年3月3日止。

圖2 董天民像

鐘社的負責人是董天民。

董天民（1892—1966），浙江紹興人，早年為錫箔莊徒工。1922年因其兄董天涯任職于上海明星影片公司，遂被介紹入該公司工作，從此躋身于劇影界。1926年7月，他聯合胡化魂、周天悲、張彩霞、董天心等文明戲藝人，組建了“鐘社”，先后在新新公司屋頂花園、大千世界、小世界演出外，還巡回演出于江、浙、皖城鄉，直至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鐘社解散。解放后，董天民曾任上海市通俗話劇改進協會的主任委員，繼續倡導通俗話劇。

鐘社成立之初，其主要演員有夏天人、羅笑倩、李曼英、譚志遠、秦哈哈、蕭天呆、朱泊儂、馮毓秀等。有關鐘社主要演員的概況，殘存的《新新日報》竟有詳細的記載。

新劇尚有一線曙光在，幸賴上海幾家游戲場了，如大世界、新世界、神仙世界、小世界、新新、天韻、樂園的屋頂花園，那家沒有一處新劇社啊，以現在游戲場里的新劇社而論，首屈一指，人才濟濟，當要推算新新花園咧，故也無怪每日每晚，座上客常滿，場中位不空了，記者與鐘社的幾位人物，都是幾年的老同事，很知交的老朋友，他們的藝術，他們的履歷，比較的深知一些，略舉數人，詳至如下。②

羅笑倩。

羅笑倩是新劇界中的名人，他的胞兄，也是新劇名家，叫做羅漫士，是新劇小生數一數二的人物。腹有詩書，談吐雋雅，固非一般俗不可耐，鄙傖不堪的，所堪比擬。……笑倩還有一位胞弟，叫做羅綺緣，是律和票房的名票友，為王瑤卿的得意門人，是王幼卿、金碧艷的師兄弟……笑倩性情極和婉，待人接物，和藹可親，生平未嘗得罪人，亦生平無半個冤家，故新劇中有好好先生之稱，且守身如玉，絕無時下習氣。縱有青樓妓女，使誘惑手段于笑倩的，他也裝作不知，決不和伊們去廝混的，今之柳下惠，或非虛謬哩。民六記者同游京津，所至有聲，載譽而歸，現在為新新花園鐘社所聘，倚為臺柱，以致賓至如歸，觀眾擁擠異常，也非始不是笑倩號召之力，深賀鐘社得人。③

夏天人。

夏天人為現在新劇界中首屈一指的旦角，扮相富麗，身段適宜，固似一嬌小玲瓏的大家閨秀，亦活現一天真未鑿的小家碧玉，演劇認真絕不含糊。未成名時，已為故新劇名旦陸子美所拔識，收為門下弟子……名師高徒，無怪夏天人迨至今日，執新劇旦角的牛耳。近今數年，更得新劇名宿鄭正秋陶熔，訓導備至，故藝益猛進，但嗜阿芙蓉癮甚深，致性情奇懶，斯亦夏天人的白璧微瑕咧。

天韻、新新爭奪一事，喧傳滬上，卒為新新所得，固可雄視他家了，每晚鐘社新劇場內，無夜不客滿者，亦夏天人叫座的力量哩。④

慎愁紅。

慎愁紅蘇州人，初演新劇時，雖巨學子，所至亦無藉藉名。后入笑舞臺，為鄭正秋所賞識，羅為弟子，數□以來，口講指授，悉得鄭正秋的真傳，鄭正秋待愁紅，是比別的門人，優視得多，愁紅也聰穎非常，很肯用苦功，每每有許多高尚社會戲，人家視為畏途，他只要一經鄭正秋的指教，無不頭頭是道。倘和鄭正秋配戲，更能添花錦上，生色不少。⑤

李曼英。

李曼英鎮江人，北京初辦文明新劇于新世界，他與記者及陳無我、史海嘯、胡恨生、羅笑倩、王呆工等，聯袂北上。演戲以哀艷勝人，一聲河滿子，雙淚落君前。在臺上演到悲哀的時候，往往聲淚俱下。臺下婦孺們見了他的戲，也陪傷心之淚，涕泗交流，動人之深，有如此者。演戲賣力認真，更為別人所不能。性情也和氣異常，在后臺從沒有得罪過人，人家和他說笑話，他也從沒發過脾氣……他現在也是鐘社的旦角中一個富有叫座力的人才啊！⑥

譚志遠。

譚志遠身材魁梧，扮相雄壯，固一老生，笑舞臺的重要人物，電影界中也很有他這個人，明星公司商務書館的新片中，時有他現身銀幕，觀者也多贊賞。朱雙云君更為贊稱，譽為新劇界中富有藝術之人才。⑦

秦哈哈。

秦哈哈高郵人，據說是明朝秦狀元的后裔，人極爽直，見不平事，輒喜打抱不平。故而有一部分的人，有與他不對的。尤能濟人以急，豪爽邁逸，大有狗肉將軍之風。演戲時大氣磅礴，精神抖擻。⑧

