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
本文以瑤族為例,從身份認同、民族人文歷史認同、風俗習慣的認同及價值觀認同4個方面對桂林少數民族農民的展開問卷調查和訪談,并作出分析,確認了全球化旅游背景更有利于少數民族傳統文化的傳承與保護。由此可以推斷,旅游的開發(fā)有利于少數民族傳統文化的保護,兩者相輔相成,互相促進。
引言
桂林自改革開放以來一直是熱門旅游目的地,國內外游客慕名而來,其中,還不乏國外的元首,這無疑給桂林的旅游做了極好的宣傳,因此,每年到桂林來旅游的游客數不勝數。桂林作為旅游目的地,境外游客量也一直位居全國地級城市前茅,2015年已達216.34萬人次。而在全球化旅游背景下,旅游的全球化給當地居民,尤其是少數民族聚集地的農民,帶來了多元文化的交流與沖突。在全球化旅游環(huán)境下,當地少數民族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有何特點?文化認同的程度與未進行大規(guī)模旅游開發(fā)的少數民族聚集地相比是高還是低?這些問題都是有待探究。
“認同”這一概念最先由弗洛伊德提出。弗洛伊德認為,認同是個人與他人、群體或被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車文博,1988)。埃里克森認為認同是“一種自我(認知)框架,通過現實的和想象的人們對自我內涵共同認識而形成和保持。”(董云川、劉永存,2010)。江宜樺歸納為認同主要有3層含義:一是“同一”,一個事物的性質和屬性沒有發(fā)生改變;二是“歸屬”和“確認”,一個群體的成員通過共同特征的辨識而歸屬于某一個群體;三是“贊同、同意”。(江宜樺,2003)。
弗洛伊德從心理學角度闡述了認同的意義,所謂認同就是個人對其他人或者社會團體的價值或規(guī)范先認可再模仿的過程,而最終以自己的行為呈現出來。而埃里克森則在弗洛伊德的基礎上加上了社會的因素,把自我和社會的關系加以闡述,“我”是集體中的“我”,而集體則是由“我”構成。而臺灣學者江宜樺則把認同分成了3個層次,層層遞進,由“同一”到“確認”再到“贊同”。無論在何種提法中,認同都是一個心理過程,即“認”和“同”的過程,先確認了自己和所處的社會團體是統一的以后,再與團體保持一致的行為狀態(tài)。
文化認同是一種群體文化認同的感覺,是一種個體被群體的文化影響的感覺。曹思遠認為文化認同是人們之間或個人與群體之間對同一文化達成的共識。使用相同的文化符號、遵循共同的文化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維模式和行為規(guī)范是文化認同的依據(曹思遠,2014)。王沛對民族文化認同的結構作了研究,提出民族文化認同包含本民族文化認同和主流文化認同2個模塊,具體化為3個方面:文化符號認同、文化身份認同和價值文化認同(王沛、胡發(fā)穩(wěn),2011)。詹小美、王仕民在論述民族文化認同的基礎與條件時得出結論:民族成員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可與共識,不僅表現為民族文化的精神、情感、規(guī)范和目標,轉化為民族成員內在本質的過程,而且表現為民族成員根據自己的內心、道德本性和特殊需要,對本民族文化的群體價值進行整合的過程(詹小美、王仕民,2011)。蘇澤宇在分析民族文化認同面臨的現實情境和負向挑戰(zhàn)的基礎上,從理論的高度提出民族文化認同的未來發(fā)展須從時代的、客觀的審視出發(fā)加以繪制,而同一性基礎的鞏固與延伸、認同層次鏈接的修復與充實、民族精神的培育與建構,構成了民族文化認同的應然向度(蘇澤宇,2016)。
