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產出性學習研究
——以動名搭配WPI數據驅動學習為例

林競 李傳芳

(廈門理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4)

0 引言

我國商務英語學科的理論框架體系正在構建，商務英語專業詞匯研究剛剛起步。商務英語專業詞匯與通用英語詞匯共性關照下“和而不同”的特性是商務英語詞匯學理論構建與教學實踐必須直面的重要課題。課題組在前期完成了商務英語詞匯描述與認定(李傳芳 等，2015：83-88)、商務英語專業詞匯門檻設定(林競 等，2018：165-172)等定性、定量理論研究之后，著手探討商務英語專業詞匯教學實踐。本文聚焦商務英語詞匯在搭配與共現層面的特點以及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的產出性學習。國內詞匯學界已認識到“搭配往往不能跨語言”(楊惠中，2002：27)，但搭配跨專業語域問題很少得到關注。筆者提出搭配是有語域限制的，商務英語詞義搭配比通用英語詞義搭配有著更為嚴格的限制。國際詞匯學專家們均認為詞匯搭配決定了二語學習者語言應用的正確性和熟練程度(Laufer，2011；Nation，1990；Li et al.，2009)，而詞匯搭配的難點不在于接受性理解而在于產出性應用(Webb，2009)。在這點上，專業詞匯搭配與通用英語詞匯搭配并無二致。為改善學習者詞匯搭配產出能力滯后于接受理解能力的現象，本文以“動詞+名詞”搭配為例，引介在線語料庫www.wordandphrase.info(WPI)在提升詞匯搭配產出能力中的具體應用。雖然語料庫語言學研究已取得豐碩成果，但在線語料庫在我國實際英語教學中的應用程度偏低，絕大多數國內學習者習慣于使用詞典APP來檢索詞匯搭配，而不是使用像WPI這樣專門檢索詞組搭配的在線語料庫。Tim Johns是最早一批倡導“數據驅動學習”(Data-Driven Learning)的學者, 這代表了基于語料庫數據學習外語的新方法。WPI在線語料庫為學習者觀察真實語境下的詞匯搭配搭建了平臺，使商務英語專業詞匯搭配產出性學習與研究更科學、更全面。

1 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

1.1 詞義限制性搭配

限制性搭配(restricted collocation)也稱為限制性共現(restricted co-occurrence)。《朗文實用英語詞語搭配詞典》的主編Morton Benson(1986)把詞匯搭配細分為語法搭配(grammatical collocation)和詞義搭配(lexical collocation)。語法搭配由語法結構決定，通常由一個實詞和一個虛詞構成。詞義搭配，是實詞和實詞基于詞義需要形成的搭配。詞語的結伴關系或共現關系就是詞義搭配的重要表現形式。Laufer(2011：29-49)把像“strong tea”“shrug one’s shoulders”這樣為表達特定詞義而共現的，且難以被同義詞取代的搭配稱為詞義限制性搭配。

1.2 專業詞義限制性搭配

專業性搭配是指“在專業文本里以大于偶然的概率共現于同一語法結構內、實現一定專業意義的詞語組合序列”(衛乃興，2001)。專業詞義限制性搭配(restricted technical collocations)是詞匯搭配的一種，是專業領域里相對固定、經常共現的詞語組合,是專業文本里承載專業信息的重要詞匯單位。這些專業詞義限制性搭配在通用英語文本里使用得較少，但它們卻是專業人士表達專業思想的重要詞語手段。有研究發現，英語學習者具有了一定的通用英語水平后進入專業英語學習時，專業詞匯是學習的重點與難點，而專業限制性搭配是難點中的難點。如果說，詞語搭配往往是不能跨語言的(楊惠中，2002：27)，那么筆者要進一步地提出，詞義搭配常常也不能跨專業語域。中文的“喝湯”，英文為“eat soup”而不是“drink soup”,這是搭配不能跨語言比較生動的事例。“下訂單”用“place order”而不能用“give order”，這是搭配不能跨專業語域比較典型的事例。“give order”表達的是一般語境中的“下指令”，不能跨商務語域表達“下訂單”。基于商務詞義需要，“place order”表達“下訂單”，才是商界人士所能接受的。

楊惠中(2002：96)指出：科學研究的每個領域都有自己的學術文化習慣以及由此產生的詞語搭配。許多詞匯在通用英語中具有多種搭配的可能性，而在專業語境下，最合乎專業語境語體、最具專業代表性的搭配是相對固定的。專業英語詞義搭配比通用英語詞義搭配有著更為嚴格的限制，也正是這種限制性體現了專業文本的專業度。能否正確使用行話中的搭配是區分不同領域專家和新手的重要標志。

