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倫
(中國海洋大學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0)
經歷了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范圍內的金融危機后,世界經濟形勢陷入動蕩之中,后危機時代的世界各國經濟呈現出轉型升級和緩慢復蘇的態勢。世界各國在應對金融危機的過程中,盡管采取的舉措各不相同,但最終指向主要表現為對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和對新興業態的培育兩個方面。在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的過程中,文化資源的發掘、整理、生產和再生產日益成為推動經濟發展的新動力,以科技化、創意化為特征的產業融合逐漸成為經濟發展的新趨勢。文化產業具有典型的交叉性經濟特征,它既需要將文化資源作為產業運作的源頭,又需要借助產業融合的力量推動文化資源向文化資本的轉化,進而實現文化資源的價值增值。
沂蒙精神作為一種精神文化資源類型,它不僅發揮著政治功能和文化功能,而且可以借助資本轉化的方式實現自身的經濟價值。以“愛黨愛軍、開拓奮進、艱苦創業、無私奉獻”為基本內涵的沂蒙精神,在沂蒙地區乃至齊魯大地的經濟發展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它不僅在精神層面確立了經濟發展中人的作用的價值取向和經濟社會發展的規范約束體系,而且在經濟層面通過向文化資本的轉化,成為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資源。當前,學術界對沂蒙精神的研究多從歷史學、文化學的角度探討沂蒙精神的內涵、[1]歷史演變、[2]價值與功能,[3]抑或從產業化的角度分析沂蒙精神資源的保護與開發、沂蒙紅色文化品牌的打造。[4]32-41既有的研究成果切入角度較單一,難以從多角度立體化的視角合分析沂蒙精神;同時,對于沂蒙精神產業化的研究多從單一產業形態入手,缺乏對其資本價值的分析,也難以與當前產業融合的經濟發展態勢相統一。因此,從文化學和經濟學的雙重視角分析沂蒙精神與文化資本的關系,探討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動力要素與推動機制,進而提出產業融合助推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路徑,具有一定的創新性。研究視角的創新,不僅對于沂蒙精神的傳承與弘揚有著積極的影響,而且可以更深層次地發掘沂蒙精神在當前經濟運行體系中的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
在馬克思的精神觀看來,時代精神必須能夠反映“人民的最美好、最珍貴、最隱蔽的精髓”,[5]219他進一步指出“出發點應該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6]525沂蒙精神作為一種不斷豐富和完善的時代精神,它是沂蒙人民內心美好、珍貴、隱蔽的精髓,它在本質上反映的是沂蒙人民與山東黨政軍之間的關系。沂蒙精神的概念最早見諸1989年12月12日李祥棟在《臨沂大眾報》上發表的文章《發揮老區優勢,弘揚沂蒙精神》。1990年2月2日,時任山東省委書記的姜春云同志在視察臨沂時將沂蒙精神的思想內涵概括為“立場堅定、愛黨愛軍、艱苦創業、無私奉獻”。[7]此后,黨和國家領導人在不同時期視察臨沂時,都強調了沂蒙精神的時代意義。盡管不同的歷史時期賦予了沂蒙精神多樣的思想內涵,但作為縱跨中國革命、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三個時期的沂蒙精神又始終如一地表現為一種“開放、發展的精神體系”。經過不斷的發展和完善,人們普遍認為,沂蒙精神具有鮮明的人民性特征,其思想內涵突出地表現為沂蒙人民“愛黨愛軍、開拓奮進、艱苦創業、無私奉獻”的精神。[8]當然,對于沂蒙精神的提煉和總結,是建立在社會實踐的基礎之上的,它是由眾多的人和事體現出來的,帶有鮮明的中國元素和中國符號,是中國故事思想靈魂的展現。