張大公。

張大公為新劇名家張嘯天之胞兄，南京人。其父前清時曾在漢陽兵工廠任職，其二兄近亦在武漢軍政界中哩。大公擅演滑稽小生，電影中也富有經驗，天一公司出品影片，大公每飾陰險派，每每有人稱道，其夫人張少峰、女公子張小聰，現在也在新新花園，新聲大劇場。⑨

裴灼灼。

裴灼灼蘇州人，演戲以風騷潑辣勝人，他認真演戲，騷起來不在韓家姐姐騷在骨子里之下哩。擅武技，能使真刀真槍……京津寧漢一帶，足跡所至，無不受人熱烈的歡迎。這次為鐘社所聘，也是重要旦角之一，臺下歡迎他的熱忱，不在夏天人、李曼英、慎愁紅之下咧。⑩

蕭天呆。

蕭天呆湖北人，為新劇中的前輩，前在新民、民鳴社的時候，盛名一時，善化粧，扮演白發龍鐘之老人及老嫗，維妙維肖，傳神阿堵。演劇中人極有身份，決不肯亂鬧亂跳，濫出鋒頭，歷游漢、湘、京津、沈陽等處，莫不所至有聲，且擅長京劇，故亦十數年前與錢化佛、馬清風、楊潤身等齊名之老票友哩……如今以時運不濟，屈居人下，淹沒無聞，惜哉。而鐘社主任亦不重視，不知是何居心哩？?

姚鏡明。

姚鏡明常州人，為春柳社的杰出人才……春柳社的人才，亦都是莘莘學子，飽學之士……鏡明演劇以潑辣勝人，聲浪極高，可穿云表，擅京劇青衣，曾與歐陽予倩齊名。不幸一不幸，予倩則雄視于舊劇青衣界，鏡明則仍潦倒于新劇旦角中。昔與記者共事金陵、京津有年，相交頗深，近觀其劇，已漸退化，更以年事已高，扮相遜人，益覺不得志了。唉，人老珠黃不值錢，記者也不免與之興同病感慨呢。?

汪摩陀。

汪摩陀蘇州人，在湖南演劇，紅極一時，漢口亦盛名不衰，蘇州民興社曾倚為臺柱。演戲也冷雋勝人，一語甫出，移時笑聲哄堂了，為新劇滑稽中難得的人物。

蔣呆兒。

蔣呆兒為滑稽中后起之秀，滑稽解頤，引人發笑，不在乃師張冶兒之下，《雕花阿三》，最為拿手。

陳素素。

陳素素為新劇前輩，已年老色衰，不為時重，然真藝術尚在，固可雄視后輩咧。

高夢樓。

高夢樓演戲尚認真，惟衷氣單薄，聲音不亮為憾，言論未見高明，且時現聲嘶力竭之病，固能賣力不懈，尚不失為中駟之材。?

鐘社自成立之后，其在新新花園的運營，全仰仗董天民之力。后文明戲時代?，新劇生存的環境日趨復雜，傳統戲曲和新興電影的雙重壓力，使得20年代中期以后的文明戲一直處于風雨飄搖之際。由于激烈的商演競爭，不僅使得各文明戲劇團之間的關系緊張，便是劇團內部也是人員傾軋，勾心斗角。笑舞臺新劇的數度起落，與內部復雜的人際關系，多有涉及。而董天民領導的鐘社，則較好地處理了內部的人際關系，使得鐘社的新劇演出一直持續到20世紀30年代中期。董天民為了防止鐘社演員在演出間隙，閑聊無事，滋生事端，組織演員，從事簡單的手工勞作。

新新花園鐘社演員如夏天人、林雍容、胡化魂、張大公、張鐸聲等，皆束身自好，毫無習氣。后臺經理董天民主持不遺余力，以故聲譽頗佳，秩序井然。日來董天民因鑒于男女各演員降登臺表演外，每在后臺無作事事，互相閑談，荒廢光陰，未免可惜，特發起一種手工，系將影片廢片制成各色香煙盒，五光十色，精巧玲瓏。開工以來，甚為忙碌，一面叮囑各演員對于演劇，仍須認真，不得疏忽，以免誤場。各演員皆謹慎從事，從不芒職。詎料消息傳出后，各煙紙店各洋貨 [店]紛紛咸來訂購，即外埠亦有來函批發者，大有山陰道上應接不暇之慨。昨晚記者赴該社訪董天民，見各演員趕制煙盒，手忙腳亂，肅靜無聲。天民則周旋其間，不啻一總指揮。此種副業在劇場后臺中，尚屬創舉。天民誠改良后臺生活中之有心人矣。?

不僅如此，董天民對于提高鐘社演員的素養，也頗費心思。他不僅利用演出間隙的空余時間，組織演員從事一些有益的勞作，更利用演出的閑暇時光，在鐘社內部設置了圖書室，組織演員讀書學習，擴充知識，提高修養，這在新劇界是難得一見的新舉措。

前天我在四馬路望平街口，瞧見新新花園鐘社主任董天民君和他夫人，拿了許多書箱，我就問他這許多書買去□什么？他說鐘社后臺同人新近組織了一個小小圖書室。原因是演戲之后，大家在后臺嘻嘻笑笑，空閑得沒事做，豈非枉磨光陰嗎？所以一致提議創辦這個圖書室，可以使得同志們演□戲劇之后，藉此余暇，研究學問。我聽了他這一番話，委實佩服鐘社諸演員們的好學心，在晚近新劇界里真難得呀。歸根結底，一半也是董君辦理得法有以致之。?

