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控”引發的家庭戰爭

肖群

〔摘要〕本文從糾正一個女孩酷愛收集自動鉛筆的行為著手，探討學校心理健康教育中如何正確對待有輕度強迫行為的兒童以及矯正方法。

〔關鍵詞〕輕度強迫;矯治;小學生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9）16-0046-03

每個女孩子都有一顆崇尚美、追求美的心。但凡事都應有度，一旦過度，父母和教師就應該給予必要的關注。

一、個案基本情況

（一）父母陳述

開學后學校就有一對家長找上門來。父母都是理發師，穿戴時尚，發型前衛，但卻滿臉愁容，夫妻倆詳細表達了對女兒教育的困惑。他們有個女兒叫婷婷（化名），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不錯，不過從三年級起，就養成了搜集鉛筆的習慣。剛開始僅僅是1元、2元的自動鉛筆，后來發展到各種高級自動鉛筆，價格動輒幾十甚至過百。婷婷開始說是用零花錢買的被限制零花錢后，就說鉛筆是跟同學交換的。但實際上絕大部分同學都不會有那么貴的自動鉛筆，而且父母也跟老師、同學側面了解過，同學們并沒有和她交換，反而是她經常會把一些自動鉛筆分給同學。但婷婷對此卻都不承認。為此家里經常發生爭吵，父親甚至動手打過婷婷，而母親也經常痛斥婷婷，但收效甚微。現在父母跟婷婷的關系非常緊張。剛開學，婷婷又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堆筆。家里的鉛筆多到差不多可以開個鉛筆小賣部了。

在夫妻倆告知自動鉛筆價格前，我還真不知道自動鉛筆也會那么貴，而婷婷這種過度的“筆控”也讓我注意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實際上婷婷已經有了輕度強迫癥的典型表現。我決定從兩個方面調查，首先了解婷婷在班級里的實際情況，然后了解婷婷內心的真實想法。

（二）在校情況

經過向班主任了解情況和班級同學的陳述，婷婷在班級里成績中上，上課注意力比較集中，很喜歡得到表揚，但卻不敢舉手發言;與同學關系也很好，同學都形容她很大方，而且有很多好看的筆，下課時大家經常圍著她，想看看最新款式的自動鉛筆。班主任則形容她就像一只小白兔，不敢表現，她歌唱得很好，但卻不敢上臺表演。有時候站起來回答問題聲音也比較小，但得到表揚后，臉上會“發光”。

（三）其他情況

我重新約請婷婷的父母來重點了解孩子在家的情況。由于父母工作一直比較忙，沒空管她的時候，就把她放在美容店里讓她自己玩。客人們見到她長得可愛，就經常夸她漂亮、可愛，像個“瓷娃娃”。而她似乎很害羞，客人一夸她，她就躲起來。她學習上比較懂事，作業都能獨立完成，完成速度也挺快。除了有收集自動鉛筆的嗜好，其他方面似乎都無可挑剔。

二、輔導過程

（一）面談評估

了解到這些基本情況，我決定和婷婷聊一聊。見到婷婷，我眼前一亮，這確實是個像“瓷娃娃”一樣的孩子。婷婷開始比較靦腆，并不知道來咨詢室要干什么。我讓她坐在沙發上，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好，并沒有坐到她對面，這樣就不會造成她進一步的緊張、壓迫感。我給她倒了一杯水，并去放音樂。她則四處打量著咨詢室。隨著音樂的響起，她也漸漸放松下來。

我拿起記錄本，并裝作隨意地從包里拿出了一支很“高檔”的筆。果然，她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到了筆上。她問我筆是哪買的？多少錢？我回答了她，并問她都喜歡什么款式的筆，她便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就這樣我們就從筆上，打開了突破口，暢快地聊了起來。經過三次暢談，我終于讓她打開心扉，吐露了真實的想法。

她說開始收集鉛筆的時候僅僅是因為鉛筆美觀，還經常和同學比誰的筆更新潮。有時候她會贏，有時候她會輸，輸了后心里就會很不服氣，覺得自己怎么會輸，于是就想方設法去各個商店挑選更好看的，但她搜集得再多，也沒法跟上商店中出售的筆的更新速度，于是她就更加投入地去買，最后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有幾百支了。由于害怕爸爸媽媽發現，她開始把舊的、不時尚的送給同學，但紙包不住火，爸爸媽媽還是發現了她的“筆控”行為，并因此斷了她的經濟來源，甚至打她罵她。她心里就更加不服氣，開始偷偷地從爸爸店里的收銀機里拿錢，繼續進行搜集自動鉛筆的“地下活動”。

當她終于講出錢的來源時，臉上露出了一種解脫的神情，仿佛壓在心中的巨石終于掀開了。

她緊張兮兮地說：“老師，這些話你不會告訴我爸爸媽媽吧？告訴他們，他們又該打我了！”