旅游的發(fā)展離不開文化,因此,發(fā)揮文化的獨特性成為必然。研究民族文化認同有助于深化對文化的深入了解,以及明確如何更為有效的保護自身文化。
一、調查方法
本研究采取問卷調查與訪談相結合的方法。調查方式主要是面對面的問卷填寫及面對面的錄音訪談。問卷一共設計了30個問題,其中涉及身份認同的問題有7個,如“我認為自己的民族有許多優(yōu)秀的品質”“我很樂意別人知道我的民族身份”;涉及民族人文歷史的有10個,如“我對自己民族的歷史非常了解”“我非常崇拜我們民族的英雄”;涉及風俗習慣的有9個,如“我會刻意學習和保持本民族的一些風俗習慣”“我知道自己民族的獨特風俗習慣”;涉及價值觀的有4個,如“我非常贊同本民族對懲治違反民族規(guī)定的做法”“我不做我民族不允許的事情”。而問卷的選項則是采用的李克特量表,設置“完全不符合”“大部分不符合”“部分符合”“大部分符合”“完全符合”5個選項。訪談的側重點與問卷大致相同,但更細化,目的是為了讓訪談對象更清楚地闡述,在問卷中可能沒看懂或者沒聽懂的問題。
二、調查對象
調查分別在2個瑤族(紅瑤)聚集地——暨龍勝各族自治縣的紅瑤聚集地金坑大寨梯田景區(qū)、靈川藍田瑤族自治鄉(xiāng)進行。調查的對象為兩地的農民。整個調查開展較為順利,在調查過程中,由于受教育程度的影響,一些調查對象不識字,針對此情況,筆者把問卷題目讀給調查對象聽,再幫他們作答;還有一些調查對象不理解問卷問題,筆者用簡單的口語解釋給他們聽。訪談的調查開展得較為順利。而訪談的對象也來自問卷調查的對象。此次調查,問卷共發(fā)放了120份,金坑和藍田各60份,回收120份,其中有效問卷106份,金坑56份,藍田50份;訪談對象10人,金坑和藍田各5人。
三、調查分析
(一)身份認同
兩邊的瑤族農民對自己的身份認同度相當。無論是在全球化旅游背景下的金坑,還是并未開發(fā)的藍田,瑤族農民都以自己是瑤族的身份為榮,并且也樂于讓他人知道自己是瑤族。就像他們自己說的:“為什么不讓別人知道啊,要是高考還可以加分啊”“在其他地方遇到瑤族的感到很親切的”等。且在與其他民族相處中,大部分瑤族同胞也沒有距離感,這也與我國多民族融合的大背景有關。因此,在全球化旅游背景下的身份認同的調查中,兩邊的瑤族同胞都認同自己的身份,并與其他民族人民相處和諧。
(二)民族人文歷史認同
對于這個問題,金坑的大多數農民是認同民族人文歷史的。這之中的大部分人知道自己民族的傳說故事、英雄事跡等,但因為他們是農民,所以很多人只是聽父輩或者祖輩口口傳誦下來,而對民族歷史的認識也只局限于一些神話傳說,對于民族的發(fā)展歷史知之甚少。而藍田的農民對于民族的人文歷史談不上認同,應該說是幾乎完全被漢化了。如接受訪談者所說:“什么神話傳說啊,我父母沒告訴過我,可能我父母都不清楚咯”“民族英雄啊,不清楚哦,毛主席算不算啊”等。由此看來,在全球化旅游背景下,金坑的瑤族對自己的民族人文歷史認同度明顯高于藍田的瑤族同胞。
(三)風俗習慣的認同
對于風俗習慣,金坑的瑤族同胞很多都是平時穿著瑤族的傳統服飾,這一現象,筆者在調查的過程中隨處可見。瑤族人民之間說話也是用的民族語言。筆者在調查中發(fā)現,金坑瑤族對自己民族的風俗習慣認同度相當高,比如,在瑤族的傳統節(jié)日時,他們都會大張旗鼓地慶祝,會在慶典上唱本民族的歌、跳本民族的舞,平時也會吃本民族的食物,住本民族的木質房子,用本民族的藥等,可以說,瑤族的風俗習慣體現在他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而藍田瑤族的同胞卻與金坑大相徑庭。藍田瑤族農民現在除了會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到瑤族語言、部分農民住在傳統的木質房屋里以外,其他基本都被漢化了。就像接受訪談者所說:“我們和你們都是一樣的啦”“不過什么節(jié),最大的節(jié)就是春節(jié)”“平時就穿這樣的,沒有什么傳統服飾了”“生病了去醫(yī)院啊,沒什么瑤族的藥”等。由此可見,在全球化旅游背景下,金坑瑤族農民對本民族的風俗習慣認同度非常高,而藍田瑤族農民基本已經沒有本民族的風俗習慣了。
