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 玲 曹亞昕
藝術電影是中國電影文化體系的有機構成,無論是從保障中國電影市場健康發展,亦或助力中國從“電影大國”走向“電影強國”等維度考量,藝術電影都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而在更寬廣的視閾中,藝術電影作為中華文化的內容支撐與傳播載體,已經納入到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戰略設計之中。反觀國內藝術電影市場,圍繞藝術電影發展產生的輿論現象此起彼伏:2016年《百鳥朝鳳》制片人為影片排片下跪,2018年《大象席地而坐》導演在貧困與絕望中自縊身亡,2019年柏林電影節斬獲男女雙料銀熊獎的《天長地久》在國內票房也尚未過億……這些現象從不同側面折射出目前中國藝術電影的生態,藝術電影未來之路還很久遠,如何在戰略層面思考藝術電影的發展從而為藝術電影“賦能”則成為當務之急。
藝術電影自誕生以來,因其功能定位與藝術特征被研究學者定義與解讀。比如,“出于審美原因而非商業利益”[1]與“好萊塢”消費文化所區隔,它代表著“高雅藝術形態的堡壘”。[2]“具有獨特的慣例”[3]“偏離了電影制作的主流‘經典’規范,通常以‘放松因果鏈’的方式來處理敘事”[4],諸如此類,不一而足。盡管沒有絕對而統一的概念,但這些分散的概念在交匯中勾勒出藝術電影的基本屬性:以小眾化與藝術性為特征,以知識階層為重度消費群體,以其獨特的精英意識與價值引領帶給觀眾精神滋養與靈魂慰藉。
近些年,隨著整個社會藝術需求與藝術水準的提升以及藝術影院的建立與布局,中國藝術電影不再“曲高和寡”,“王謝堂前燕”正逐漸“飛入尋常百姓家”。從數據上看,北京、上海、杭州、成都、深圳等城市藝術觀眾規模不斷擴容,2018年北京電影節展映單元上座率已經達到七成,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藝術電影在現代化進程中滿足人民文化生活新期待方面的巨大價值,也折射出電影消費市場多樣化的需求與趨勢。而在深層次的電影文化市場體系建設層面,以往中國式的粗放的電影三分法,即“主旋律、藝術片、商業片”劃地為牢、各自為政的狀態正在改觀,電影的藝術角色、社會角色、產業角色相互割裂與背離的困局開始松動。在政策與市場的調解下,各類電影的文化功能、藝術責任、價值擔當與市場拓展等方面的定位逐漸清晰,相互間交叉貫通、高度滲透的關系日益緊密,建構多樣化、差異化、融合化的中國電影文化體系已成勢之所趨。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文化根脈與源頭活水,習總書記在多次講話中強調弘揚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意義并賦予新的時代內涵。藝術電影是對優秀傳統文化的堅守與傳承,是文化自信與文化審美風范的集中體現,它對現實與歷史的審視與反思、對人性的追尋與叩問,折射出崇高的民族文化價值觀,擔負著為整個民族培根鑄魂的作用。近些年,隨著中國電影的崛起與勃興,藝術電影在選題方向與藝術表達方面均呈現新氣象,創作了一批具有濃郁中國傳統文化氣質、傳達藝術之美與精神之魅的優秀作品?!洞炭吐欕[娘》以空鏡頭、長鏡頭、原味的器物道具以及非戲劇化的敘事手法,對中國文化的審美風范進行詩意表達,為觀眾呈現了充盈著中華古典美學神韻的畫卷?!栋嬴B朝鳳》講述了嗩吶技藝傳承人在市場大潮的沖擊下矢志不渝守初心的故事,嗩吶聲中傳遞的是一種田園牧歌式美好生活的追憶,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學藝先學人”的價值觀念和中華大地八百里秦川的不死精魂。這些基于傳統文化元素的電影作品,或如詩如畫或深入骨髓、鐫刻靈魂,正在由表及里的從藝術呈現向價值追求探入,探索中國人的精神世界的本源并以獨特的方式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揮了藝術作品應有的精神高度、文化內涵與藝術價值。