二、鐘社的演劇

鐘社開幕的時間為1926年7月10日，即丙寅年六月初一。據《新新日報》1926年7月7日的“本園預告”載：

本園各種游藝設備早已膾炙人口，自曾寶泉先生接任經理以來，極力整頓。茲于六月初一日起內部更加革新，須盡善盡美，游藝去蕪存精，禮聘南北馳譽、獨一無二之游藝，以餉游客，如新增鐘社男子新劇，演員如羅笑倩、李曼英、王雪梅、周天悲等，全班四十余人，均為新劇泰斗。

圖3 鐘社首演的廣告，《新新日報》1926年7月10日

1926年7月10日的《新新日報》首版，刊出“鐘社男子新劇”的廣告，當天的第4 版則詳細登載了鐘社首場演劇的詳情。鐘社在新新花園的首場演出分日、夜兩場進行，日戲是《仇人的丈夫》，夜戲是《空谷蘭》。從演出廣告中不難看出，鐘社的演劇，還是遵循著文明戲的傳統，即男子反串女角，盡管洪深在戲劇協社已經開始了男女合演的最初嘗試。

圖4 鐘社首演劇目之介紹，《新新日報》1926年7月10日

鐘社成立之際，上海的新劇已呈現出低迷的勢頭。

笑舞臺不幸停演，顧無為脫離了新劇、專心電影事業，汪優游、徐半梅，也加入了新舞臺，并辦開心影片公司事業，似乎也與新劇隔膜了，鄭正秋也在明星影片公司，謀劃電影事業，笑舞臺一亡，他已似軍閥失了地盤一般，英雄雖好，惜無用武之地咧。講到幾位老前輩如任天知、劉藝舟、朱旭東輩，潦倒的潦倒，隱居的隱居，甚至社會上新劇界中，幾乎都要不知道他們了，唉。

新劇尚有一線曙光在，幸賴上海幾家游戲場了，如大世界、新世界、神仙世界、小世界、新新、天韻、樂園的屋頂花園，哪家沒有一處新劇社啊。以現在游戲場里的新劇社而論，首屈一指、人才濟濟，當要推算新新花園咧。故也無怪每日每晚，座上客常滿，場中位不空了。?

鐘社成立之際，恰是文明戲遭電影擠壓之際。當時文明戲劇界中人如鄭正秋、顧無為、邵醉翁等，大多轉入影界，而鐘社卻逆流而上，在上海灘的鬧市區——南京路的新新屋頂花園，上演文明戲。

鐘社成立之后，為了能在新新公司的屋頂花園站穩腳跟，董天民借鑒了笑舞臺新劇商演的套路，也把文明戲的傳統劇目和當時熱門的所謂社會新聞劇納入鐘社的商演之中。從而使鐘社成為繼大世界新劇演出之后，又一處倍受上海市民關注的游藝場新劇演劇團體。

日者，暑氣熏人，斗室獨坐，苦無消遣時，楊子熊占，許女士華人，相繼來訪，邀游新新，余以久不出游，欣然從之，驅車往，購票登屋頂，涼風習習，身心為之一爽，繼下樓，觀鐘社新劇，正演《新殺子報》，萬玉齋逝世一幕，玉齋由胡化恨飾，玉齋妻刁氏系裘妁妁飾，妁妁演來，有聲有色，更能體貼入微，此其所以蜚聲海上也，李曼英飾萬女翠英，與幼弟從師（賈仁德）□書，及報仇等數幕，無不賣力，曼英表情之老道扮相之美麗，可稱獨步。飾賈仁德者，系羅笑倩，演來尚合身份，惜表演時常笑帶容（原文如此），寄語笑倩，應力改之。李君直之周明義，扮相老練，表情逼真，口白清晰，代孝甫報仇一幕，博得彩聲四起，誠難能而可貴者也。余如陳素素之婢女阿翠，蕭天呆之知縣，蔣呆兒之義賊余勇等，俱合劇中人身份，游覽一周，即歸時己夤夜，援筆紀之。?

新新公司屋頂花園鐘社的演劇，基本上傳承了早年文明戲演劇的傳統。其主要成員均為早期文明戲時代的主要成員，而且鐘社的劇目題材的選擇上，則受到了陳大悲等人愛美劇運理論的影響，更加關注當下、關注現實社會，即注重所謂的新聞和時事。在演出場地方面，也開啟了小劇場演劇的嘗試，臺在中南飯店之演出。

1928年3月16日，上海發生了馬振華投江案。馬振華因與汪世昌之感情糾葛，在南碼頭投江自盡。事發之后，在上海市民社會各階層，引起極大之反響。1928年3月26日，《民國日報》刊出《馬振華自殺記》，4月5日又辟出“馬振華投江專號”專欄。就連魯迅先生也在他的剪報中，收錄了馬振華投江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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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閻瑞生謀死了王蓮英，如今還留下李吉瑞老板底《閻瑞生》。今年上海發生了馬振華投江一事，則大世界小世界都有《馬振華》文明戲了，某影片公司也做起影戲來，這不消說也是頗受社會歡迎的。《馬振華哀史》也應運而生了，并再版一萬部作無條件的贈送，只要郵票六分耳。中國人喜看死人出喪，喜看殺頭剜肉，哀史自然也喜看了。《馬振華哀史》出版以來，頗受社會歡迎者宜也。?