“文化資本”一詞橫跨社會學和經濟學的范疇,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能夠帶來剩余價值是“資本”的本質,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進一步拓展了馬克思的“資本”概念,他認為資本主要包括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三種形式。[9]193在布迪厄的思想中,文化資本并不是一個類似于經濟資本的實體概念,而是一個探討文化在社會發展中發揮何種作用的功能性概念。20世紀末期,世界經濟發展動力不足和知識經濟時代到來的雙重背景下,各國越來越重視文化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文化資本的理論研究和社會實踐逐漸進入經濟學的范疇。澳大利亞的文化經濟學者戴維·思羅斯比從經濟學的視角拓展了“文化資本”的概念,他指出“文化資本是以財富的形式具體表現出來的文化價值的積累,主要包括有形和無形兩種存在形式”,[10]其中,無形的文化資本主要表現為特定群體所共享的思想文化、精神信仰和價值觀念等內容。在我國學者金相郁、武鵬看來,“文化資本是以財富的形式具體表現出來的文化價值的積累。這種積累過程會引起物品和服務的不斷流動,與此同時,形成本身具有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的商品,是多種文化資源的總和”。[11]綜合國內外學者對于“文化資本”的界定,本文認為,文化資本是相對于自然資本提出來的,它本質上是以財富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文化價值的積累,外延是具有資本增殖屬性的文化要素,也就是經過創意生產和社會經營轉化為文化產品或服務以產生價值增量效應的部分文化資源。因此,從文化產業運營的角度來講,文化資本是文化資源的活化。
按照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的原理,物質生產和精神生產同屬于社會生產的范疇,二者共同創造了人類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沂蒙精神作為一種具體化的文化資源類型,以物質與非物質的雙重形態存在,具有價值的多維度性。但是,沂蒙精神這一文化資源并不能簡單地等同于文化資本,只有通過市場化的運作,推動沂蒙精神資源的創意開發和市場運營,才能實現其潛在經濟價值的釋放和文化資本的轉化。因此,沂蒙精神的資源屬性是其向文化資本轉化的基礎,而文化資本又可以反作用于沂蒙精神,以產業化的形式釋放其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
沂蒙精神隸屬于文化資源范疇的重要前提是其多維度的價值屬性,這也奠定了其轉化為文化資本的基礎。沂蒙精神之所以能夠轉化為文化資本,除了其本身潛在的經濟價值外,最重要的在于其所蘊含的文化價值。沂蒙精神是一種人們急切渴望獲得文化需求的重要素材來源,這里的文化需求既包括代表個體身份象征的文化身份,又涵蓋了帶有情感性質內容的文化價值;既包括了可以借助媒介傳播的文化知識,又涵蓋了富有美感的文化生活。當然,單純的接觸沂蒙精神是無法滿足人們的這些文化需求的,畢竟在進入社會生產交換場域之前,沂蒙精神資源是有限的。從經濟學的視角來看,沂蒙精神進入文化資源的范疇,其最終目標必然是經濟收益的實現。因此,沂蒙精神只有被置于社會交換場域中,通過市場化的運作,將潛在的文化價值開發為能夠滿足人們文化需求的具象化的文化產品,從而實現潛在文化價值向現實文化資本的轉化。所以說,沂蒙精神所蘊含的文化價值是其向文化資本轉化的前提和基礎,這也是其獲得經濟收益的基礎。
由文化資源向文化資本的轉化是文化產業運行的重要路徑,很多國家之所以把它作為未來重點發展的“朝陽產業”,原因就是其區別于傳統產業的生產非消耗性特征。沂蒙精神作為一種具體的文化資源,它不僅不會在轉化為文化資本后消耗殆盡,而且可以通過在社會場域中的生產和再生產實現價值的擴大和增殖。從產業運作的視角來看,挖掘潛在可產業化的沂蒙精神資源,通過市場化的運作,實現資源價值的遞增和可持續化開發,形成文化資本的積累,重新投入文化再生產的過程,產生新的沂蒙精神資源,這一生產和再生產的過程正是文化資本對沂蒙精神資源的一次反作用過程。從資本的循環和周轉看,資本只有處于不斷的運動之中,才能不斷地增殖價值,[12]因此,文化資本始終處于動態運轉的過程中。沂蒙精神資源向文化資本的轉化過程,并不是簡單的對資源的粗糙模仿和利用,而是一個能夠滿足人們文化需求的主觀創造性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文化資本反作用于沂蒙精神資源,實現其經濟價值和文化價值的相互轉化。當然,文化資本的反作用力并非全都是積極的,受資本逐利性的影響,生產經營者容易只看到沂蒙精神資源的經濟價值,而忽視它的特殊文化性質,很可能在文化資本反復運作的過程中破壞文化價值,出現“文化沙漠化”的問題。