文化作為國家形象與國家軟實力的重要支撐,在愈演愈烈的國際競爭中逐漸成為各方博弈的焦點。隨著中國文化“走出去”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電影以“潤物無聲”的軟傳播特征成為傳播勢能最大、傳播效果最佳的手段之一,被納入到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國家戰略設計中。藝術電影彰顯了中國精神與中國氣韻,構建起獨特的東方意象與東方情境。比如,《長江圖》對以長江為特征的民族形象進行藝術觀照,“富有質感的水墨畫式的圖景、交錯的時空以及宗教、詩歌,營造了一種‘很中國’神秘感”,“呈現了一個魔幻的東方國度”。[5]尤其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改變經濟、文化交流失衡的格局,離不開凝聚了中國人審美追求與價值取向的藝術電影,藝術電影體現著共同的“人性、人倫、人情”,具有獨特的文化吸引力與感召力,在“文化交往”和“民心相通”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存在價值。[6]可以說,藝術電影正在以其“形塑”功能打破西方國家對于中國的刻板印象,以其“聯通”意義激發沿線國家對于中國形象的認知與認同。
近些年,中國電影進入快速發展的上升通道,無論從電影產量、電影產值亦或本土市場占有率,中國都堪稱世界電影大國。但當前中國電影也呈現出資源集中度不高、影片類型不夠多元、國際輻射力還有待提升等現實特征。以2018年的電影市場為例,全國上映的400多部影片中,票房低于百萬的影片占到了約3/4,“兩個效益”兼具的影片仍然集中在商業電影領域。作為小眾電影的藝術電影,在整體電影市場結構中占比尤為低下,再加上電影進口配額沒有放開,藝術電影片源存在著供給側短缺的問題,無法完成對影院、對市場需求的有效支撐。至于票房,藝術電影整體上似乎難以打破“叫好不叫座”的魔咒,即使國際電影節獲得盛贊的影片《山河故人》《天長地久》《刺客聶隱娘》在國內票房也均未過億……藝術電影的生態環境,在滿足觀眾多樣化的影片消費需求以及提升觀眾對于藝術電影的消費興趣與欣賞水準等方面都稍顯乏力,長此以往,有可能引起藝術電影產業鏈條各環節尤其是創作與消費環節的惡性循環,使得藝術電影缺乏內生動力而裹足不前。
近幾年,中國電影市場的電影院線以及銀幕數量均保持了高速增長,然而這并沒有緩解我國藝術影院短缺狀況。目前,我國還沒有完全意義上的專門藝術院線,所謂的藝術院線實際上是影院的局部聯盟,是商業影院追求業態多樣化的需求外現。比如,作為中國最大的藝術院線城市上海擁有十家“藝術影院聯盟”,實際上藝術電影只是作為“藝術影院聯盟”的播出類型之一,除了上海電影博物館與中華藝術宮藝術劇場為固定藝術影院,其他商業影院上映的藝術影片占比仍然很低;北京藝術影院有中國電影資料館藝術影院、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藝術影院、百老匯電影中心等三家,2018年首都之星藝術影廳聯盟成立,首批入駐影院包括16家商業影院與4所高校院校,以每周不低于兩場的頻次放映藝術電影,實際上并沒有改變影院的商業屬性。國內其他城市的藝術影院、藝術影廳的數量更少。盡管國內藝術影院、藝術影廳的盈利模式不同,但都面臨著不同程度的盈利困難,放映渠道的稀缺與不暢,這對于小眾化的藝術電影的產業化進程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商業影院的逐利屬性與市場屬性偏弱的藝術電影的發展呈現一定的矛盾,也導致了較低的排片率,這也是制約藝術電影發展的主要問題。