馬案如此受上海市民社會的關注，自然給新劇提供了極好的素材。新新花園的鐘社自然不能坐失良機，他們全力搜集與馬振華相關的資料，編排《馬振華愛史》。鐘社此舉，不僅受到了馬振華家人的關注，就連汪世昌的朋友也對鐘社的《馬振華愛史》，格外側目。據《羅賓漢》報一文道：

這幾天自馬振華女士投江的消息傳布后，轟動一時，都當作一種極好的談助，差不多不談馬振華的新聞，是不時髦的。有的說馬振華死得太不值得，有的說汪世昌人面獸心，尤其是婦女界呼聲最高，大抱不平，要替馬女士伸冤，大有兔死狐悲的意思。于是這件事很引起社會人士的注意，亦有人編輯一種馬女士的特刊，做起投機事業來，反給他們發了一筆小小的橫財。于是新新花園和神仙世界的文明戲劇社，都爭奇斗勝的編演馬振華新劇，要算新新花園的鐘社，最為認真。鐘社后臺經理和編劇主任是董天民，因為要編馬振華新劇，不惜功夫，東奔西走，把各種關于馬振華和汪世昌的軼事小史，搜羅殆盡。并且親自到馬振華家里前前后后以及南碼頭的景致，實地寫真，預備趕制布景。戲已經編就，起初定名《馬振華女士投江》，現在又改為《馬振華愛史》。戲中的角兒，已經排定夏天人飾馬振華，張大公飾汪世昌，宋癡僧飾馬炎文，張彩霞飾馬尤氏，秦哈哈飾周師長，林雍容飾鮑則明，張鐸聲飾營長，預料開演起來，繪聲繪色，包可得到觀眾的歡迎。新新花園的營業，一定可以利市三倍。不料戲目在報紙上剛剛露布出去，卻惱了馬女士的老子馬炎文，請王開疆大律師寫了一封信給鐘社，要求鐘社停止編排。否則在大庭廣眾之間，開演起來，妨害他女兒的名譽，是要向鐘社引起交涉的。但是馬老頭兒亦太不自諒，使那千金小姐，為了汪世昌投江自盡，真是玉潔冰清，貞節可風，留下了青史名標，萬古流傳。鐘社替你女兒編劇，卻是發揚貞風，給大家瞻仰瞻仰你千金小姐的貞操，何必還要大題小做，請律師寫信給鐘社？況且這件事已經登報出特刊，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并非攻擊你女兒的不是。我趁這當兒，附帶的說幾句，請馬老先生放開些罷。講到鐘社，并不因為這封王大律師的信而停止工作，卻依舊進行，要履行觀眾的要求，只好對不起這位王大律師了。同時鐘社又接到了一封來信，對于汪世昌和馬振華很有一番討論，我特地向鐘社董天民君索來，也把他抄在下面：

“茲閱報載知，貴社現正編演馬振華女士投江，以供社會人士之評論。鄙人等與汪世昌有友誼關系，知之較詳，并有汪氏投浦以前之絕筆書信兩封，惟此劇對于汪種種情案，內容復雜，雖各報載之極祥，而按之事實，尚有出入。今貴社既以此案編為新劇，則尤未可忽略。于汪平日情形，及此事經過詳情，似宜加以研究，務使盡善盡美，幸勿使死者受辜而生者含冤也。請于本日晚八時，駕蒞一敘，無任盼切，專此順頌。

鐘社主任 鄭□□、周□□仝啟

記者按：上面信上的具名，經鐘社主任的要求，暫不宣布。現在鐘社方面，對于《馬振華愛史》的布景、行頭，都齊備好了，準定明天（星期六）晚上開演。那時候料想往看的人，一定要擠得水泄不通哩。?