1.3 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

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屬于專業限制性搭配，是指在商務語境下為表達商務詞義而經常共現的、相對固定的詞語組合。曹合建(2008)對商務英語具有代表性意義的核心詞匯展開搭配研究，初步展現商務英語詞匯的搭配特征。

商務英語詞匯既有專業性強的術語，又有表達形式與一般英語無異但具備商務詞義的詞匯,相較于醫學、生物學等其他專業性強的詞匯，有其特殊性。因為商務活動并沒有明確的范疇且與日常生活緊密關聯，既可指生意經營、貿易買賣等具體活動，又可指經濟、金融等宏觀行為，大可到國與國之間的經濟往來，小可至普通的交易買賣。由此，王立非(2013：I)認為商務英語語言應包含三個層次：(1)與一般用途英語共核的語言；(2)通用商務英語；(3)專業商務英語。鑒于商務英語語言的不同層次，商務英語詞匯可以細分為“專業商務英語詞匯”和“通用商務英語詞匯”(李傳芳 等，2015)。專業商務英語詞匯專業性強，只出現在商務語境。而通用商務英語詞匯在表現形式上與一般英語并沒有差別，只是一詞多義，在商務語境下用于商務溝通目的時表達了特定商務詞義。通用商務詞義容易與一般英語詞義混淆，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也容易與一般語境下的搭配混淆。Conzett, J.在討論商務英語閱讀和寫作教學時引入詞匯搭配內容時就寫道：“商務培訓的本質從語用和功能角度將搭配置于語言活動的最前列。”(曹合建，2008：81)通用商務詞義搭配在商務語境下對搭配有著較嚴格的限制，合乎語體表達具體商務詞義的搭配是相對固定的。例如，描述工作關系時，“work”可以搭配“with”，也可以搭配“under”，但表達“同層級的共事關系”是固定的，只能是“work with”， “work under” 表達的是“上下級共事關系”。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與交際目的、具體語境語體、交際對象的社會關系等密切相關，同時還必須符合商務人士的普遍認知，搭配形式是受限且相對固定的。

本文聚焦的是在商務語境下限制性搭配中“動詞+名詞”的習慣性共現。以商務“動詞+名詞”搭配為例，這一靈感來自Laufer等(2011：647-672)的實驗結果，即二語學習者接受性理解“動詞+名詞”搭配的詞義沒有太大障礙，但“動詞+名詞”搭配的產出能力遠低于英語母語者。二語學習者在產出性應用“動詞+名詞”搭配時，會因不了解母語者的慣用搭配或因詞窮而過度使用be、have、 make、 do這些動詞。本文以“動詞+名詞”’搭配為例，介紹WPI在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學習中所發揮的作用，對產出性應用商務英語詞匯搭配大有助益。

2 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產出性學習

詞匯學家Paul Nation(2013)把詞匯學習區分為接受性與產出性。接受性詞匯學習是指在閱讀或聽力中能夠辨認理解詞匯。產出性詞匯學習是指在辨認和理解詞匯的基礎上，學習者能夠在書面或口頭交流中恰當運用詞匯。Paul Nation(2013)指出了解一個詞包括三個層次：形式、意義及使用，其中每個層次都涵蓋接受性詞匯知識和產出性詞匯知識。傳統的詞匯教學往往采用接受性學習方式，著重培養正確對接詞形與詞義的能力，忽視詞匯的運用。然而，真正掌握詞匯應實現從接受性學習到產出性學習的跨越，這是因為培養溝通能力是語言學習的主要目標之一，產出性詞匯學習強調在理解的基礎上學會應用詞匯，對提升語言輸出能力更有幫助，是詞匯學習的高級階段。

一般而言，學習者的產出性詞匯量小于接受性詞匯量。產出性應用詞匯不僅需要積累一定的詞匯量，還需要掌握詞匯深度知識。產出性詞匯知識包括掌握單詞的發音、拼寫、搭配、替代表達、使用的語境和頻率等(Nation, 2016)。搭配是衡量產出性語言運用能力高低的標志，搭配的使用有利于團結話語社群的其他成員(Esfandiari et al.，2017)。大量使用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不僅能提升語言表達的流利性，而且可以彰顯商務人士的專業度。商務英語學習者是高階學習者，應重視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的產出性學習。

不同語言中使用的搭配不同，不同語境下的搭配也有差異，這為產出性應用詞匯帶來了挑戰，商務英語學習者應注意比較商務語境和通用英語語境下搭配的使用。商務英語詞匯與通用英語詞匯教學的難點均在于產出性學習，商務英語產出性詞匯學習的難點在于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通過在線語料庫檢索詞匯，比較不同語境下的搭配使用，有利于加深詞匯知識，提高詞匯學習質量。

