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曉芳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位真正的詩人,但我確信自己正享受著詩歌帶來的樂趣,我的生命已離不開詩歌。我喜歡用這樣一種輕靈、簡潔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喜歡徜徉在這種分行的文字間,如漫步在午后的林中,心靈會立刻變得通透而又寧靜。每讀完一首詩,我的身體就被吸走了一部分灰塵,血液頓時也變得干凈起來。每寫完一首詩,腳步就變得如詩的節奏般輕快。而當一首詩作被報刊發表時,晦暗的生活立刻就充滿了春意般的色彩。
想起對詩歌的這種熱愛與執著,就會想起曾經那些閃光的青春,我身體里詩歌的種子也許就是在那時候悄然種下的。
20世紀90年代初,讀中專還是比較熱門的選擇。初中畢業后,我毅然放棄了讀高中,選擇了相對輕松的師范生活。盡管這個選擇曾無數次讓我后悔過,但并不影響我對那段美好時光的追憶。對一個女生來說,十七八歲的年華就是一段永遠都飄著花香的日子。每當想起師范生活,我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學校那幾排高大的梧桐樹。一群青澀的少男少女捧著書本從樹下輕快地走過,明麗的陽光透過綠葉間的縫隙,斑駁地落在他們的臉上,那就是青春的色彩。人群中,也有我的身影。師范的學習并不緊張,每個人都有大把的時間去練習畫畫、彈鋼琴、看書,甚至早戀。我是個特別喜歡安靜而又略帶憂傷的人。不喜歡畫畫、彈琴,也沒有膽量早戀,常常喜歡一個人拿著一本書閱讀,來到梧桐樹下、操場的草地上或者校園外的紅石嶺上——一個有風有陽光有草木清香的地方。很多時候手中拿的都是詩集,我覺得這樣子很適合我憂傷的氣質。詩頁在風中被翻動,那些柔美、清新的詩句就跳躍出來,仿佛變成了一個人,開始與我對話。這個人也許是我自己,也許是一個少女埋藏在心里的一個朦朧甚至虛幻的身影。
90年代正是汪國真和席慕蓉的詩歌盛行的時代。當時,全國各大院校都掀起了汪國真校園詩的熱潮,我們常常以能否背誦汪國真的詩歌來判斷一個人身上是否具有文藝氣質。而我,也是其中癡狂的一個。
汪國真的詩,熱情、奔放、樂觀、飽滿。那些陽光、積極、曉暢的詩句,總能驅散我心中的愁云,燃起一團團青春的火焰,為冰天雪地中的青年學子送去溫暖。席慕蓉的詩更是以清新、柔美又略帶憂傷的風格,吸引了無數的女生,也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喜歡從她的愛情詩句中尋找一種隱秘的心跳和朦朧的幸福,以滿足一個羞澀的少女內心的向往和體驗。
每次讀詩,遇到好的句子,我都會反復地誦讀幾遍,甚至把它背下來。讀到心動之處,我還會在旁邊批注,寫上自己的感受、體悟,或者仿照詩句的表達方式寫上幾句。
至今我還記得讀到汪國真的《只要明天還在》(只要青春還在/我就不會悲哀/縱使黑夜吞噬了一切/太陽還可以重新回來/只要生命還在/我就不會悲哀/縱使陷身茫茫沙漠/還有希望的綠洲存在/只要明天還在/我就不會悲哀/冬雪終會悄悄融化/春雷定將滾滾而來)時,我在旁邊批注道:“是啊,我的青春還在,我的生命還在,我的明天也還在,我還有什么理由悲傷和頹廢呢?”
而讀到席慕蓉的《蓮的心事》(我是一朵盛開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見現在的我/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還未滴落/青澀的季節又已離我遠去/我已亭亭 不憂 亦不懼/現在 正是/最美麗的時刻/重門卻已深鎖/在芬芳的笑靨之后/誰人知我蓮的心事/無緣的你啊/不是來得太早 就是/太遲)時,我在旁邊寫道:“在芬芳的笑顏背后,誰知我的心事?夢中的你,何時才會踩著云朵,出現在我的視線里?”這是我心中一個不可告人的暗語,我為自己虛擬了一場美麗的相思與愛戀。
每看完一本詩集,它常常被我寫得密密麻麻的,像一本私密的日記一樣,珍藏著我許多的小秘密,惹得我的閨密總是想從中一窺究竟。
師范三年讀下來,我看了十多本詩集,詩句雖不記得多少,卻像一條流經稻田又奔涌而去的河流一樣,浸潤過我的心靈和那一段永遠不能復制的青春。也許正是在此時,詩的種子已悄然埋藏在我的心里、我的生命里,我已潛移默化地受到了詩歌的熏陶,愛上了這樣一種奇妙的語言。
那時我并沒有想過要當一位詩人,也沒有完整地寫過一首詩。這粒種子一直深埋在泥土里,直到我師范畢業后才開始悄悄萌芽、長葉。當我不經意間寫下一些詩歌,作品被發表在當地的一些報刊上時,我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個會寫詩的人。從此我拿起了筆,明確地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來展現自己的生活,表達自己的情感,體現自己生命的價值。我先后在報刊上發表了許多作品,出版了自己的詩集,并因此給自己冠上了詩人的名號。
如今,那段逝去的時光已無法追回,但是詩歌讓我覺得,我的青春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