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病名沿革
中醫古代文獻中,最早提出“酒”之相關疾病的著作為《黃帝內經》,在《素問·病能論》[1]中首次提出“酒風”病名,明確描述其癥狀為“病身熱解墯,汗出如浴,惡風少氣”,并且首載了治療酒后疾病的方藥,開中醫酒病論治之先河。《靈樞·論勇》[2]中也提出了“酒悖”,并對其病因病機進行了闡述,“酒者,水谷之精,熟谷之液也。其氣剽悍,其入于胃中,則胃脹,氣上逆,滿于胸中,肝浮膽橫”,奠定了中醫論酒病病因病機的理論基礎。
后世醫家在此基礎上,對飲酒所致疾病進行了詳盡論述。張仲景在《金匱要略·黃疸病脈證并治》中提到,“心中懊而熱,不能食,時欲吐,名曰酒疸”,首次提出了“酒疸”的病名及臨床癥狀,其“不能食、時欲吐”與現代酒精性肝損傷的食欲不振、惡心欲嘔、黃疸癥狀相吻合,為現有文獻中最早出現的癥狀特征較為明確的酒精性肝損傷的中醫病名記載。
隋·巢元方在《諸病源候論》中提出了“酒癖”一名,概括了酒癖的病因病機及其主癥,即脅下積塊,時時而痛,與現代臨床的酒精性肝炎的肝區疼痛、伴有肝腫大癥狀較相似。該書中還提出了“酒瘕”,指出該病為“人有嗜酒,……積久漸瘦。其病遂當思酒,不得酒即吐,多睡,不得能食”,即酒瘕為病,其人日漸消瘦,不思飲食,與現代臨床的酒精性肝炎的食欲不振、體重減輕亦相似。
明·張介賓所撰《景岳全書》中則首次提到了“酒鼓”一詞;張璐在《張氏醫通》中提出“酒脹”,并將其闡述為“嗜酒之人,病腹脹如斗,前后便具有血”,可知 “酒鼓”、“酒脹”為同一種病證,即腹部滿而臌脹,伴有血瘀、下血之證,與現代臨床的酒精性肝硬化出現的腹水、腹痛、面色晦暗等癥狀相似。
在歷代醫家論酒病的文獻中,仍有許多常見的酒病相關的病名,如“酒毒”、“酒醉”、“惡酒”、“酒痰”、“酒厥”等,本文以酒精性肝損傷的臨床癥狀為主線對其進行梳理,可得到“酒疸”、“酒癖”、“酒臌”為較具代表性的病名。
2 病因病機
《本草從新》中有記載,“大熱有毒。辛者能散。苦者能降。甘者居中而緩。厚者尤熱而毒”,《神農本草經疏》提到了倘若使用不當,飲酒過量,會導致一系列不適癥狀,“人飲多則體弊神昏,是其有毒故也”,指出了酒雖為藥品,但過量飲用則會導致疾病。《本草綱目》中亦對此進行了闡述,“少飲則和氣血,多飲則殺人頃刻”。
朱丹溪在《丹溪心法》中首次提出了酒性濕,他指出“酒乃濕中發熱,近于相火,醉后顫栗”。張景岳在《景岳全書》中道,“蓋酒為水谷之液,酒入中焦,必求同類,故直走血分”,此處所謂水谷之液,亦是在酒性濕熱的基礎上進行深化,即指出酒的濕熱之性可導致氣血不和之血瘀、痰水互結之證。
綜上,歷代醫家對該病的病因可歸納為兩點,一則大熱,二則有濕。
《靈樞經》最早記載飲酒過多致病病機的文獻,言明酒入胃中,因其大熱而濕,易損傷脾胃,使得濕熱之邪蘊積于中焦,脾失運化之權,則清氣不升,土郁則木衰,故而導致肝膽疏泄失司,濁氣不降,肝失條達,氣機不暢,從而導致肝脾不和的癥狀,臨床可常見飲酒導致的氣滯、血瘀、痰濕之證。
對于“酒癖”的病機,《圣濟總錄·酒癖》有相關記載言明,當酒中濕熱之毒蘊積于中焦日久不散,脾氣已虛,運化不利,則濕邪蘊而生熱,熱結耗陰,煉濕成痰,阻遏氣血,使得痰濁、淤血、濕熱相結,日久積聚成塊,結于脅下,而積塊形成則使得氣血瘀結愈加嚴重,而成酒癖。
