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下的反抗

胥俊俊

摘? 要：本文通過對女書記載的內容以及老同文化出現的背景分析，探討當時女性備受壓迫的生活狀況及其奮起反抗的精神現實意義。

關鍵詞：女書文化;老同文化;壓迫;反抗

作者簡介：胥俊俊，貴州大學在讀碩士生，碩士學位，攻讀方向：中國近代史。

[中圖分類號]：G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4--02

女書，從狹義上說，即女字，區別于方塊漢字——男字。是在湖南省江永縣瀟水流域發現的一種類似漢字又形似刻畫符號的文字。又被人們稱為“長腳蚊（文）”，從廣義上講，女書是在當地特殊的習俗（趕廟會、做歌堂、賀三朝）下發展演變成的一種文化。女書作品一般為七言詩唱本。書寫在精制布面手寫本、扇面、布帕、紙片上。其所記錄的語言，既不是西南官話，也不是瑤族勉語，而是一種漢語土話。確切地說，女書所記錄的語言是永明土話。女書在發展傳播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不傳外人的習慣，因此流傳下“人死書亡”的習俗。使得大部分女書作品隨著主人的逝去而化為灰燼，同時隨著時代的變遷，女書傳承后繼乏人，造成了如今女書文化瀕臨滅絕的境況。

老同，是指脾性相近，年齡相仿的兩個或多個小孩或大人之間結成的一種親密的伙伴關系。舊時，這種結拜之風主要盛行于女性之間，而現在也有很多男性結為老同。但其盛行地區一直是在湖南、廣西交界的壯族和瑤族之間。舊時結交老同有一定的儀式：首先經人介紹對方認識，然后對方互通書信，確認可以結交后，再由介紹人帶雙方到當地女性專供的神廟中簽寫結交書，正式結為一輩子的老同，相互照料，永不拋棄對方。而如今南方結交老同則簡單了許多，如果認為雙方可以結為老同，則到對方家里吃一餐飯或喝一杯“交臂酒”就完成了結交儀式，有時甚至吃飯喝酒的儀式也會免去。不過，老同之間依舊是高情厚誼。

1.女書與老同文化產生的背景

女書的中心流傳地江永縣地處越文化與楚文化的交接處，也是湘桂粵三省交界之地。因處于三省交界，它的歷史建制也屢經更易。因此，封建時期對這里的政治管理相對寬松，從而為該地區思想、文化的發展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社會環境;其次，由于受其“相對封閉又險要的地形地勢”及其“迷宮式”的居住形態的影響，漢人很少進入這里，因此該地區的文化受漢文化的影響很小，這對于其獨特文化的形成具有積極作用。

眾所周知，母權制在南方少數民族中至今仍有不同程度的保留，尤其是瑤族。由于大多瑤區位于邊遠山鄉，自然環境惡劣，交通閉塞，經濟貧窮落后，加上各朝封建統治者推行民族壓迫和民族歧視政策，所以，直到解放前，瑤族的母權制遺俗仍在封建社會中有大量保留 。所以婦女在家庭中的相對較高的地位為婦女自由創作、繼承、發揚女文字提供了有利條件。

另外，宗教也是影響女書產生的重要因素之一。這一帶沒有專一的宗教觀念，沒有流傳統一的教義和經書，而是在原始巫教的基礎上，發展了多神教。這也是女書能在這里流行的條件之一。所以信仰自由是女書產生不容小覷的因素。

在舊中國，“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禮數約束著無數男女。而江永地區的未出嫁女性都有自己的“女樓”，“女書作品中，時空意蘊最突出的是關于‘樓的意象。‘樓在女書中頻頻出現，隨處可見‘冷樓、‘高樓、‘同樓等詞語，如‘冷樓念想無安樂、‘同作高樓繡花色。”因此，“男女有別”的觀念更為深刻。“男女有別的界限，使中國傳統的感情定向偏于同性方面去發展，”因此老同應運而生。

同時，由于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女性開始嘗試著改變自己被壓迫的地位，“婦女們看到社會結構和態度是如何從出生開始便在塑造她們并且限制她們的機會，她們研究了婦女在社會中被貶低的程度……她們學會了自尊并理解群體團結的價值”。老同也可用此觀點解釋，女性結交老同就是對男權的一種抵抗，是對男權社會的一種挑戰。

2.女書文化中的“女權”思想

一般而言，封建時代女性是受壓迫的，社會地位普遍低下，但是在女性地位低下這一大背景下，江永地區的女性選擇了習讀女書和結交老同來抒發自己的情感，并試圖沖破男權的枷鎖。

