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超
【摘要】自08年《勞動法》頒布以來,勞動爭議仲裁案件呈現井噴式增長,而ADR運動在全世界范圍的興起,也為我們解決如此龐大的案件量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調解。我國在社會治理方式上,大力推廣“大調解”運動,勞動爭議仲裁調解成為我國特色的勞動爭議處理機制。而在仲裁調解的進程中,調解員的策略選擇成為決定案情走向的關鍵一招,本文也將就調解員的策略選擇和影響因素進行探討。
【關鍵詞】勞動爭議;仲裁調解;策略選擇;影響因素
解決勞動爭議案件的途徑有多種,傳統的勞動爭議案件處理方式是開庭裁決,但與裁決這種傳統的司法解決途徑相比,調解結案的運行周期短,同時,調解結案與裁決結案相比,更能緩解爭議雙方的矛盾,能達到維穩和高效結案的雙重效用,政府一直對這一方面相當重視。2006年,隨著ADR運動在全世界范圍內興起,同時中國的勞動爭議案件數量呈現爆炸增長,政府開始重視調解在司法手段中發揮的效用,大調解運動在各個省市開始推進,并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效,2006年勞動爭議案件結案數為310780件,其中調解結案的有104435件,調解結案率是33.6%。隨著大調解在中國的推進,越來越多的仲裁員開始追求調解結案,同時一些地方仲裁院將調解結案率作為仲裁員的績效考核指標。到2016年,勞動爭議案件結案數為827889件,這其中仲裁調解和案外調解結案數為629037件,調解結案率達到了76%,是2006年的兩倍有余。可以說勞動爭議仲裁調解在我國勞動爭議大幅增長的情況下,逐步成為仲裁員在勞動爭議處理中的采取的重要手段,在有效化解勞動爭議中發揮了積極作用。
國內對于調解的研究甚少,對于仲裁調解策略的研究更是趨于空白,為了彌補這種理論框架的缺失,我們針對仲裁調解員的策略選擇進行研究時,可以從縱向和橫向兩個維度進行探討。本文欲研究在勞動爭議仲裁調解中,什么樣的因素會對調解員的策略選擇做出影響,以及調解員會根據這些影響做出什么樣的策略選擇。通過縱向對中國歷史上的傳統調解分析,我們似乎可以找尋到些許蛛絲馬跡。回顧我國調解的悠久歷史,我們可以發現,雖然在不同的時期和階段,調解的重要性有所不同,但它始終植根于我國的司法制度和人民的意識形態,調解在處理社會糾紛的實踐中始終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一、調解的發展歷史
有調解的地方就有策略選擇,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專門負責調解的官員,稱為“調人”,調人專司調解而不管審判,調解在中國的發展歷史悠久,與近現代調解方式不同,中國傳統的調解方式主要有鄉里調解、宗族調解和鄰里調解、親友調解等方式,這也是由舊社會的調解背景所決定,在那個鄉土社會,百姓注重傳統習俗,講究人情調解。所以,傳統調解是由禮治社會中擁有聲望和權勢人士充當調解者,基于儒家和合傳統文化道德而更注重和解,在這種情形下,調解員一般會采取較為溫和的調解策略,講求以德服人、以理服人,這也是因為當時的調解并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1931年,第一部調解法《民事調解法》誕生,調解才開始帶上了法律的色彩(溫丙存,2014)。民國時期建立的一套現代法典和法律設施標志著對國家法改造的基本完成,但“習慣法被有意識地在現代意義上予以改造、吸收,其與國家法之關系亦被重新調整,它仍相對完整地延續下來,并繼續在民間的社會和經濟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因此,民國時期雖移植了訴訟、仲裁等西方先進調解糾紛機制,但只形成相對完善的“書面上”的法與“理論上”的調解糾紛方式,而非真正廣泛踐行訴訟法制,維持社會秩序和糾紛調處之道依然是扎根于中國古老鄉土社會、以儒家傳統禮俗文化和習慣法文化為基礎的調解。1949年到1977年,新中國成立直到鄧小平上臺,這段時間的調解發展并不順利,該時期帶有共產主義意識形態色彩的調解已與根植于儒家禮俗的傳統調解相背離,意識形態化調解幾乎沒有相應的法律基礎,調解逐漸政治化、政策化。根據溫先生的文章,結合網上搜索到的數據我們可以發現,這個時期調解被作為共產黨組織和動員群眾的政治工具,是黨的群眾路線組成內容,是“關心群眾”的體現,在調解過程中,調解員會選擇壓迫式的調解策略,他們使用“一切為了集體”,“集體的利益高于一切”等話語對發生糾紛的雙方強行調解,就這樣,他們適用抽象的原則,強調為了國家團結、集體生活和提高生產而無爭并相互協助,置雙方當事人的爭議淹沒于其中,這種受政治因素影響所做出的策略選擇并不能解決雙方的爭議糾紛,而是讓老百姓將這股怒氣壓在心里,為國家的動亂埋下了火種。直到1977年,文革結束,鄧小平上臺,國家的秩序開始逐漸恢復,因為政治環境發生變化,調解員的調解策略也不再是當時的壓迫式調解,政府要求新的調解策略要合情合理合法。這就是調解的新生:“情、理、法”調解。調解的這種新生,既不同于上一時期那種帶有政治強制色彩的意識形態化調解,也不同于扎根于經濟上自給自足、文化上對儒家文化強烈認同的鄉土熟人社會中的傳統調解,新生調解的內在支撐性力量就是基于“情、理、法”開展糾紛調處。