我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微笑著看著她，然后給她講了一個故事：藺相如因為“完璧歸趙”有功而被封為上卿，位在廉頗之上。廉頗很不服氣，揚言要當面羞辱藺相如。藺相如得知后，便盡量回避、容忍廉頗，不與廉頗發生沖突。藺相如的門客以為他是畏懼廉頗，然而藺相如說：“秦國不敢侵略我們趙國，是因為有我和廉將軍。我對廉將軍容忍、退讓，是把國家的危難放在前面，把個人的私仇放在后面啊！”這話被廉頗聽到，就有了廉頗“負荊請罪”的故事。最后兩個人共同輔助趙王，使趙國成為了當時很強大的國家。

婷婷聽了，若有所悟。我接著問她：“廉頗犯了錯，有沒有不好意思地躲在家里？或是像鴕鳥一樣，遇到危險就把頭埋進沙子里？”她笑了笑：“老師，我知道了！我會向爸爸媽媽承認錯誤，不過你也要向他們求求情，不要打得那么重！”

經過三次面談，我基本了解了婷婷的困擾。首先，她的自尊心非常強，很渴望得到別人的贊美。但她從小跟同齡人打交道很少，都是大人圍著她轉，她并沒有學會正確的人際交往方式，往往通過送筆來達到心理滿足。其次，她對筆的收集欲望是由于缺少父母的關注，父母只有在發現她買了筆后，才會注意到她，她也才會成為家里的中心。雖然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當這種循環成立后，一家人的行為模式便固定了。這個模式就是：孩子尋求關注—買筆—得到關注—關注淡化—再次尋求關注—再次買筆。這是孩子典型的自我中心心理的表現。而孩子也確實在買筆的過程中得到了心理滿足。她喜歡美的事物，包括衣服、頭飾等，但她目前的經濟能力只夠應付購買自動鉛筆這一項，而且筆在同齡孩子中更容易引起共鳴。

（二）多方輔導

既然弄清楚了婷婷收集鉛筆的心理動機，就能對癥下藥。

首先，要改變孩子在家庭成長環境中的自我中心意識和與父母的交往方式。我請來了她的父母，告訴了他們婷婷搜集自動鉛筆“上癮”的原因以及強迫癥的危害。他們聽了，恍然大悟，但同時也有點不知所措。我給了他們以下幾點建議：

每周末帶婷婷出去玩一次。可以去公園打球、去河邊釣魚、去滑滑旱冰，分散婷婷對于收集鉛筆的注意力，切斷強迫行為產生的根源。

每晚抽出20分鐘進行親子閱讀，并且互相交流讀書心得，這樣既可以增進婷婷與父母之間的了解，也可以讓孩子正確認識這個社會和世界，培養正常的興趣愛好。

定期請婷婷的同學在家開“party”，在活動中指導婷婷學會分享、合作、幫助、忍耐。

其實這些并不會占用家長太多時間。很多時候，父母把忙當作疏于對孩子進行家庭教育的借口，對孩子的教育無的放矢，慢慢地就形成了“散養”模式。

其次，我請婷婷和父母一起來現場工作坊情境扮演。首先，婷婷扮演“負荊請罪”，主動向爸爸、媽媽承認錯誤。而爸爸、媽媽也當場檢討自己的教育方式、方法。然后我請他們每個人談談自己的內心感受，當爸爸說到自己當時如何氣憤、無奈，母親說到自己如何傷心的時候，婷婷也流出了眼淚。她從未想到，當時聲色俱厲的父母在打她罵她的時候也那么痛苦。

最后，我讓他們做換位思考游戲：由婷婷扮演家長，父母扮演小孩，分別體會對方的角色。這個游戲讓他們在歡笑中加深了父（母）女情感，同時也讓家長對婷婷的教育有了更多的體悟。

最后，我們一起分析了筆的意義與作用，還找了一本關于筆的歷史的書借給婷婷看。讓她明白有愛好的同時，更要學會如何使這個愛好更有意義與價值。

三、輔導效果與個案反思

經過近兩個星期的調查、咨詢，婷婷已經不再繼續買新的筆了。她現在覺得書籍更能給她帶來愉悅感，經常跑到學校圖書室借書。“筆控”引發的家庭戰爭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弗洛伊德認為，兒童的不自信大多來自童年成長陰影的影響，揭示了童年經歷對于兒童心理發展的影響。假如我們不能在適當時刻將婷婷身上積攢起來的強迫行為負能量通過正當途徑宣泄出去，婷婷的強迫行為會一步步強化。這個案例的成功處理，使我認識到每個孩子的心理偏差在現實中往往和家庭、父母的教育態度以及教師的教育方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作者單位：江蘇省無錫市夾城里中心小學，無錫，214000。該校為《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雜志社理事單位）