3 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WPI數據驅動學習

3.1 語料庫數據驅動學習

語料庫對語言教學與研究最顯著的貢獻在于對詞匯的分析。在線語料庫為學習者觀察真實語境下的語言搭配行為提供可能。語料庫語言學家建立了一整套的概念,包括節點詞 (node)、跨距(span)和搭配詞(collocate)等(衛乃興，2002)。在語料庫中檢索詞語搭配,只要輸入節點詞(又稱搜索詞或關鍵詞)，設置跨距(節點詞左右的詞，不包括標點),計算機就會按照編好的程序用KWIC(key word in context)的方法顯示出詞語索引。語料庫研究文獻表明,如果將跨距定為-5/+5,就可以獲得至少95%關于節點詞的搭配信息(Sonneveld et al.，1993)。語料庫對于搭配學習的積極作用已被學界證實。Walker(2011a)提出利用語料庫學習搭配行為有助于區分詞的不同意思和用法。Nina Daskalovska(2015)的實驗結果表明，與傳統學習方式相比，在在線語料庫的輔助下，學習者能掌握更多有關搭配的信息并取得更好的學習效果。詞典收錄的往往是最高頻的搭配(Walker, 2011b)，學習者能通過大型語料庫檢索到更豐富的搭配。孫亞(2017)提出使用語料庫方法不僅能促成商務詞匯的搭配關系和多義關系的介入及相應語言輸入，還可以獲得大量的語言范例和語言使用規律。

數據驅動學習就是指教師和學生在教與學的過程中，以真實語料為基礎，以索引工具為手段，以檢索所得的真實數據為參照，更好地發現并解決教學活動中存在的問題，以達到促進學習的目的(張玲，2007)。數據驅動學習代表了基于語料庫數據學習外語的新方法，挑戰了以教師和教科書為中心的傳統外語教學(甄鳳超，2005)。強大的語料庫數據為學習與研究搭配創造了有利條件，教師應向學生介紹已開發成熟的基于計算機網絡的語料庫作為學習工具，WPI這類在線語料庫能有效促進詞匯知識的進深和產出性應用能力的提高。

3.2 WPI簡介

WPI是一個基于當代美國英語語料庫(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 ,COCA)的全新詞匯網站,專門研究和分析單詞和詞組的使用。COCA的主要用戶是語言學家，為其專業研究目的而使用。而WPI的目標用戶是英語學習者，免費開放使用。WPI的主頁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Frequency lists，顯示了COCA中重要詞語的定義、搭配、語境句子和使用頻率表；另一個是Input/analyze texts功能，用來分析用戶輸入文本中單詞的頻率。“Input/analyze texts”可以分析輸入的文本并向用戶顯示文本中每個單詞的頻率，這些數據可以幫助學習者掌握實際生活中常用的、最高頻的單詞。在頁面下方可點擊給定單詞的替代表達，能大大豐富用戶的英語詞匯儲備。大量地道的英語語境文本有利于培養學習者使用正確的單詞和短語的意識和習慣。“Frequency lists”功能允許用戶根據COCA的數據查看使用頻率最高的六萬個英文詞匯的詳細信息。學習者可以看到每個單詞的總體頻次，以及該詞在口語、小說、雜志、報紙、學術期刊五種不同文體中的使用頻次。為便于學習者檢索，WPI已設置默認跨距，把顯著性搭配200個左右的語境句子羅列出來，詳細展示了該詞在具體語境下的搭配用法。

3.3 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WPI檢索

WPI的“Frequency lists”功能可快捷高效地提取用戶所輸入單詞的詞匯搭配信息。用戶只需輸入單詞，限定詞性，然后單擊“SEARCH”按鈕，WPI便可自動顯示根據五種文體排列的詞頻、詞義、搭配、同義詞和上下文語境。例如，想了解表達“解決貿易糾紛”settle的動名詞搭配，輸入settle，限定詞性為動詞“VERB”就可以檢索到settle常搭配case、dispute、lawsuit這些名詞(見圖1)，也可以觀察settle的索引例句(見圖2)。語境決定了詞義與搭配。學習者仔細閱讀索引例句，便可判斷第一條例句中的settle dispute最吻合商務語境與商務詞義需要。

