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青 喬璐


摘要:對本民族語言文字的態度是民族意識強弱的重要標志,對本民族語言文字的使用能力則與民族文化傳承息息相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蒙古族語言是少數民族文化的生命線,蒙古族語言傳承已經成為民族文化傳承的核心內容與實踐基礎。本文以內蒙古興安盟科爾沁右翼中旗3個村為研究對象,采用2016年不同社區的調查數據進行橫向對比的同時,使用2013年的調查數據與2016年的調查數據來進行縱向對比,以增強論證的說服力,并呈現不同民族居住格局中蒙古族語言傳承的變遷趨勢。民族居住格局決定著社區日常生活語言,社區日常生活語言又直接決定或制約著蒙古族語言的傳承狀況。
關鍵詞:科爾沁右翼中旗;民族居住格局;語言;傳承
一、關于蒙古族語言使用地區民族居住格局的調查
為客觀展示民族居住格局對作為少數民族的蒙古族語言傳承的影響,作者在內蒙古自治區興安盟科爾沁右翼中旗一個較小的地理范圍內選擇了符合上述要求的3個不同類型的蒙古族居住社區進行研究。在一個小的區域內選擇不同的社區,原因是由于少數民族蒙古族語言傳承的影響因素是多元的。這個小的區域類似于統計學上的“統計控制”,可以確保在其范圍內其他可能對蒙古族語言傳承產生影響的各種因素大體保持一致,不會對本文的研究主題“民族居住格局與蒙古族語言傳承的關系”產生干擾,從而提高本研究的效度和信度。本研究所涉及的 3個社區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二、案例展示:不同民族居住格局中蒙古族語言的傳承與變遷
為了集中展示民族居住格局對蒙古族語言傳承的影響,本文不僅采用2016年不同社區的調查數據進行橫向對比,還使用2013年的調查數據與2016年的調查數據來進行縱向對比,以增強論證的說服力,并呈現不同民族居住格局中蒙古族語言傳承的變遷趨勢。
表2展示了2013年與2016年3個不同民族居住格局的社區中6歲以上蒙古族人口的蒙古族語言使用能力。從調查數據來看,2016年A村熟練使用蒙古族語言的蒙古族人口比例高達99%,而且整個社區中沒有完全不會蒙古族語言的蒙古族人口。對比2013年的調查來看,相關數據與10年前大致相當,表明這個社區近10年來蒙古族語言使用能力沒有明顯下降趨勢,蒙古族語言得到了非常完好的保持,蒙古族語言傳承狀況良好。一方面由于村落生活與族內交流的需要,另一方面在于民族聚居所營造的文化環境,蒙古族語言在蒙古族聚居村落中的優勢地位并未改變。相對而言,作為蒙漢雜居村落的B村和C村,在蒙古族語言傳承的問題上則遭遇到嚴重的危機。這兩個社區中蒙古族的蒙古族語言使用能力不僅與蒙古族聚居村落A村民眾的蒙古族語言使用能力存在很大的差距,而且較之3年前自身的蒙古族語言能力也有很大程度的下降。B村蒙古族語言熟練人口比例由2013年的60.2%下降到2016年42.1%,完全不會蒙古族語言的人口比例則增長至接近蒙古族人口的1/4;C村的蒙古族語言使用能力持續保持在更低的水平,2016年全村蒙古族人口熟練使用蒙古族語言的比例不到6%,較2013年下降了4.5個百分點,且完全不會蒙古族語言的蒙古族人口超過了七成。與此同時我們也能看到,B村與C村盡管同為多民族雜居社區,但由于蒙古族人口所占社區人口的比例不同,兩者在蒙古族語言能力傳承方面也存在著較大差異。B村由于是蒙古族人口占多數的社區,依然有超過四成的蒙古族人口能夠熟練使用蒙古族語言,而蒙古族人口占少數的C村中熟練使用蒙古族語言的蒙古族人口比例已不足一成。此外,C村完全不會蒙古族語言的蒙古族人口比例接近B村的3倍。
綜上所述,不同民族居住格局對少數蒙古族語言傳承具有強烈的影響。民族聚居的社區少數蒙古族語言的傳承能力要顯著強于民族雜居的社區;民族雜居社區中某民族人口是否占據優勢比重也對蒙古族語言的傳承狀況具有強大的影響。
三、社區日常生活語言直接決定著蒙古族語言的傳承狀況
