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攀
我的母親,解放初生于河北省三河縣一貧苦農民家庭,那時生活條件十分艱苦,母親也不例外,1976年和父親結婚后,日子仍舊很艱難,兩人一起吃糠咽菜,相互支持,克服了很多困難,終于將兩個孩子養育成人。
當年那種高強度的勞作,還有每年多次縣鄉統籌冬季義工,給老兩口身體帶來了巨大創傷。父親曾給我說,在我出生前一天,母親還要在潮白河大堤工地上,挺著大肚子獨自推著獨輪車將300多斤的黑泥從干涸的河底運到河岸上,拼盡全力干活,不敢有一絲差錯,既怕翻了車被人說是干活不盡心,又怕肚中的孩子摔了掉了十個月辛苦懷胎全白搭。那年的正月十三上午,母親實在不能去上工,在家休息待產還被我奶奶罵,半個村的老鄉趕來看熱鬧,因為不上一天工,生產隊就會少分半斤麥子,這在當時的生活條件下,半斤麥子是特別珍貴的。弟弟出生后,添了一張吃飯的口,家里的日子就過得更加艱辛了,為了生存母親開始四處打游擊做點小買賣。經濟拮據,常年勞作,再加上舍不得給自己花錢看病,母親患上了嚴重的下肢靜脈曲張,膝關節腫大,腰椎間盤突出。這幾年日子過好了,我們多次張羅給母親做手術但也沒能根治。父親以前身體還挺健康,去年元旦卻突發腦出血,雖然挽救回生命,卻也令他從此只能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言語功能也喪失了。
巨大的打擊下,母親沒有屈服,反而以積極樂觀的心態,鼓勵父親,用她那羸弱的身軀肩負起照顧老伴兒的重任。每天雷打不動的要給父親洗腳、擦臉、翻身、清洗、喂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父親。在父親剛剛做完手術還昏迷的兩周里,母親每天都在他耳畔輕聲呼喚,給他唱《紅燈記》《南泥灣》《最美》《冰糖葫蘆》等新老歌曲,這是只有他倆才能聽懂的話語,也是他們生命中共同的記憶,母親用這些,期待父親能夠早日醒來。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父親昏迷半個月后終于醒來,盡管不能說話,但卻用唯一能動的左手緊緊握著母親的雙手,淚水不住流淌,訴說著對母親的深情。
我們兄弟都在城里工作,只能在假期帶著孩子回順義老家看望爺爺奶奶。每次一回去,母親總要忙前忙后買菜切肉張羅。今年回去,只見母親的腰彎得更深,半夜里的咳嗽聲音也更加重??吹剿E著腰貼近父親的耳畔,輕聲問“你想吃面條湯嗎?”“你冷不冷啊?”“能不能坐輪椅我們出去轉轉?。俊边@些話語的時候,我的心里被融化,孩子們也很感動,這就是親情和相濡以沫幾十年的默契,父母給我們做出了榜樣。有時候她手里做著針線活,嘴里唱著那些老歌,時不時的和父親提及村里的一些事情,諸如書記家在蓋二層樓,四叔家老二生了個娃,村里又給老人發錢了……父親眼睛便睜得很大,嘴里“啊啊”、“嗬嗬”地回應著,瘦骨嶙峋的左手還伸出被窩比劃比劃。這些外人看來毫無意義的音節,也許只有母親才能破譯,而兒女們也深深地知道,如果沒有母親,沒有她在生活和情感上的照顧,老父親根本不能支撐到今天。
心中感念母親這一生的坎坷與不幸,又為她的堅強與樂觀、親情和母愛感動。30多年來,我一直在外工作,也正是和母親一起照顧父親,我才又真正和母親在一起生活,也才又一次靜下心來去理解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