時過境遷,從2001年至今,ADR運動從美國興起,向全世界拓展,ADR這個單詞是Alternative Dispute Resolution的縮寫,該項運動起源于美國。它最初是指本世紀逐漸形成的各種形式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方案。它已擴展到世界上流行的民事訴訟制度。非訴訟爭議解決程序或機制的一般術語。中國也因與日俱增的勞動案件開始推動大調解進程,各種調解模式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城鄉社區在積極探索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過程中,尋求實現對調解的重構。這種對調解的重構當前主要表現出積極探索包括行政調解、人民調解、訴訟調解等在內的“大調解”格局(邢鴻飛,2014)。各級法院注重發揮司法調解在化解矛盾、構建和諧社會中的積極作用,在新時期民商事審判工作中采取“能調則調,當判則判,調判結合,案結事了”的重要原則,加強城鄉社區調解制度建設,發揮居委會、業委會、人民調解委員會等機構的糾紛調解功能,人民調解工作基本趨于穩定,努力把糾紛化解在社區基層,真正實現社區黨建、經濟、管理、文化和自治整體化發展。
二、策略選擇與影響因素
由于對于勞動爭議仲裁調解的研究文章甚少,我們不得不拓寬視野,將勞動爭議仲裁調解與歷史對話,找出調解員的調解策略。比如,自從1977年之后,在調解策略的選擇上,調解員在實行法治調解的同時也注重人情調解,在剛性調解策略的實行中加入柔性調解,最大程度緩解勞資雙方矛盾,調解員的思想也轉變成以維穩,提升辦案效率為先決條件。通過對調解的縱向研究,與歷史對話,我們找到了這些調解策略與影響他們的因素,接下來,我們對調解策略進行橫向研究,將調解員采取的策略分為技術性調解策略和嵌人性調解策略。技術性調解策略即泛用式調解策略,能針對各種不同案件的統一調解策略,比如:一、將雙方的是非對錯分清,增強自己的說服力;二、針對不同案件,有著不同的解決方法,有的案件采取面對面調解,有的案件有調解員擔任雙方溝通的橋梁進行調解,集體性案件,把調解重心放在領頭人上。而嵌入性調解策略具有其針對性,對于某一類型的案件有著卓越的成效,比如:一、在地方調解中,說普通話、官話的調解員調解成功率不如說方言鄉音的調解員,營造一種親切感,拉近自己與調解對象的距離是關鍵。二、善于利用調解對象身邊的人,比如家人、朋友,上下級。三、針對性的派出調解員,比如針對年輕人的爭議案件,年輕的調解員可能比上了年紀的調解員更有親和力。
在研究調解員的策略選擇的同時,本文同時也研究影響調解員做出選擇的因素,我們可以將這些影響因素大致分為兩類,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外部因素,即通過影響技術性調解策略,對調解的大方向產生影響,如政治環境,社會背景這些因素。政治制度影響國家政策,而國家政策又影響人類行為。正如新制度主義基本理論所說,制度束縛和腐蝕人類的行為,但它們也提供了解放人類的途徑。社會制度不包括人類的基本特性,相反,作為歷史的產物,制度促生了特定行為,而作為人類的創造物,它們能夠被政策加以改變。政治制度可以更公正,在這些制度下做出的政治決策也將為塑造更好的公民而改變它們(埃倫·M·伊梅古特,2003)。1949到1977年的意識形態調解就是受當時的毛澤東執政時的社會制度和政治環境影響而誕生,1977年鄧小平上臺執政,肅清了社會上的不正之風,國家制度回歸正常,也因此誕生了“情理法”調解策略。內部因素,即通過影響嵌入性調解策略,對調解的實踐產生影響,比如作風強硬的調解員,在調解的進程中會采取壓迫式的調解策略。一般來說,影響調解員策略選擇的外部因素有:調解制度、社會環境、政治背景和審理傳統。影響他們選擇的內部因素有:調解員自身因素,案情案由,調解對象。具體的影響因素有哪些,我們需要對調解員采取大量的發放調查問卷和訪談來獲知。
調解員在勞動爭議案件中會采取什么樣的調解策略,又是收到了什么因素的影響,理清這之間的關系和概念,對我們推動大調解進程,加深對勞動爭議仲裁調解的理解無疑有著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