民族居住格局決定著社區日常生活語言,社區日常生活語言又直接決定或制約著蒙古族語言的傳承狀況。上文中提到,民族居住格局不僅包含民族人口比例以及居住的空間結構,還有一個就是在這些客觀事物基礎上所形成的社會聯系和權利分配平臺。社區日常生活語言的選擇就是這些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一旦日常生活用語被確定,必將對蒙古族語言的傳承與變遷造成強烈的影響。
應用是語言生命力所在,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廣泛使用的語言生命力才會旺盛,而那些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被應用的語言必然呈現衰退局面。因此在社區日常生活中使用何種語言對居民的語言能力有著決定性的影響。表3展示的是3個調查點蒙古族人口日常生活語言的使用情況,其與各村落蒙漢語言能力現狀有著高度的一致性。
A村超過98.2%的蒙古族人口以蒙古族語言作為日常生活用語,而B村使用蒙古族語言作為日常生活用語的蒙古族人口比例只有14.5%,C村更低至2.3%。與這一比例相對應,A村的蒙古族語言水平最高,全體蒙古族都保持了很高的蒙古族語言水平;B村次之,有一定的蒙古族人口保持較高的蒙古族語言水平;由于在日常生活中已基本不再使用蒙古族語言,C村蒙古族的蒙古族語言能力最低。同樣,漢語使用能力也與各村落漢語作為日常用語的比例相一致。C村蒙古族漢語能力最強,B村次之,而A村蒙古族漢語能力相對較弱。A村是蒙古族聚居社區,以蒙古族語言作為社區日常生活語言。類似A村這樣的蒙古族聚居社區并沒有出現明顯的漢語取代蒙古族語言的趨勢,蒙古族語言作為內部交流語言的重要性是顯而易見的,可以預見蒙古族語言的主導地位在近期內不會受到劇烈沖擊。B村是蒙古族人口占多數的民族雜居社區,以蒙漢雙語作為社區日常生活語言。由于受到漢語的沖擊,這種類型社區中蒙古族語言非常容易失去主要日常生活語言的地位,從而淪為補充性的日常生活語言。C村由于蒙古族人口比例處于少數地位,漢語在日常生活中起著重要作用。由于蒙古族語言不是日常生活語言,這種類型社區中居民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沒有人應用蒙古族語言,因此蒙古族語言能力的衰落不可避免。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保護少數族群語言最好的方式是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這種語言。
四、結論
在一個多民族國家中,作為少數民族的蒙古族語言的傳承是一個復雜多元的過程,牽涉到其中的因素頗為繁雜。人們在研究少數民族語言傳承的影響因素時通常從宏觀或微觀兩個方面入手。如從國家語言政策、民族融合進程、民族關系狀況、社會整體氛圍等方面來探討這些宏觀社會力量對蒙古族語言傳承的影響;或者從民族意識、教育程度、年齡性別等方面來探討微觀個體因素與少數蒙古族語言傳承之間的關系。本研究的意義在于,民族居住格局是一種介于宏觀與微觀之間的因素,對民族居住格局與蒙古族語言傳承之間關系的探討,為相關研究開辟了一條中觀的路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豐富蒙古族語言傳承乃至少數民族地區語言傳承的理論。
語言具有的文化象征和交流工具的雙重性質,“在衡量當前的族群關系現狀或分析族群關系的歷史演變時,關于語言使用情況的調查和語言變化的分析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專題”。本文即是借著這種思路,通過鄉村蒙古族社區的實證研究來探究民族居住格局對少數蒙古族語言傳承與變遷的影響。從作用效果上來看,民族聚居型社區對少數蒙古族語言傳承具有保護作用,對族際通用語言取代蒙古族語言的變遷趨勢具有較強的抑制功能。從作用機制上來看,民族居住區域的空間組合決定了蒙古族語言的傳承環境,民族人口比例決定了蒙古族語言傳承的力量對比,社區日常生活語言直接決定著蒙古族語言的傳承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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