在藝術影院中,很多藝術影院因為生存所迫,經常出現“掛羊頭賣狗肉”播出大量商業影片的行為;而在普通影院中,商業影片占據了極高的排片率,像今年5月份熱映的《復仇者聯盟》的最高排片率達到90%以上,而同期藝術影片《撞死一只羊》不足1%,藝術電影的排片空間被進一步擠壓。這種畸形的排片方式,從單一影院主體出于現實的考慮自然無可厚非,但從中國電影長遠發展的角度來觀照這一現實,損傷的不僅是藝術電影的元氣與士氣,對于中國電影市場的健康發展不亞于“涸澤而漁”。而在法國,有單片的排片率不能超過35%的限制性規定。對此,我國也有部分專家學者提議,無論是國產片還是引進片、商業片或是藝術片,任何一部影片的單片排片率應限制在38%,留給藝術電影以及其他小成本電影一席之地,以保證整個電影市場文化的多樣性。
我國藝術電影評價包含了票房、影評和電影節等評價方式,目前又以電影節作為最重要的評價方式,這也決定藝術電影創作與營銷的“電影節路線”:一方面為藝術電影的交易和藝術影院的放映提供了“商業”標準,另一方面也形成了以獲獎為目的的創作導向。國際電影節的評價機制對于影片的藝術價值提供了嚴苛而精當的標準,而在意識形態傳達層面,獎項標準具有明顯的等級思維體制,往往由美國、歐洲等全球話語掌控者把持,西方規則下的選題往往聚焦于遷徙、離散、種族、文化等選題,一定程度也會帶來中國藝術電影的創作在格調呈現上偏于灰色與邊緣。今天,仍有不少藝術影片在不遺余力的表現小人物,背離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以個體悲歡替代了主流社會的蓬勃之姿,缺乏“深厚的文學性與人文性”“沒有處理好個人與社會、大與小、形與意、經典與世俗的關系”[7]再者,“他者”視角的評價標準,誤導中國藝術電影“以洋為尊”,趨向于“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對于西方的話語體系與價值觀念的盲目追隨的行為,極易帶來中國文化主體性與中華價值觀的喪失。

電影《大象席地而坐》海報
藝術電影在法國具有崇高而獨特的地位,它是法國電影產業的重要支撐,也是法國民族品牌和國家形象的重要載體。法國藝術電影的成功離不開國家的頂層設計與廣泛的觀眾基礎。立體化的政策扶持體系、成熟的電影節產業、完善的藝術電影院線以及“電影之都”的藝術氛圍,使得法國藝術電影在全球電影格局中獨樹一幟,對于全球藝術電影形成持續的引領與驅動。尤其是法國的電影政策扶持體系建立早、輻射面廣、力度大,對于法國藝術電影的發展起到決定性作用。早在1959年,法國即依托《電影資助法》設立電影產業基金,國家電影中心(CNC)從票房中抽取一定比例的稅金支持電影的創作與宣發,這一扶持政策延續至今,促進了法國電影產業領域的良性循環。從具體數據看,2013年法國國家電影中心(CNC)收入6.88億歐元,其中又有3.22億用于資助電影業,電影扶持比例之高由此可見一斑。[8]而藝術電影的扶持貫穿于電影產業鏈條的各個環節:融資環節,可申請部分“收入預支”補貼電影制作項目,待影片上映取得收益后再歸還。制作環節,鼓勵處女作,設有專門的資金支持新人作品、實驗電影和短片;發行環節,設立專門基金促進電影市場的多元化,包括資助排片不足的電影作品及藝術電影回顧展等。而對于電影產業的資助,法國官方則設置了清晰而嚴格的評審標準,需要由百名橫跨學界、業界等成員組成的“藝術影片推薦評審會”來對扶持影片進行遴選。
美國模式則提供了藝術電影產業運作的范本。在市場經濟高度發達的美國,盡管來自官方的支持有限,藝術電影卻依托一整套市場競爭策略,在好萊塢的擠壓下形成一定的生存空間。美國經驗顯示,第一,創作層面的精準定位。通過差異化觀眾定位和文化消費習慣聚焦,展示邊緣群體生存狀況等嚴肅與爭議性主題,在藝術創新與觀眾接受之間尋找平衡點,從而與好萊塢商業電影形成區隔,并形成具有生命力與吸引力的電影亞文化。第二,映演渠道的多維構建。美國搭建起一套由電影節、藝術影院、獨立電影頻道、在線播映等組成的映演渠道體系,實現不同播映平臺的價值變現。第三,彈性的發行與營銷策略。美國藝術電影將電影節作為重要的融資與營銷平臺,利用電影節的集聚效應與品牌效應進行影片的營銷;同時,采用分階段放映的平臺發行模式,選取具備良好藝術電影基礎的少數城市影院上映,然后根據市場反饋做出擴大發行規模或是提前中止發行的判斷。