圖1 settle的定義與搭配

圖2 WPI中settle的索引例

上面介紹的是“動詞+名詞”搭配中名詞的檢索，下面介紹“動詞+名詞”搭配中動詞的檢索。以V+deadline(趕在截止期限內)、V+ agreement(達成協議)、V+order(下訂單)、V+target(制定目標)、V+fund(募集資金)五個商務搭配為例,介紹WPI的操作：

(1)在WORD一欄輸入要查詢的單詞，以deadline為例，在限定其詞性為名詞后點擊SEARCH，如圖3所示：

(2)在頁面下方會顯示deadline的常見搭配，以詞性為區分，包括形容詞、名詞、動詞等；

(3)在WPI顯示的deadline常見動詞搭配中，“meet、set、miss ”是deadline使用最為頻繁的動詞搭配，如圖4所示；

圖3 詞匯的搜索，以deadline為例

(4)從搭配列表提供的動詞加以分析，表達“在截止期限內完成”詞義的搭配是“meet”。在點擊meet之后會顯示“meet deadline”的例句，以供學習者參考真實語境中該詞組的實際用法，如圖5所示。

圖5 meet deadline部分例句

表1 其他四個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檢索動詞的結果

表1呈現的是其余四個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在WPI檢索動詞搭配的結果。在線點擊不同的搭配動詞，會顯示該搭配按照顯著性高低排序的例句。WPI在搜索詞匯搭配、了解詞組使用等方面具有高效便捷、使用方便等特點，有利于學習者加深對詞匯的理解并掌握其用法。但WPI數據驅動學習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適合在教師指導下進行研究性探索學習，在滿足商務詞義需要的前提下，綜合考慮商務語體、語境、交際對象的社會關系等，才能精準找到最吻合商務專業人士普遍認知的搭配。

3.4 WPI數據驅動學習的優點與不足

WPI是一個相對較新的在線語料庫，與COCA相比，應用界面相對簡潔，更易上手。WPI還可以輸入和分析整段文本，而不必像在COCA界面中那樣進行海量的搜索。COCA的主要使用者是語言學家，適用于語言研究，而WPI的目標用戶是英語學習者。

WPI能在不同文體間進行詞頻比較。以上文settle的檢索為例，網站頁面的左側為settle同義詞列項，右側為settle在口語、小說、雜志、報紙、學術期刊五種體裁的詞頻數，如圖6所示。

WPI是目前最適合檢索商務搭配的大型通用英語在線語料庫之一。小型專業語料庫，如香港理工大學的商務英語語料庫(PolyU Business Corpus, PUBC)，能為商務語域的專業英語研究提供更全面、更針對商務活動的語言觀察平臺，如“levy tax”(征稅)在PUBC能檢索到顯著搭配，但在WPI輸入名詞tax, 檢索不到levy作為可搭配的動詞。但閱讀PUBC界面較費勁，不像WPI的界面那樣便于用戶使用，WPI的學習成本比PUBC低得多。最理想的商務詞匯搭配檢索，是WPI與PUBC配套對比使用。若僅是用于語言學習而不是語言研究，WPI已基本能滿足商務英語詞匯搭配檢索需要。

圖6 settle在五種文體中的詞頻頻次

4 結語

商務英語專業詞匯與通用英語詞匯對比研究是商務英語中作為一門獨立三級學科理論研究與教學實踐基礎性課題。截至目前，商務英語專業詞匯研究成果相對較少，聚焦商務專業詞匯搭配行為的研究更是鮮見。筆者系列研究發現，商務英語除了在詞匯使用頻率方面與通用英語有區別外，還在詞匯搭配與共現等層面表現出獨有的特征。在學界專家提出“搭配往往不能跨語言”觀點基礎上，筆者提出搭配常常也不能跨專業語域的觀點。表達具體商務詞義的搭配受限于專業語域因而相對固定，我們建議商務英語教師借助語料庫資源充實課堂教學，并引導鼓勵學生通過使用WPI進行探索性學習，從語料庫輔助教學模式中受益。WPI可以幫助學習者在真實、豐富的語料上進行對比分析，從而找到最地道專業的商務詞義限制性搭配，自主的探索過程不僅有助于學習者深化對商務詞義的理解，強化對搭配的記憶，還能進而提升商務搭配的產出性運用能力。目前學界沒有提供直接證據證明學生借助語料庫學習語言有顯著成效，后續研究將對運用WPI產出性習得商務專業詞匯搭配與傳統的接受性習得進行成效對比。在“互聯網+”時代，數據驅動方法成為商務專業英語學習的新趨勢，在線語料庫為詞匯搭配教學開辟了新路徑。希望未來多一些基于語料庫資源的專業詞匯習得實證研究，更希望對于專業詞匯教學的建議能在教學實踐中樂于被接受并能普及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