上海灘黃慧如陸根榮案發后，鐘社與笑舞臺的新生命劇社展開了激烈的商演競爭，各自分別將黃陸案搬上了舞臺。但鐘社的董天民不及笑舞臺新生命劇社之迅速，在黃陸案演繹的競爭中，讓笑舞臺搶占了先機。鐘社演員張彩霞，為了劇中人物造型的需要，不惜剪了自己的長發。

新新花園鐘社的人才，在游戲場里要算得首屈一指了。這回卻想不到哄動一時的《黃慧如與陸根榮》，倒是鐘社落在人后。這其中卻有一個理由，因為鐘社主任董天民對于隨便編排什么戲，從來不肯媽虎（原文如此），非要實地調查，得到真相，才有開演。這次開演的《黃慧如與陸根榮》一劇，完全和別家不同，由林雍容扮陸根榮，張彩霞扮黃慧如，夏天人扮陸妻，支配卻很得當，演起來分外有精彩。請到張彩霞，是個坤角，她不喜學時髦，還拖著一根辮兒，那末黃慧如是剪發的，扮演的人也非剪發不可，不剪不合戲情。剪罷，彩霞又不肯，這怎么辦呢？經天民再三向彩霞的娘商量，彩霞的娘答道，小姑娘還沒有出嫁，剪了發沒有人要的，我老太婆不好答應。好容易經天民苦苦相商，總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就是把彩霞的青絲發剪去外面的一層，把里面的頭發捲起，鋼叉叉住，不說穿了，簡直沒有人曉得。這種活動剪發，倒是張彩霞第一個首創，所以這幾天看過鐘社戲的人，都說道張彩霞為了黃慧如剪發。?

除了發式之外，鐘社對于舞臺布景、劇中人物的服飾等亦較為重視，下圖為鐘社的一幅演出劇照，舞臺上人物的演員多達12 人，人物服飾考究，兩側墻壁的窗戶和壁畫十分逼真，可見20世紀二十年代末鐘社演劇的舞臺呈現之技術，已達到相當的水平。

畢竟脫胎于傳統的新劇，鐘社的演出深受傳統文明戲的影響，繼續上演一些早期文明戲時代上座率較高的劇目，如《西太后》一劇。該劇曾經是民鳴社、笑舞臺長演不衰的一出名劇，鐘社也將其搬上自己的舞臺，獲得了良好的時譽。“新新屋頂花園之鐘社，特匯集清代宮闈秘史、專制毒焰，編排成一偉大戲劇，取名《西太后》，現身說法，供諸社會。現正趕制服裝、布景，不日開演。”?這出文明戲時代一路走紅的名劇，鐘社開演之后，同樣受到社會的好評。“新新公司鐘社，是（原文如此）排演《西太后》以來，觀眾甚為贊許云。”?另一方面，由于受到愛美劇運的影響，鐘社也嘗試將新型話劇的演出劇目納入自己的舞臺。

三、鐘社的旅行演出

由于商演競爭的壓力，早年上海新劇社團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旅行演出的經歷，最早的如任天知的進化團沿江西行，其后的新民社有漢皋之行，民鳴社有杭州之旅，蘇石癡的民興社在蘇州旅行演出之后，竟長期定居在蘇州了。新新公司屋頂花園的鐘社，亦有相似之經歷。

由于資料的缺乏，鐘社旅行演出的情況尚不得其詳。

鐘社自1926年7月10日開幕以來，至1927年3月3日后，因《新新日報》的殘缺而沒有更為詳細的記載。從其他報章只言片語的記錄中來看，鐘社一直是由董天民經營的，但其間曾有一度的中斷，且演出的場所也有更換，從新新屋頂花園，至大千世界、小世界，都有鐘社演劇的蹤跡。據《鐘社延請夏天人》一文道：“此次董天民重興鐘社，假中南飯店開演，不久將排《西太后》一劇，擬延請夏天人加入，飾慈禧太后”。?夏天人原本是鐘社的元老，1926年在新新屋頂花園開幕之際，夏天人就是鐘社的主要演員之一。由此文可知，夏曾一度脫離鐘社，而此篇報道已是1935年間之事，鐘社的演出又由董天民“重興”，且演出的地點也改在了中南飯店。另據《譚志遠編導〈天王老子〉》一文報道可知，1935年間，鐘社曾一度離滬旅行演出，旅行演出的地點不詳。回滬后曾暫時將中南飯店作為臨時的演出劇場，且聘請了葉良讓為編劇。該文道：

董天民所領導的鐘社話劇團，是有著十年攸久（原文如此）的歷史。這一次由外埠周游歸來，整理內部，完全趨于新的科學組織，專編最新劇本，聘請葉良讓君為編劇主任，譚志遠為導演柱石，經禮庭為制景主任，又延聘□霞飛、斐灼灼、張幻爾、陳中健、張幻影等十余話劇家為基本社員。所以，這次在中南劇場演出，成績不錯。前兩天，所演的劇本都為新編，如《鄭正秋先生》《三姊妹》《上海小姐》《兄弟盟》等劇，曾轟動一時。又編排一本偉大新劇，為譚志遠編劇導演，劇名曰《天王老子》，計十余幕場面，緊湊熱鬧，曲折緊張，現正趕制布景服裝，一俟排練純熟，約一周間即可公演。除《天王老子》而外，尚有葉良讓新編的《新馬永貞》《西太后》《紅衣女郎》，幾部作品。?