(四)價值觀認同
關于價值觀的問題,金坑瑤族的同胞一直有寨老主持寨中大小事宜的傳統。如果寨里有違反寨規(guī)等事,比如,領居間吵架等,寨老有一定的調解權、處罰權,而村民們也認可這種方式,但若涉及到違法事件,比如,殺人放火等,村民們會求助于國家法律,而不簡單地由寨老裁決。據訪談者說,金坑瑤族的價值觀受到整個民族相關觀念的影響,比如,與人為善、不得小偷小摸等,這些都追溯得到源頭,也與國家的政策基本吻合,因此,金坑瑤族同胞對于自己的價值觀認同度也很高。而藍田瑤族與他們有著明顯不同,藍田瑤族既沒有寨老,也沒有形成自己的價值觀,換言之,他們基本被漢化了,跟漢族基本沒有區(qū)別,用接受訪談者的話說就是“我們跟你們一樣了,要是有違法的事都是找警察的啦”“沒有什么傳統價值觀,都跟你們一樣的啦”。由此可見,2個地方的瑤族同胞在價值觀這點上也有著顯著區(qū)別。
四、結論
通過上述4點分析,不難看出,金坑瑤族同胞對自己民族的文化認同度比較高,并且其民族文化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而藍田瑤族同胞除了還使用本民族的語言外(口頭語言,沒有文字),其他基本與漢族人無異,因此文化認同度很低。這與全球化旅游的大背景密不可分。究其原因,有內因和外因2個方面。第一,內因。旅游發(fā)展后,各族人民乃至世界人民都來到了金坑,而游客們的到來,讓瑤族農民自信心大增。他們意識到,旅客們來,不僅是為了看自然風光,主要還是為了體驗瑤族的少數民族風土人情,因此,他們很注重保存自己的文化保存,為的是吸引更多的游客前來,游客越多,農民們的收入也越多,因此,農民們懂得,保護自己的傳統文化就是他們以旅游為基礎的安身立命之本。而從事旅游行業(yè)的農民在淡季時還會到其他地方,甚至是國外去旅游,去借鑒別人的先進經驗,再回來發(fā)展自己的旅游產業(yè),而且他們也發(fā)現,旅游不體現人文價值,是沒有意義的。可見,全球化旅游背景讓少數民族農民自覺地認識到,只有認同自己的文化并不斷傳承和發(fā)展,才能符合現代旅游的要求。第二,外因。旅游業(yè)的發(fā)展,財政收入的增加,農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使政府和國家出臺越來越多利于保護并開發(fā)旅游資源政策,而地方政府也會組織一些活動以更好地保護少數民族的傳統文化,比如,金坑瑤族的節(jié)日,地方政府就會對此進行宣傳并派出官員到現場舉行慶祝活動,由此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huán)。在訪談過程中,藍田瑤族農民也表示,他們也希望游客能到他們那里旅游,也希望政府組織和保護他們的文化。
全球化旅游背景是一個發(fā)展趨勢,有學者認為,全球化旅游發(fā)展下,少數民族的傳統文化可能會受到沖擊,他們認為,少數民族農民會拋棄自己的文化轉而迎合其他文化,尤其是外國文化,并以此適應外來游客的需求,因此學者們大力呼吁保護少數民族文化,但這恰好與筆者的調查結果是相反的。在旅游開發(fā)較好的金坑瑤族聚集區(qū),少數民族農民的文化認同度反而比尚未完全開發(fā)的藍田瑤族聚集區(qū)高得多,其傳統少數民族文化不僅沒有受到沖擊,反而得到了更好的保護和傳承。可見,旅游的開發(fā)有利于少數民族傳統文化的保護,兩者相輔相成,互相促進,在全球化旅游背景下,都可以得到良性的發(fā)展。
(作者單位:桂林旅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