在沂蒙精神資源轉化為文化資本的過程中,市場化的運作方式促使兩者之間相互滲透、相互轉化,進而生產出了富含多種價值的文化產品或服務。在兩者相互轉化的過程中,文化發展、經濟利益、文化需求、科學技術和政府政策成為沂蒙精神資源轉化為文化資本的重要動力因素;另一方面,五種驅動因素又為兩者的轉化構筑了有效的推動機制。
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動力要素主要來自于內部、外部和中介環節三個層面,文化發展的需求和經濟利益的獲取是轉化的原生動力,屬于內部動力要素;科學技術和政府政策是轉化的影響動力,屬于外部動力要素;文化需求屬于連接內部和外部的中介動力。沂蒙精神是在中國革命、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三個時期不斷積累起來的文化資源,它在動態發展的過程中為我們的社會實踐提供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這也驅使其具有強烈的與時俱進與傳承的文化發展需求,通過向文化資本的轉化,可以豐富沂蒙精神的文化內涵,促進沂蒙精神更有效地進行傳播和推廣。在沂蒙精神資源向文化資本轉化的過程中,文化企業是運作的主體,這也決定了逐利性特征的凸顯。文化企業對于經濟利益的追求,促使沂蒙精神資源被創意生產為眾多的文化產品或服務,加快了其向文化資本轉化的進程。沂蒙精神凝聚了整個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對于民族精神文化的追求成為當前更為高級的文化需求,這一需求動力促使沂蒙精神資源不得不向文化資本轉化,以滿足人們對民族文化認同感、使命感的精神需要。沂蒙精神資源要想高效地轉化為文化資本,就需要創意生產出符合時代需求的文化產品或服務,這一目標的達成必須借助現代化的科學技術。科學技術介入到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過程中,可以創新產品的形態,拓展產品的銷售渠道,提升產品的經營管理水平。沂蒙精神資源向文化資本轉化的過程,實質是市場化運作的過程,這就需要政府政策的保障。寬松的文化產業發展環境,有效的產業發展激勵政策,健全的法治保障機制,都能推動沂蒙精神的資本化轉化。
沂蒙精神資源向文化資本轉化的內部動力和外部動力之間沒有直接的聯系,而是借助于文化需求這一中介動力構成相互影響的整體系統。文化發展動力和經濟利益動力誘發了文化資本轉化的內部機制的運轉,科學技術動力和政府政策動力為文化資本轉化提供了外部機制的支撐保障,文化需求則為內部機制和外部機制的聯合創作了現實可能。文化發展動力促使沂蒙精神資源自覺地進入文化資本轉化的過程,經濟利益的追求加速了這一過程。科學技術為沂蒙精神資源轉化為文化資本提供了技術支持,政府政策是整個轉化過程有序運轉的保障。文化需求既是內部機制運行的開始,又促使外部機制不斷地變化以適應時代要求,三者共同構成了轉化的推動機制(見圖1)。

圖1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推動機制圖
當前,產業融合已經成為調整產業結構和推動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在轉變經濟發展模式的背景下,新的管理方式、積極的政府政策、動態的消費需求和先進的科學技術等因素相互作用,使不同產業間的界限變得模糊甚至消失的同時,也推動傳統的產業門類煥發新的生機。因此,產業融合也就成為助推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重要力量。