女書的大部分內容為哭訴自身的悲慘遭遇，但也有一部分內容是主人公批判封建禮教，憧憬自由、平等的，例如在一本女書中這樣寫道：

為官作宦無資格? ? 學堂之內無女人

封建女人纏小腳? ? 害人一世實非輕

還有一件更荒唐? ? 男女本是不平均

終身大事由父母? ? 自己無權配婚姻

多少紅顏薄命死? ? 多少終身血淚淋

不僅是女書的內容，從女書和老同文化產生的背景及其各種表現都可以映射出當時當地女性的自我及反叛意識。

在國際女權主義者看來，女書的出現就是受壓迫的女子對抗男人的工具，是張揚自我、爭奪話語地位的有力武器。女權是包含在人權之內的，是婦女要求享有同男性等同地位的權利。而在舊中國，女性被神權、父權、夫權、族權等束縛，沒有任何地位。女書的作者們雖然也被壓迫、殘害，但是她們并不是默不作聲，而是通過女書哭訴、吶喊出來。

雖然封建時代不合理的婚姻制度使男性享有特權，但是很多堅貞的女性并不屈服于那些淫威，女權在婚姻方面的體現也較為突出。如女書《賣花女》中講到曹國丈威逼利誘賣花女張氏時，張氏堅決拒絕，并嚴詞斥責：

好馬不配雙鞍子? ? 好女不配二夫君

馬配雙鞍難行走? ? 女配二夫落罵名

情愿作為刀下鬼? ? 不愿失身伴皇親

若是與你成親事? ? 披毛戴角是畜生

同時，有的女書中描寫的女子是相當勇敢的，她們敢與封建落后思想斗爭，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最終如愿以償。例如：

十二都是紫西塘? ? 矮崽養個好姑娘

十二都是白塔山? ? 矮崽許女下魯年

正月十五獅子到? ? 換開好衣見石牛

留下石牛住幾日? ? 爾吟見了愛入心

細說花聲共商議? ? 二人難舍又難分

二人同意齊相合? ? 不由爺娘自主張

爾吟心中如水浪? ? 自思自想到他家

石牛聽聞心歡喜? ? 便請侍娘引入房

引入洞房同起睡? ? 今世有緣配成雙

舊時代的女性，主要任務就是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政治生活與其毫不相關。但是江永女性對參與政治活動和社會活動也有強烈的要求。在女書中有這樣的記載：

新華女子好才學? ? 修書傳誦到如今

手捧女書仔細看? ? 字字行行寫得清

誰曰女人無用處? ? 路來女子半邊天

因為封建不合理? ? 世世代代受煎熬

為官坐府無資格? ? 學堂之內無女人

只有打倒舊封建? ? 女人才的有生存

只有解放全中國? ? 女人才可翻得身

封建時期的女性不但在政治、經濟、文化、婚姻等方面受到不平等對待，而且還要飽受身體上的摧殘，那就是纏足。舊時代男性扭曲的審美觀造成了女性的悲哀。不少女性通過女書對這一遭遇作了控訴：

封建女人纏小腳? ?出門路遠不能行

田地工夫不能做? ?害人一世實非輕

可憐世間老少人? ?三寸金蓮難移動

青年女權提高了? ?老年女權提不高

生產不能出工做? ?田中有水腳細啦

父母包辦受壓迫? ?纏腳本是大不該

生產事業做不得? ?害了女身一世人

石榴葉子葉下青? ?父母嫁女到南京

南京大路女難走? ?鞋尖腳細女難歸

問下爺娘恨不恨? ?幾時回家共團圓

3.老同文化中的“女權”意識

在西方的女權主義運動中，凱西·薩拉查爾德提出了‘姐妹情誼，老同的概念與這種“姐妹情誼”有很大的相似性。姐妹情誼就是團結一致推翻男性統治，是一種“由于被逐于父權社會的邊緣地帶的共同遭遇而天然地成為一種反抗的力量集團”。 老同也是如此，是“女性在共同受壓迫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在感情上互相關懷、互相支撐的一種關系，是女性情感世界溫情的救贖”。 女性之間結為老同后，她們之間的感情會超越夫妻之情，甚至很多時候會為了自己的老同而和自己的婆家產生沖突，如小說《雪花秘扇》中百合為了見雪花而違背自己婆婆的意愿，被發現后百合也受到了懲罰，但是她們不會因此而畏懼，而是為了姐妹情誼去試圖沖破男權的枷鎖。

結語：

綜上所述，女書與老同文化作為兩種不同尋常的社會文化現象，不僅體現出中華文化的豐富多彩，也體現了古代女性的創造性與追求獨立的自我意識。她們創作女書來豐富自己的情感生活，結交老同來構建自己的“女性王國”，從而與男權思想作斗爭。不可否認的是女書與老同文化在女性解放的過程中起著特殊的作用：不僅讓她們在男權的壓迫下有了發泄的途徑，而且創造出同心協力，共同反抗壓迫的良好環境。如今，隨著社會的進步，女書與老同文化已經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但是，這兩種文化透射出的一系列社會現象值得我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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