圖5 鐘社《半文錢》的舞臺劇照，《羅賓漢》1929年9月23日

據此文可知，鐘社并非一直在新新花園演出，期間曾一度離滬赴外地旅行演出。

有關鐘社旅行演出的記錄，十分稀缺，僅據現有的資料來看，鐘社在外旅行演出的時間不長，可能是在 1935年的 6—8月間，在無錫、鎮江、硤石、嘉善等進行旅行演出。據報道，“董天民所領之鐘社話劇，昨由鎮江統往無錫中東戲院，一說新光戲院，十天野雞。”?“硤石大戲院，自鐘社開演話劇以來，營業甚是發達，比合同期滿，于廿八號輟演，全體統返嘉善民眾劇場”。?硤石即浙江海寧硤石鎮，與嘉善同在滬杭鐵路沿線。又據《戲世界》報道，“無錫大戲院所聘之鐘社話劇團，為江浙間數一數二之著名話劇團體，人才整齊，道具精美，足以壓倒其他話劇團體。此次來錫，實因該院再三邀請，情面難卻，由主任董天民率領全體團員到錫，準于明日登臺表演拿手好戲。日場《新楊貴妃》，夜場《滿清三百年》，券價一律二角。”?鐘社在無錫的演出，也受到了當地戲曲勢力的影響，“無錫平劇、話劇，鬧得滿城風雨。無錫大戲院董天民一看瞄頭不對（原文如此），馬上將人馬開回上海”。?

鐘社巡演回滬后，先后在中南劇場、大千世界和小世界等地演出，之后又再度回到新新花園。

中南飯店舊址位于東新橋英法租界邊界處，橋北東側的鑫利大樓內。據《上海生活》記載：“中南飯店，中正東路五六四號”，?亦即今天上海延安東路560 弄4號。

鐘社話劇，自輟演新新后，沉寂已久，現中南飯店將禮堂改為劇場，由董天民出面接洽，結果圓滿，前后臺四六拆賬，合同亦已訂就。本定中秋開幕，現因種種關系，決□十四號。屆時如無特別事故，諒不致發生問題。第一部戲已定為《好兄弟》，所有角色，大都無甚更改，惟布景與演出方面決計改良，采取特別方式，配以燈光音樂，放話劇界之異彩。并情商譚志遠為導演，成績必斐然可觀。主要演員如下：老生兼導演譚志遠，小生胡化魂、尹夢石，能派王夢生，女角方面有張彩霞、董天心，編劇葉良讓，尚有電影女明星多人，因種種關系，暫守秘密。?

鐘社在中南飯店演出的時間很短，從小報的報道來看，可能只簽了一個月的演出合同，“中南話劇場因合同期滿已結束，一說鐘社領導人董天民曾與東南戲院接洽，如談判成功，或將在該院登臺”。?中南飯店的演出場地原為飯店內部的大廳改造而成，并不適合上演話劇，加之中南飯店的地埋位置較偏僻，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鐘社的上座率。據小報報道，“（董）天民月前與譚志遠、胡化魂等，合組鐘社話劇團，在中南飯店辟一場子出演。董天民任后臺經理，而由陸運□任前臺經理，開幕后雖以排演《鄭正秋先生》一劇為號召，終以地點關系，且場地過窄，是以未能獲利。其后更挽請名旦夏天人登臺，亦有無從施展之苦。故原定排演《西太后》由夏天人主演者，亦因而終止。維持至前晚，鐘社乃脫離中南，另由秋聲社繼之。現董天民擬改至東南大戲院出演，正與東南方面磋商條件中也。以知近頃之活動，亦正在回光近照、斜陽西墜之時也。”?

鐘社離開中南飯店之后，并未能進東南大戲院，而是進入了大千世界。大千世界為當時滬上四大游樂場之一，是寧波人范回春（1878—1972）于民國二十二年（1933）秋創建的，舊址位于圣母院路梵皇宮（今瑞金一路4 弄）。據記載：

圖6 鐘社在中南飯店的演出說明書

大千世界鐘社話劇為董天涯主辦，全部包銀共八百元，券資對折（話劇場之中排皆售大洋一角），營業尚佳。其中演員為譚志遠、胡化魂、夏天人、張愛華、董天心（即董天涯之夫人）、顧浮萍、杜若愚、王雪梅等，全體團員共約四十余人，角色甚為齊整，故深為觀眾之熱烈歡迎。而所演之劇，皆為感化人性之愛美劇。據悉該社由訂志遠之改編、親自導演全部《濟公傳》，近日正日夜在積極排練中，定于本月十號作首次公演頭本，預料屆時當能轟動一時。并悉該社又排山東實事劇《亂倫慘殺案》，近亦排練純熟，將繼《濟公傳》而演出云。?

又據《戲世界》報道：

大千世界鐘社話劇由董天民領導，其中演員為譚志遠、張愛琴、胡化魂、夏天人等，全體團員共約五十余人。近又聘風雅小生顧浮萍，月包為七十元；又莊嚴老生杜若愚，月包三十六元。該社除開演新編之全部《反倭袍》《西太后》外，并積極排練全部《濟公傳》，又排山東實事劇《亂倫慘殺案》。現將排練就緒，不日定可次第開演云。?

除中南、大千世界之外，鐘社尚在小世界有短期之演出。

小世界鐘社話劇，為董天涯所領導，演員皆為話劇界之一二流角色，如譚志遠、胡化魂、夏天人、蔡妮妮、董天心、王雪梅等，故賣座力甚佳。據悉該社之九、十本《清宮十三朝》，已排練純熟，準于本月念七號（即星期六）作初期公演云。?