對于“酒臌”、“酒脹”的病機,《張氏醫通》中提到,“嗜酒之人,病腹脹如斗,此得之濕熱傷脾,胃雖受谷,脾不運輸,故成痞脹”,即飲酒過量而導致的水停、血瘀之證。酒毒入內,濕熱不清,遷延不愈日久,肝脾不調,久則耗伐腎之元陽元陰,肝脾腎三臟俱損,氣機不利,津液失疏,從而使得氣、血、痰、水交錯互結,形成了酒臌的腹大脹滿、叩之如鼓的病癥。
綜上所述,可得歷代醫家對酒精性肝損傷的病因病機認識相差不遠,對于飲酒過多致病的病因可分為酒性大熱與酒性濕熱兩點,同時,根據其病機分析可發現,飲酒過量最初期為濕熱結于脾胃,導致脾胃受損,運化失司。隨著病情的發展或飲酒量的增加,濕熱之邪耗傷津液,煉液成痰,結于脅下,土虛木賊,從而傷及肝膽。若遷延不愈,至病程后期時,正虛邪戀,傷及于腎,使得氣血痰水相結于腹中。
3 辨證論治
對于飲酒過度所致疾病的治療方法,最早可見于《素問》,在《素問·病能論》中載有治療飲酒致病的方藥,“以澤瀉、術各十分,麋銜五分合,以三指撮為后飯”,用以治療“酒風”,該方藥亦為現存文獻中收錄最早的治療酒之為病的方藥,其中澤瀉利水祛濕,使酒邪從小便而去,術健脾助運,兼有燥濕之功,助澤瀉化濕,且醒脾以運化水濕,麋銜即為鹿銜草,主入肺、胃兩經,有祛風除濕之效,且可補虛益腎,以增澤瀉、白術利水健脾之用,該方也奠定了以健脾利濕之法治療酒病的治療原則及配伍思想。
李杲在《脾胃論》中專設“論飲酒過傷”篇,指出酒性大熱而有毒,過飲后上傷元氣,下損腎水,不可妄用大熱之藥攻下,并提出了經典的“上下分消”法,原文中記載道“若傷之,止當發散,汗出則愈矣,其次莫如利小便,二者乃上下分消其濕”,同時創立了治療酒傷疾病的代表方劑——葛花解酲湯。
及至明代,傷酒類疾病的治則方藥及其理論體系日臻完整,明·萬全所著《萬氏家傳點點經》中將傷酒類疾病以證候為綱進行了系統的分類,并對飲酒傷肝論述頗多。明·周之干在《周慎齋遺書·卷八傷酒》中提出傷酒類疾病的分期治療的原則,認為酒病的早期治療應以解酒為主,至后期則與內傷病相仿,在治療時稍加解酒藥即可,并指出以葛花解酲湯加補中益氣湯治療年老傷酒。明·張介賓在《景岳全書》中對傷酒類疾病的論治闡述的較為全面系統,他提出治療酒傷疾病,需治以除濕利水,其中“或若傷氣,亦宜間用人參”,即對于飲酒而致的脾胃虛損,需配以補氣健脾藥。若因濕生寒,以瀉傷陰,致損命門氣者,非胃關煎及五德丸、九氣丹之類不可”,明確的指出了治療傷酒類疾病需掌握其飲酒過多,易生濕邪的主要病機,以除濕利水為主要治療原則,而后根據其兼證的異同,選用相應的方藥。
綜上可知,歷代醫家在治療傷酒類疾病時,多以其性濕熱為主要病機進行治療,治則多以利水祛濕為主,在方劑的應用上則多選用具有利水、健脾、化濕功效的方劑,如五苓散、胃苓湯、葛花解酲湯等,其中尤以葛花解酲湯為治療此類疾病的代表方劑。
參考文獻:
[1]素問,中華醫典[CD].長沙:湖南電子音像出版社,2006年.
[2]靈樞,中華醫典[CD].長沙:湖南電子音像出版社,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