韓國藝術電影是在20世紀80年代末進入觀眾視野,它的發展經歷了幾個重要節點,這些節點的國家政策與市場特征勾勒并折射出韓國藝術電影的真實生態。1998年,韓國電影以分級制度取代原有的剪閱制度,以往涉及到政治等敏感題材的藝術電影得以“撥云見日”并屢次在各大國際電影節折桂,藝術電影生存與發展空間實現了根本性擴容。1999年,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Korean Film Council)成立,相繼出臺了涵蓋了??顓f助藝術電影拍攝、發行以及院線運營的多項頂層扶持政策,這些舉措進一步加速了藝術電影的發展,尤其是電影輔助金制度的確立,面向實驗短片、藝術電影的創作者提供極大高達4億韓元或30%的制作費,而無須歸還資金以及不以獎項作為回報。2006年10月,韓國文化觀光部頒布《電影產業長期發展計劃(2007-2011)》,并將“確保電影多樣性”作為電影政策的重點方向,至此開啟了發展以藝術電影為代表的多樣性電影之路,但從效果看,韓國文化產業的高度發達主要集中在商業影片,2003年至2015年期間,多樣性電影在韓國的占有率沒有超過10%。[9]原因還在于政府對于藝術電影的價值認識不足以及在商業電影銀幕調控不力。[10]
鑒于藝術電影在國家文化戰略布局方面的重要價值,當下,我國亟待探索全面支持與發展藝術電影的可持續發展的路徑、方法、手段、措施。
長期以來,國家高度重視電影行業的發展,對于主旋律電影、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影,政府設有相應的扶持政策,社會各界也投入了大量資金,但對于文藝電影的扶持是從近兩年正式拉開序幕。2018年電影納入中宣部管理序列,國家電影局與國家電影專項資金辦相繼出臺多項政策支持藝術電影的發展,對于國產藝術影片的放映、發行包括對外交流等給予專項資金補貼,并將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等特色院線的發展納入深化電影院線制改革的層面考量,這些政策彰顯了國家支持“傳承中華文化、具有藝術創新價值的國產電影”以及“提高影片供給多樣性”“提升國產電影競爭力”的迫切要求,為藝術電影的發展創造了良好的生態,對于“踟躕”中的藝術電影無疑一劑強心劑。但相較于國外高度繁榮的藝術電影,我們國家藝術電影扶持之路還剛剛起步,專門的評估、扶持機構、平臺和資金都有待進一步加強與完善。國家有必要進一步制定藝術電影的頂層設計,對藝術電影實施保護性政策,擴大藝術電影的扶持范圍、力度并設置相應的評估標準,從放映與發行環節延伸到更為廣闊的藝術電影人才培養、創作孵化、作品交流等全產業鏈環節提供資助和扶持,并利用專項資金對各影院進行補貼以保障藝術院線的生存需求。通過頂層設計與政策扶持的方式為藝術電影的發展助力,培植藝術電影產業成長的優良生態,縮短藝術電影產業化的路途。
藝術電影的發展繁榮并非一蹴而就,整合與開發現有的資源也是改善與扭轉當下藝術電影片源短缺的有效策略。首先,以文化交流為契機,延續與國際電影節合作的方式獲取片源,或是遴選各大使館舉辦的藝術影展,進行主體性、創新性、專題性的策展活動。僅以2019年北京國際電影節為例,參展商已經達到270多家,國際展商比例高達51%,連續兩年超過國內參展商,這些渠道豐富了藝術影片的片源市場。其次,挖掘國家性電影博物館的館藏影片的傳播價值。作為國家檔案館,中國電影資料館目前正在做部分影片膠轉數的整理與放映工作,2018年12月,國家電影局出臺了《國產電影復映暫行規定》,提倡“以國產影片復映增加電影市場供給”,這為電影資料館的大規模影像開發提供了參考依據,但將其打造成為一個“DCP膠轉數的加工中心和版權流轉中心,成為一個真正的服務性中心”[11],還需要國家出臺相應的政策并給與資金扶持,其中,最大的問題是影片的版權處理,比如,老片子的版權開發則需頂層政策來整合所有國有廠資源。