該報道稱“小世界鐘社話劇，為董天涯所領導”，董天涯、董天民為兄弟。小報記者可能記述有誤，亦有可能鐘社的小世界期間，是由董天涯負責的。該則報道直接指稱鐘社為“話劇”，這是當時人對于鐘社的基本認識，可見游藝場中的這種改良文明戲，以當時人的眼光來看，已與洪深等人倡導的話劇無什么區別，此其一。其二，這一時期的鐘社在小世界演出，而新新花園則有其他的劇團上演話劇。上引文獻中，關于新新花園有另一則記述：

新新花園新聲大劇場，自開演全部《萬花樓》以來，深受觀眾之熱烈歡迎。據悉十八本已在積極排練中，下月初即可公演云。?

從這些消息中可以看出，鐘社這一時期上演的文明戲與之前有較大的不同，有關鐘社的報道中多次出現“導演”、“排練”、“愛美劇”等現代話劇的專用術語，由是可知這一時期的文明戲，較早期笑舞臺時期最大之不同在于：30年代以后繼續堅持舞臺演出的文明戲已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現代話劇的排演理論，采用了劇本，實行了導演、排練制度，此即所謂改良的文明戲，鐘社便是改良文明戲的代表。以鐘社為代表的這種改良文明戲，自30年代中期以后，因特殊的社會原因日益興盛，新新公司成了改良文明戲演出的主要場所，屋頂花園的鐘社結束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更加著名的綠寶劇場。

由于鐘社在改良文明戲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其影響力日益提升，時人已視其為話劇陣營中的一員，與業余劇社偶爾為之的演劇相比，鐘社持續不斷的商業演出，堪稱是上海“話劇線上永久忠實的戰士”。

上海話劇界除掉一般業余劇人偶然公演一些話劇外，鐘社可說是話劇線上永久忠實的戰士，在上海的話劇愛好者，總不會否認這句話。

的確，鐘社在話劇界上，是有不可磨滅的歷史。現在話劇空氣這么消沉（中旅劇團到了內地，四十年代停演），愛好話劇的人，都感得氣悶。鐘社同人，就在這時候給人們一個安慰，一個新的刺激，一服提神健脾的興奮劑，那便是正在排練的三個偉大名：《夜會》《船家女》《韓莊皇后》。這三出戲，不久要在新新游藝場演出。主演的是譚志遠、董天心、宋小天、張彩霞、田曉青、胡化魂、周麗云等。以鐘社那般齊全的人材主演，定有良好的收獲。?

鐘社在小世界、大千世界的短暫演出之后，又重新返回新新屋頂花園。據《戲劇周報》之《各游藝場巡禮》一文道：“新新，該場惟鐘社之話劇為佳，值得一觀外，余者不值一談。”?又據《戲世界》之《新新鐘社趕排新劇》一文：

本埠專訊：新新游藝場之鐘社話劇團，自隸演以來，頗受滬濱人士之贊許。對于劇本，皆以醒世為主旨，現該社已將社會畸形、熱情悲劇之《戀愛的犧牲》一劇，排演純熟，定本月十一日夜場公演。該社仍繼續編排新劇兩大出，即（一）偵探劇《骷髏博士》，（二）恐怖偉劇之《夜半歌聲》二劇。現已加緊排練，趕制布景。俟公演有期，再行露布。?

由目前的資料來看，鐘社的演出一直持續到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前后?，先后歷時 12年。鐘社不僅在上海一地活躍，期間曾一度赴江蘇、浙江等地演出，對于擴大改良文明戲對社會的影響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由于董天民個人的努力，鐘社在二、三十年代的演劇活動中，積極吸納現代話劇的相關理論和排演制度，廣告中“排演純熟”、“加緊排練”等用語便是例證。鐘社一方面保留了文明戲通俗易懂的內核，將演出的受眾面繼續定位于上海都市的下層民眾，另一方面又充分吸納了現代話劇所倡導的小劇場等理論，引入了現代話劇的表演、導演體系，成為二、三十年代改良文明戲運動中最為成功的劇團之一。

1928年4月10日起，新新花園鐘社改稱“鐘社乾坤新劇”。但限于資料，目前尚不清楚鐘社此次改名有何實際意義。鐘社長期在新新花園演出，其與新新公司之間的關系若何，是僅僅租賃新新花園之場地，還是像綠寶一樣，一度曾與新新公司之間存在隸屬關系，也因資料所限而不得其詳。從一份董天民刊出的與新新公司解約的聲明中，似乎可以看出鐘社與新新公司之間，曾經存在著某種隸屬關系。

鐘社話劇團董天民暨同全體社員與新新公司解約啟事。

本社自隸新新公司屋頂花園以來，倏已九載，深蒙觀眾嘉獎，予以熱烈之擁護，并認為話劇界中之最有希望者。因是益為奮勉，以副厚愛。茲因新新方面已屆期滿，惟對我摯愛之觀眾所予提攜掖獎之誠意，銘感莫名，用特登報布臆，以表微忱，并乞各界時加賜教，匡我不逮為幸。

本社辦事處貝勒路永裕里三十五號。?