文旅產業的融合發展,是當前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重要途經。文化產業與旅游產業的融合,既可以豐富旅游的文化內涵,又可以擴大文化的影響力。因此,沂蒙精神資源的開發與利用,可以將其融入旅游產業之中,推動文化精神內涵與現代產業的協同發展,實現文化精神的傳承與創新。誠然,沂蒙精神資源并不是簡單地融入到旅游產業中,應該從沂蒙地區的實際情況出發,充分考慮兩者融合的可行性,打造具有體驗價值和區域特色的紅色旅游。一方面,突出重點,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旅游品牌。沂蒙精神產生于革命時期,紅色文化是其重要的內核,深入挖掘提煉沂蒙地區紅色文化的獨特性,將能夠凸顯沂蒙精神紅色文化內涵的人物和故事與人文景觀進行有效地結合,通過紅色旅游精品線路的設計,發揮區域旅游的集群效應,提升旅游的文化內涵和品牌形象。另一方面,注重體驗效應,提升游客的參與度,可以選取能夠代表不同時期歷史風貌的典型城鎮、村莊,在原址原貌的基礎上規劃設計歷史小鎮,讓游客產生宛如置身歷史畫卷中的感受。
影視產業是以內容創作為核心的產業類型,利用影視劇的藝術形式,生動詮釋沂蒙精神的文化內涵,是進行沂蒙精神資源開發和利用的有力舉措。沂蒙精神的形成縱跨中國革命、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三個時期,在這一過程中,既有“沂蒙母親”“沂蒙紅嫂”“沂蒙六姐妹”等家喻戶曉的故事,也有厲家寨、九間棚村、沈泉莊等艱苦創業的典型村鎮代表,[13]這些都為影視劇的創作奠定了基礎。在沂蒙精神融入影視產業的過程中,一方面要緊緊圍繞以沂蒙精神為精髓的紅色文化,建設全國知名的紅色影視基地,為紅色影視產業提供拍攝場地,促進其發展。另一方面,以革命傳統和艱苦創業為藍本,打破戰爭題材的局限,拓寬影視劇的題材范圍,將時代風貌和民眾命運與影視相結合,以精心創意策劃一批影視劇精品。同時,以影視產業的發展作為文化產業奮進的破題之作,拓展產業運作鏈條,策劃推出大型實景演出,創意研發具有沂蒙精神特色的文化旅游商品。
動漫產業屬于文化產業中的新生力量,用現代動漫的形式展現沂蒙精神的精髓,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嘗試。誠然,我國的動漫創作落后于日韓和歐美國家,制作水平的落后和過于濃厚的說教色彩,使動漫作品的趣味性嚴重缺失。當前,尚未出現反映沂蒙精神的動漫作品,這既體現出了創作的艱難,又為產業化的運作提供了契機。在沂蒙精神融入動漫產業的過程中,提煉沂蒙精神的精髓,借助現代技術手段和創意思維,設計出具有新穎性和創造性的動漫形象,創作出充滿趣味的故事情節,同時融入時代文化元素,生產出受眾歡迎的動漫作品。在動漫產業運作的過程中,通過播映方式、衍生品開發方式、品牌形象塑造方式等與社會互動,實現經濟和文化價值,為動漫產品轉化為動漫文化資本做渠道和平臺上的準備,這也是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中的重要環節。在創作出富有沂蒙精神內核的動漫故事和形象的基礎上,適時地進行網絡游戲的設計與開發,無論是在游戲中仿照歷史環境設立相同或相近的游戲場景,還是仿照歷史人物攻城拔寨或艱苦創業的故事,都可以在寓教于樂的基礎上,實現動漫產業與網絡游戲產業的互動。
沂蒙精神與制造業的融合,就是將沂蒙精神中的文化理念、文化創意、文化價值逐漸融入制造業的研發、設計與銷售、品牌創立等高端環節,賦予制造業文化內核、文化屬性、文化精神和文化價值,以提升產品的核心競爭力。“沂蒙精神+制造業”的創意融合方式,可以在產品設計前端融入沂蒙精神的精髓,對產品的外形、結構、功能、材料和工藝等方面進行文化創意設計,使其具有文化內涵和人文特色。同時,通過提煉沂蒙精神的思想內涵,塑造代表沂蒙精神這一品牌形象的文化元素和符號,通過品牌授權交易的方式,可被授權企業運用于其產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等環節,以此提高產品的附加值和市場競爭力。借助品牌授權的方式,思想內涵豐富的沂蒙精神資源在開發中實現了文化符號的轉移和載體的轉換,形成類型各異的制造業產品,既提升了制造業的文化內涵和產值,又體現了沂蒙精神的經濟價值。
在文化資源開發和利用的過程中,借助產業融合的路徑,可以有效地實現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的轉化。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的轉化,又進一步地促成了由資源存量到資本總量的過渡,從而為文化產業的發展提供了所必需的資源和資本要素。縱觀沂蒙精神向文化資本轉化的過程,產業融合發揮了推動和導向的作用,這不僅順應了產業經濟發展之勢,而且實現了沂蒙精神的大眾傳播和文化經濟價值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