在藝術電影的整個產業鏈條上,院線環節的薄弱與市場低迷的狀態呈現高度相關性,藝術電影的傳播半徑亟待拓展。為了彌補藝術電影院線的缺失、增加藝術影片的曝光量,2016年10月全國電影放映聯盟成立,如今,已在200個城市擁有1260個加盟影院,并以平均每天3場藝術電影的排片量,這種形式一定程度上有效緩解了藝術影片排片不足的頹勢,也是藝術電影在放映環節的有益嘗試。
實際上,藝術電影傳播空間并非局限于專業藝術影院放映,公共藝術空間的延伸與利用也是提升影片曝光率與傳播范圍的重要方式。在國外,電影博物館、電影檔案館、美術博物館、小眾藝術博物館等公共空間都將藝術影片的展映納入常規運營編排之列,知識分子、白領人士以及大學生等這些公共空間的??蜆嫵伤囆g電影的受眾主體。以美國國家美術館為例,館內設有專門的電影項目,全年免費向公眾提供館藏的數百部世界各地經典影片以及當代電影。該項目通過影片展映、學術交流、制作人訪談等多元化的形式,鼓勵觀眾了解電影的歷史以及電影的社會功能。全年周末都會有著名藝術家的創新回顧以及無聲電影、新紀錄片、實驗影片等展映活動,很多影片的展映甚至保留了原始格式。這些公共藝術空間已經超越了單一的藝術影片展映功能,并非僅在放映規模與頻次上拓展了藝術電影的傳播空間,而是將電影文化與電影藝術融入到公眾的日常生活中,驅動城市空間轉變成“真正有活力的城市公共空間,促使人們交往、有利于認同的形成”[12],在“日用而不覺”的環境中培育起公眾對于藝術電影的審美觀、文化觀、價值觀。
電影評價體系的價值并非拘泥于影片的“事后”評估,對于影片“事前”的生產創作的指導作用同等重要。它的本質在于調試與優化產業鏈的各環節的結構、功能以實現電影產業的良性運行。目前國家還沒有專門的藝術電影評價體系,亟需建立新的藝術評價體系來驅動與指導藝術電影創作。這一體系的設計需要打破長期以來通行的兩種觀念,即破除“唯票房論”和“唯電影節論”。破除“唯票房論”,即不能簡單地以票房成績衡量一部影片的價值,更不應把藝術院線的建設成本和風險都轉交給發展中的藝術電影院線;破除“唯電影節論”,則需扭轉以在國際電影節獲獎作為終極訴求的藝術電影創作趨勢,拒絕做西方評價體系的跟隨者,而是嘗試以引領者的姿態開創一套新的評價體系。
鑒于藝術電影在國家文化戰略中的地位,藝術電影評價體系應從國家文化安全和強化中華文化的主體性的角度考慮,著眼于藝術電影的文化創新與藝術引領功能,基于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基于“三精”品質的藝術創作標準,基于中國好故事的價值判斷與敘事呈現,同時合理設置反映受眾接受程度的票房等量化指標來設計評價體系,使得中國的藝術電影在新評價體系的指導下,既能凸顯藝術電影的精神高度、文化底蘊與藝術底色,又能最大程度地被國人認可以及被世界認同,真正做到把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闡述好。盡管距離這一目標尚有距離,但改變根深蒂固“以洋為主”的生產與評價機制已是當務之急,這關系著藝術電影的未來走向,關系著藝術電影是否遵循“文藝創作”的本質以及藝術電影能否在全球文化交流互鑒中發揮應有價值。
中國藝術電影的崛起與價值回歸,除了依托國家政策與社會扶持等外在驅動力,根本性的內在驅動來源于藝術電影自身產業能力的形成,以及具有藝術消費基礎的觀眾市場的形成。因此,中國藝術電影應借力頂層政策培植良好氛圍,加快藝術電影轉型升級與產業體系建設,探索適應中國國情的文化消費模式與商業邏輯,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電影的文化體系、美學體系、價值體系與市場體系,推動藝術電影產業鏈條上各環節的變革與共振,更好地建構與充盈國民的精神家園,促進中華文化與中國形象在全球范圍的廣泛傳播與價值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