四、結 語

鐘社是活躍于20年代中期到30年代中期的一個十分值得重視的演劇團體。其演劇風格經歷了由早期文明戲、改良文明戲并向現代話劇演劇體系的轉變過程，深深地影響了日后的大中華話劇場、綠寶劇場、紅寶劇場，使得改良文明戲又以“高尚話劇”的新面目在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灘，風靡一時。

至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鐘社的領導人董天民仍然對于通俗話劇孜孜以求，企圖以通俗話劇在全國的公演來為其確立應有的地位。1957年，董天民在 7月15日第13期的《戲劇報》上，發表了《為通俗話劇說幾句話》的文章，為通俗話劇搖旗吶喊，否認文明戲“毒素論”。然而在那個特殊年代的政治環境之下，董氏的言論隨即遭到了批判?，其為通俗話劇所做的努力亦盡付東流，他本人也于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而殞命。歷經了千辛萬苦的通俗話劇，終于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走完了自己最后的旅程而成為了歷史的陳跡了，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注 釋

①按：由《大世界》報缺刊，此為現存《大世界》報中第一則記載“優美社”女子文明新劇場演出的信息。

②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一），《新新日報》1926年10月18日。

③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二），《新新日報》1926年10月19日。

④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三），《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0日。

⑤畢業生：《鐘社人物志》（四），《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1日。

⑥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五），《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2日。

⑦畢業生：《鐘社人物志》（六），《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3日。

⑧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七），《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4日。

⑨畢業生：《鐘社人物志》（八），《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5日。

⑩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九），《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6日。

?畢業生：《鐘社人物志》（十），《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7日。

?畢業生：《鐘社人物志》（十一），《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8日。

?畢業生：《鐘社人物志》（十二），《新新日報》1926年10月29日。

?按：所謂“后文明戲時代”是筆者提出的一個概念。五四運動之后，傳統的文明戲在經歷了新文化運動的砥礪之后，吸納了“愛美劇運”的相關理論，逐步采用現代話劇的演劇體系，但演劇風格又具有舊有文明戲的特點，進而演變為“高尚話劇”“通俗話劇”。

?湯姆摩：《鐘社演員之副業》，《羅賓漢》1928年7月31日。

?筆花：《鐘社新善政》，《羅賓漢》1931年4月7日。

?畢業生：《鐘社人物志》（一），《新新日報》1926年10月18日。

?鐘亞軍：《紀鐘社》，《新新日報》1926年8月23日。

?陳淑渝、肖振鳴整理：《編年體魯迅著作全集》插圖本（1928—1932），福建教育出版社 2006年5月版。

?筆花：《鐘社排演馬振華新劇之波折》，《羅賓漢》1928年3月30日。

?湯姆摩：《鐘社開演黃陸案之狀況》，《羅賓漢》1928年11月28日。

?《新新鐘社排演西太后》，《新聞報》本埠附刊1929年9月6日。

?《瓊報》，1929年10月5日。

?秋飚：《鐘社延請夏天人》，《金鋼鉆》1935年9月30日。

?少白：《譚志遠編導〈天王老子〉》，《時代日報》1935年9月30日。

?《羅賓漢》，1935年8月4日。

?許禮復：《鐘社話劇到嘉善去》，《羅賓漢》1935年6月3日。

?徐叔豪：《鐘社話劇出演無錫》，《戲世界》1935年8月4日。

?《羅賓漢》，1935年8月13日。

?李春南：《上海生活》，建業廣告圖書社 1949年11月版。

?蘇麗彬：《鐘社話劇將在中南出演》，《羅賓漢》1935年9月12日。

?《時代日報》附刊，1935年10月23日。

?一蝶：《董天民辦話劇之失敗》，《世界晨報》1935年10月26日。

?小鴛鴦：《大千世界種社將演全部〈濟公傳〉》，《戲世界》1936年5月2日。

?夢影：《大千世界鐘社新聘顧浮萍杜若愚加入，今日起正式登臺》，《戲世界》1936年4月17日。

?夢影：《戲世界諜報處》，《戲世界》1936年6月26日。

?夢影：《戲世界諜報處》，《戲世界》1936年6月26日。

?江南：《新新鐘社努力邁進》，《戲世界》1937年3月10日。

?破銅：《各濟世場巡禮》，《戲劇周報》1936年第1卷第11期。

?錢信如：《新新鐘社趕排新劇》，《戲世界》1937年4月10日。

?按：《新聞報》1937年8月14日的演出廣告中，仍有“新新花園鐘社話劇”的演出信息，當日演出的劇目為日戲：《珍珠塔》；夜戲：后集《誤殺》。

?《新聞報》（本埠附刊），1934年12月31日。

?按：董天民《為通俗話劇說幾句話》的文章發表之后，仁民在 1957年第17期《戲劇 報》上發 表《要平心靜氣地說話》、姚時曉在 1957年第22期《戲劇報》上發表《翻開歷史看事實》等署名文章，對其進行了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